曹天朝无法准确描述出他和秦院长单纯的关系,他更不希望章主任了解到他和秦院长就这么单纯简单的关系,他希望章主任能猜测到的是他和秦院长关系是多么铁,多么牢靠。曹天朝尽力无所谓地回答:“我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好安排。”
“我啥时都有时间,你看着安排就行。”
“那好,回头我给您电话。”
出了章主任办公室,曹天朝很郁闷,自己考虑问题不周全,本是礼节性顺口一问,并没有想到章主任真会吃饭,即使吃饭也是好事,没想到他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牵扯上秦院长。章主任的心思可以理解,他是觉得自己任务完成,想在领导面前有个交代,吃顿饭表现一下自己。在章主任考虑范畴,这是理所当然,但简单问题到曹天朝这就成了难题,他都不知道怎么去圆这个场,甚至他都后悔多余问章主任吃饭。
曹天朝考虑无论通过周彤还是自己直接去找秦院长都很唐突,但话说到这里,似乎不圆这个场又不行,怎么办?他掂量来掂量去,实在不行,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让周彤去找她妈妈更不合适。
这件突然引发的事,让曹天朝懊恼一阵,接着他开始盘算这个月走货的事情,这才是当务之急,如何打动医生的心,让他们开出处方,卖出药品,销售完这两件货,曹天朝想从哪个科下手呢?自己的产品分别对症神内、心内和普外、妇科、呼吸等科室,选择哪个科室来个开门红呢。一般来说,外科手术后会常规使用消炎药,奎诺酮就可以用,而且外科大夫心狠手黑,如果提高回扣比例,相信对他们会产生足够大的诱惑。曹天朝准备把回扣比例再提高5个点,这个行业一般回扣比例是10%~20%,公司也是这么要求的,自己提高回扣比例到25%不知道公司是否同意,这还要和总公司商榷。
曹天朝思考自己的工作计划,不知不觉间又来到CT室,“咦,我来这里干吗?”曹天朝拍拍脑袋,站在CT门前想,自己为什么又来到CT室。
52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周彤,一辆黑色奥迪车驱开往来看病的患者,压出一条宽敞的通道,唰地停在CT楼前,曹天朝看看这么牛的车,又看看更牛的车牌号,心想这是哪家领导犯病了,急匆匆赶来。
曹天朝向旁边闪闪,让开路,车门砰地打开,一簇鲜花在黝黑发亮的车门处盛开,洁白的百合鲜红的玫瑰在碧绿色满天星的映衬下馥郁芬芳,摄人心魄,那一捧充满生机的鲜花让人眼前一亮,似乎整个医院沉闷的空气被这簇鲜花照亮,犹如一道闪光打破整个平凡枯燥的世界。
曹天朝也被这浪漫的一幕震惊,他看着夸张的名车,夸张的鲜花,心想这是谁求婚来了,真够女人喝一壶的。
鲜花下探出一张汗津津的额头,小伙子够紧张的,曹天朝呵呵的在心里笑,等到看清那面孔,他一下子笑不出来了,那不是李昆仑吗,这就来求婚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动作可够快的。他上前扳住李昆仑的肩头,说:“嘿,昆仑。”
李昆仑回头看到曹天朝一脸惊喜,说:“天朝,你怎么在这里?”
曹天朝开玩笑地说:“我来当伴郎啊,见证浪漫一刻。”
“别逗了,我是来道歉的,昨晚丫头生气了,要和我分手,我这不是趁领导开会,赶紧过来哄哄,女孩子真麻烦,哎。”
“怎么回事?”听昆仑说不是求婚,曹天朝心里莫明的松了口气,他看李昆仑竟然趁领导开会时机侥幸外出,这与昆仑性格不符,而且手捧鲜花这么郑重,估计是他和周彤之间争吵很激烈,分歧很严重,要不然昆仑也不会这么冒险。
“不多说了,我赶时间,回头再和你联系。”说着话,李昆仑匆匆和曹天朝摆摆手向CT室走去。
盯着李昆仑迈进CT室匆忙、有力、理直气壮的步伐,曹天朝感到自己的差距,他掉转身形向外走去。被李昆仑一打扰,他更想不起自己是来干啥的,脑子里本就模糊的线索彻底绝缘,他脑子里开满李昆仑手中的鲜花,向外一步步走去。
我去CT室干什么?曹天朝还在琢磨,他脑子里模糊得有些线索,如蜘蛛丝一样摆动,他把握不住,找周彤一定是和下一步工作有关,产品已经进到医院,需要找医生把药开出去,自己确定了外科,外科找谁?这个人和周彤有什么关系。曹天朝无法一步到位的把握,就开始抽丝剥茧逐层分析。
他刚走到医院门口,李昆仑乘坐的奥迪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李昆仑还真忙,曹天朝嘟囔一句,也不知他是否哄得周彤回心转意。他看着黑色奥迪尾灯一闪,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对了,曹天朝终于想明白,他的思维似乎随着奥迪车远遁而润滑起来,他是想找周彤,询问一下她的外科护士朋友,就是值班期间做阑尾炎手术的小田,看看从小田那里是否可以做做外科医生的工作,比如给小田手术的宋医生,这样来打开产品在外科销售的局面。
就是这个主意,曹天朝理顺自己工作思路,不再向医院外面走,马上掉转身形,向医院里面走去。
这次他没有去找周彤,而是去找小娇,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小娇就能办,干吗非要麻烦周彤。
曹天朝来到呼吸内科,随着前面三个拎着礼物探视病人的亲属,推开呼吸内科走廊的大门,进到呼吸科病房,这里不用换鞋套,也没有人询问,他径直走到病房当中的护士站问:“小娇在吗?”里面一护士抬头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回答:“正扎针呢,你等会儿。”
曹天朝退后,左右扭头寻找扎针的小娇在哪边输液,一间间病房的门是关着的,他无法确认小娇在哪间屋子里扎针。看着一间间的病房,曹天朝心说也就是在医院,要不你能见到这么多的病人?你能想像到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躺在医院里度过?倘若把所有病人输液吊瓶排列起来,那该是多么壮观的森林,密密麻麻全是输液器,白色的一人高,软软地垂着,像一望无际的门帘,遮天蔽日,微风一吹,掀起白色的波浪。曹天朝想着,要是这森林般的输液器里流动的都是我的产品多好,哈哈那就发财了。
这时,正对面的一扇病房门打开,一个戴帽子戴口罩的护士推着车哗哗的走出,她推开斜对面病房,又进去扎针。曹天朝看她不是小娇,背后又传来阵阵哗哗的声响,扭头去看,一位戴帽子戴口罩同样打扮的护士也推着车走了出来,曹天朝看着这个像是小娇,他走上前去确认一下,那护士已经推开另一扇病房门,走进去开始扎针。
曹天朝只能从病房的窗户口向里张望,不错正是小娇,她弯腰从小车上拿出一瓶液体,念着床号、姓名,核对输液条,进行三查七对,36床,田小亮,核对完后,小娇撕开输液器,把一头戳进液体瓶,挂到输液架上,排空气,放线,转腕,一气呵成,然后她在把输液器挂到瓶子上,蹲下身,抓着36床的手腕研究扎哪根血管,她在病人的手腕上拍拍,摸摸手腕上的血管,然后绑上止血带,抓起输液器,打开开关,排出一段液体,合上开关,拔下针头上的套,蹲下,小心敏捷地刺入患者血管,看到回血,拽开止血带,松开输液器上的开关,用胶布裹上棉签固定针头,松开手,把输液器在患者手腕上环绕一圈,再固定一次。然后小娇站起来,调整滴速。
曹天朝看得眼花缭乱,小娇业务太熟练了,这一套动作简直像艺术表演,控制得体,张弛有度。
小娇推车又给病房里的37床病人扎针,然后推车出了这个病房,进入下一个病房,直到给整个病区的人扎完针,小娇才推着车返回护士站。
小娇推车从曹天朝身边经过,曹天朝没叫她,小娇头也不抬地推着车吱啦吱啦走了过去,曹天朝看着小娇护士帽都被汗浸湿了一圈,戴的口罩上也湿漉漉的。想想周彤工作的环境,里里外外都有空调,工作清闲,奖金还高,周彤的技术还没有小娇好,曹天朝真替小娇打抱不平。
小娇回到护士站,把小车放进配液室,摘下一侧口罩,吐出一口长气,里面忙碌配液的护士和她打招呼:“扎完了?”
“扎完了,该换液体了。”
“第二组马上就都配好了。”
“好的,我去外面等。”
小娇回到护士站,坐在办公椅上,等着家属叫换液体,旁边的一位护士见到小娇说:“哎,刚才有人找你,见到了吗?”
“没有,谁呀?”
“不认识,长得不瘦,高高的。”
“哦,我知道了,去哪了?”
“不清楚。”
小娇站起来,看到曹天朝的身影在护士站外,她高兴地走过去说:“哎,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呵呵,我不能到这里来看看你啊。”
“得了吧,没事你能到这儿来。”
“聪明,呵呵,到外面来我和你说。”
“什么事,弄得神神秘秘的。”说着话,小娇随着曹天朝走到病区门口,远离办公室。
曹天朝把自己想找小田的意图说了出来,小娇笑了笑,说:“我和小田说说,能帮多大忙,我可没有把握。”
曹天朝说:“行,能搭上线就行,另外你们科里也记着和大夫说说,能用就用点。”
“好的,我们科里有合适病人了,我可以让医生用点,回头我再找小田说说。”
“行,那谢谢你,回头叫上小田一起吃顿饭。”
“就知道吃饭,等我问了小田再说。”
“不吃饭干啥?”
“你可以买点化妆品了,或者其他的一些包了什么的不比吃了强。”
“哦,有道理,还是女孩子心细,晚上你有事吗?”
“干吗?”
“吃饭啊。”
“真俗。”
“那看电影呢?”
“可以考虑。”
“好,那咱先吃饭,后看电影。”
“哎,你这个人怎么离不了吃饭啊。”
“因为我一个人吃没有意思啊,呵呵。”
“拉我陪绑啊,我不去,呵呵。”
“不管了,下班了我来接你,就这样,拜拜。”说完话,曹天朝就走,小娇笑着看曹天朝匆匆离去,心想这是约会吗?一点诚意没有。
53
曹天朝给陈部长打电话,汇报自己准备提高医生临床费到25%的想法,陈部长一听就不同意,他说:“天朝,你怎么做什么事情都不按照套路出牌,你就不能按照公司惯例行事,你吃的亏还少啊。”
曹天朝辩解道:“我主要考虑那样没有吸引力,对医生构不成诱惑,相同条件下,咱们不是处于劣势吗?”
陈部长语重心长地说:“行了,天朝,15%~20%是公司惯例,给20%你自己的活动空间就大打折扣,还25%呢?远远高于同行水平,公司是不会同意的,你就按照惯例来吧。再说,你怎么就不接受教训呢,上次巡视河北老高那里,你就擅自提高优惠幅度,吃多大亏,要不你还在北京好好的干销售部长,我多省心啊。”
曹天朝握着话筒听着,他无法同陈部长解释老高的事情只是表面起因,只是给别人提供做文章的把柄,他相信陈部长也明白,只是用这个来说说事。
曹天朝等陈部长发完牢骚,继续自己的话题,他说:“您觉得这样做完全不可能?”
“肯定行不通,刘东就不会同意,他不支持,又会想出歪点子来对付你,这样连带着雷总、蒋总对你更有看法。”
曹天朝沉下来,看来是有难度,自己总是从工作角度出发,忘记人为掣肘,刘东总想看自己笑话,而自己对刘东掉以轻心,不把刘东当回事,看来今后真要把刘东当成个绊脚石思考了。
曹天朝盘算一瓶奎诺酮在医院销售20元钱,给25%不过5元,而相对同类药品4元的回扣比例,5元诱惑就大许多。医生也在算账,凭空多5%,打破平衡,就会显出经济杠杆的威力,医生在开具同类药品的处方时就会掂量掂量。
可这完全从工作出发的考虑连陈部长都不支持,自己该怎么办?放下电话,曹天朝有些沮丧,没办法,硬冲着关系上吧,只能在拉拢医生和投资感情上多下工夫了。
曹天朝在医院门口等小娇,忽然有人拍拍他肩膀,他扭头一看是周彤,旁边站着小娇,周彤微笑着问:“往哪儿看呢,美女在这儿呢!”小娇温柔地笑着,不语。
曹天朝心里打着问号,笑着问:“你们从哪儿出来的,我等半天了。”
“什么等半天了,我们可看着你慌慌张张地过来,就差调表了。”周彤尖锐地揭破曹天朝的谎话。
小娇呵呵地笑着,为曹天朝打圆场,说:“下班周彤约我去逛街,我说要和你去看电影,把周彤也拉上了。”
“好啊,难得周大小姐赏光。”
“赏光,我是发光才差不多,超级大灯泡啊。”说完,周彤呵呵笑了起来。
小娇打了周彤一下,说:“去你的。”
曹天朝拦下出租车,问:“先看电影,还是先吃饭。”
“当然先看了。”周彤一点也不客气。
三个人上了出租车,曹天朝不提早晨见到李昆仑的事,旁敲侧击地问:“昆仑回来没?”
“回来了,昨天还吵一架。”
“怎么了?”小娇问。
“别提了,我现在要冷处理,这男人不宜好,包括你曹天朝。”
曹天朝委屈地回答:“有我啥事?”
周彤继续说:“昨天吵架,今天早晨就送花道歉,男人啊,你冷冷他,他就上杆子找你,嘿嘿,我现在就冷冷李昆仑,要不我愿意给你们两个当灯泡啊。”
“你又来了。”小娇不满地抗议。
周彤问曹天朝:“产品进来了?”
“进来了,正在为开药发愁呢?”曹天朝说。
“没事,明天我和妇科主任打声招呼,就说她写申请要用的药已经进来,让她想办法用用,另外我再和两个妇科医生说说,都是自己姐妹,让她们也开点。”
曹天朝一听,喜上眉梢,说:“太好了,周彤,真要谢谢你啊。”周彤长叹一声:“咳,灯泡是那么好当的,总要弄点见面礼吧,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