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果然,我知道就省不下来,为了结账方便,我看1毛钱还是让了吧,这样账目清楚吧,坠个尾巴,多难受。”
“哈哈,我不难受,看着小尾巴,我心里美,心里舒服。”
“行了,你心里舒服了,我可心里堵,就这样2元钱,先发100件。”
接着曹天朝挑选丹参原液准备回去代替首乌注射液,他又额外选中肿瘤科化疗药和适用儿童的头孢类抗生素,准备回银城大干一场。
曹天朝说:“就这四种,你给我准备厂家的生产许可证、销售许可证等相关证件,我要带回银城,同时给我发货。”
高经理笑着说:“兄弟是不是性子急了,你先回去和医院打打招呼,公关活动一下,成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发货不迟。”
“不用,你不用管了,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的货物退不回来,回来的只会是钱。”
“嘿嘿,你怎么那么大把握。”
“因为我新婚,有人要送红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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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天朝在石家庄和高经理签合同,定产品,商量发货税票结账事宜,银城周彤一家和亲戚正在筹备婚礼,周彤的婶子对周彤妈妈秦院长说:“放心,那天烟酒糖烟不用你管,我让下面的人送来,你说也真是,小彤怎么找了个贩药的。”
周彤的叔叔急忙给老婆使眼色,意思很明显,事已至此多说无意。他对自己哥哥说:“小曹办事很稳妥,那孩子我见过,人不错。”
秦院长回答:“女大不由娘。”
周彤爸爸笑着说:“小曹,我很喜欢,很懂事,比较照顾彤彤,比那个昆仑强多了,对孩子也是安慰。你不知道,彤彤失恋后我和她妈多担心,彤彤一贯顺风顺水惯了,有这个挫折还不知道她怎么熬呢,有小曹陪伴,彤彤好许多,这也是缘分吧。”
周彤的婶子又抱怨起李昆仑的薄情寡义,谈了一年了,说分手就分手,这男人就没好东西。
周彤的叔叔在旁直咳嗽,回应道:“这话有点过了,怎么我和大哥都很差吗?”
周彤的婶子和秦院长笑起来,说:“你俩也就勉强及格,还当自己多优秀呢。”
呵呵,一家子都笑了,孩子结婚,在父母心里是件愉悦的好事,虽然有淡淡的不舍,但毕竟是件高兴事,周夫人也只发发牢骚替彤彤抱屈,她也不会破坏周家喜气洋洋氛围,对小曹隐约的不满其实也是替嫂子说说,引发女人间的共鸣,很快就消散在欢颜笑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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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在他再一次装修过的房子里,曹天朝开始亲身体会权力与商业联姻的乐趣,以前他无数次羡慕过的商业运作,在这里又一次悄悄上演,只这一次,他成了被羡慕的对象。通过与周彤结婚,他与银城卫生系统上层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曹天朝终于不只在银城医院如鱼得水,更是在整个银城卫生界有了强大可靠的后盾,他布局整个银城的计划开始实践。
曹天朝新产品进入银城医院后,几乎一夜之间,喹诺酮和首乌注射液被银城医院摈弃,因为曹天朝对每一个主任和医生说,不好意思,以前那个厂家不给兑现临床费,现在只有环丙、丹参这些有,你们用这些吧。于是一夜间所有的医生都心照不宣的改旗易帜,尽管他们还习惯性的开首乌和喹诺酮,并为此多撕了几张处方,可毫无疑问,他们在认真整改,在捍卫自己生活中已经不可或缺的利益。
等刘东发现银城分公司该进货还没有进货,打来电话询问时,曹天朝漫不经心应付他的催促。
刘东还不明白,或者还没有彻底死心,他还没有认识到曹天朝已经不陪他玩了,有时小人是对志存高远者另类的成全,没有小人的戏弄苛责,就不会激荡起英雄豪杰胸中的风云,就不会有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决绝。
曹天朝暗暗好笑,这次他由衷地感到快乐,从心底滋生出轻松喜悦,这个游戏他已经主动出局,而刘东还蒙在局里吆五喝六,曹天朝终于能快乐轻松地笑笑。
在巴结领导上永远是小人棋高一招,因而在领导身边也永远是小人当道,君子是对事,小人对人,君子本就输了一招,虽然曹天朝并不认为自己是君子,当小人还是为曹天朝不齿。
终于能从与小人对垒中解脱,终于能从容看待小人的表演,看到沐猴而冠的丑陋,他怎么可以不在放下电话后轻松快乐地微微一笑。
93
曹天朝心情愉快,去医院接周彤下班,经过儿科病房,他念头一转,走了进去,自己刚代理儿科药品,以前没和儿科大夫打交道,也不很熟悉,进去打个招呼,问候问候,不能太托大。
儿科医办室前,曹天朝看到衣衫褴褛的老者抱着一个七八岁左右面黄肌瘦的孩子在抽噎,曹天朝疑惑地瞥了一眼,进到医办室里。
办公室里司空医生正在低头写病历,儿科曹天朝就记住了这位司空医生,不仅因为复姓比较少见,还因为邱采购推荐,说,销售你就找他,这家伙敢用药而且比较黑。
曹天朝因为现在的身份,见医生也不拘谨了,他微笑着问候:“司空医生忙着呢。”
司空抬头见到曹天朝忙站起来,说:“天朝来了,快坐,我这忙着写病历呢,也没看到。”
“没事,门外那老头怎么回事。”
“还不是没钱输液,让出院又不出,在这里耍赖呢,你说医院又不是慈善机关,没钱治疗就出院,总不能叫我掏钱给他治,病人欠了费还要扣我工资。”
“那孩子治得怎样了?”
“没钱怎么治,就交1000元,三天就花完了,那老头再也筹不来钱,一个收废品的,谁借给他钱。”
“也是,怪可怜的。”
“可不是吗,所以我让他赶快走,省得看着心烦。”
呵呵,曹天朝笑笑,拍拍司空医生肩膀,“想着点用药,我先走,周彤该下班了。”
“放心吧,忘不了,那个老头孩子用的都是你的药。”司空医生急于表功笑着说道。
曹天朝心里一沉,怪不得老头的1000元给孩子用不了三天呢。司空医生继续笑着说:“快去接周彤吧,迟到了当心被罚,哈哈。”
“是啊是啊。”曹天朝尴尬地应付着,挥手走出办公室。出来那衣衫褴褛的老者和他病尚未好的孙子已经不见了。
曹天朝有些焦急,他心里沉甸甸的像坠了铅,那老头孙子的病完全可以治好,只要不用这么贵的抗生素,譬如用青霉素,1000元足够看病,可老头为尽快治好孩子病,倾家荡产竭尽所能的到大医院来,但他的钱对大医院只是杯水车薪。现在没了钱,青霉素也用不起了,孩子怎么办,那个孩子还病着,眼神无光,如果不尽快用药,那个孩子会不会死掉,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
曹天朝忽然很鄙视自己,讨厌自己,见到周彤也没有从灰冷、沮丧、阴暗的心里走出,周彤见曹天朝脸上尽是不安、焦躁、烦躁的表情,就问:“你怎么了?”
“没事。”曹天朝不想影响周彤的心情,努力微笑着说,“没事,快乐丢了。”
“那拣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去吃披萨。”
“不想去了。”
“可你答应人家了,你耍赖。”周彤撅起嘴巴。
曹天朝看周彤要不高兴,心想算了,自己已经心情不好,犯不着再让另一个心情也糟糕,他上前刮刮周彤鼻子,“逗你玩呢,呵呵。”
“你个坏蛋。”周彤挽住曹天朝胳膊俩人向电影院走去。曹天朝虚弱地笑着,他心里还装着那病孩子蜡黄的面容中,似乎那孩子是他不给治疗,是他要谋杀的,仅仅因为用了他的药无法完成治疗他就成了凶手吗,曹天朝努力为自己开脱,不管是哪个医生,不用自己的药也会用其他人的药,和自己无关的。曹天朝的心在挣扎,他努力给自己的良心绑上一根稻草让它浮出灰暗的水面,能见到世间的光亮。
周彤曹天朝俩人在售票处前排队买票,电影是李连杰主演的《笑傲江湖》,排队买票的人很多,曹天朝站在长长队伍里牵着周彤手,俩人小声低语,周彤不时被曹天朝逗得呵呵笑。
忽然一只指甲黑乎乎老树皮样的手捧着脏兮兮缺口的饭碗伸到周彤面前,那黑手还不时晃动脏兮兮的饭碗,把碗里为数不多的硬币晃得地动山摇,嘴里有气无力口齿不清地嗫嚅:“好心人,可怜可怜。”
周彤厌恶地往后缩,曹天朝不耐烦地呵斥:“去去,没零钱。”话一出口,曹天朝怔住了,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不就是医院里给孙子看病的那个老头吗?
那老头似乎习惯了这语气,没有放弃地继续晃得手里的饭碗,继续自顾自地念叨,“好心人可怜可怜,给俩钱吧,俺给孙子看病。”老头的眼里没有泪,昏花浑浊的眼里闪着麻木无奈的呆滞。
周围排队买电影票衣冠楚楚的队伍里有人在小声嘀咕,要饭都这一套。周彤撇撇嘴,对这话也是丝毫不信,她看到因为要饭老头带来光环效应而让她备受瞩目,有些不好意思地趴到曹天朝耳边说:“给他点钱算了。”
曹天朝心知肚明问:“孙子怎么啦?”周围人听这语气仿佛曹天朝发坏在戏弄要饭老头。
老头本能地回答:“孩子发烧,住院几天也没治好,我就这一个孙子了,可怜的孩子啊,怎么生在穷人家。”说到痛处,老泪纵横,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冲出两道黑沟。
“孩子他爸呢?”
“出车祸死了,她妈跑了,就留下我这可怜的小孙子,好人你就帮帮他,救他一命吧。”说着咕咚就给曹天朝跪下,曹天朝急忙拉老人,可老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怎么也不肯起来,曹天朝无奈搁下5元钱,老头千恩万谢爬起来,向后面的人去乞讨。
周彤撇撇嘴:“真会演戏。”她看曹天朝若有所思并没理会,正奇怪呢,曹天朝扭头一本正经地小声说:“彤彤,我在这里排队买票,你立刻回医院借菌必治,七天量。”
周彤疑惑地问:“干吗,你真相信。”
“别问了,赶紧打车去,我在这等你,一会儿去看电影。”
周彤见曹天朝非常认真,这才打车去医院取药。曹天朝边排队边注意观察老头,等曹天朝买完电影票,那老头正蹒跚着准备离去。曹天朝快走两步追上老头:“老人家,您稍等。”
老头诧异地看着曹天朝,脸上泪痕犹在,满面惊恐,似乎曹天朝是追来抢钱的。
曹天朝问:“您孙子在哪儿?”
老头嗫嚅着说:“在家躺着,邻居给照顾着,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了。”说着又老泪纵横,这老头大概遇到一个怜悯肯施舍的人不易,心里格外显得脆弱,似乎唯有这样才有机会赢得细若蛛丝般缥缈的救助,这也是人的本能,老头救孙心切,更不会放过任何希望,出来乞讨意味着他已经没有尊严可言,徒留卑微的生命,倘若这卑微的生命能换来对孙子一丝关注的眼神,能令孙子起死回生,这无用的生命也会有价值,也会显得高贵,也可以微笑着弃若敝履的被抛弃。倘若老朽的残躯无法为孙子遮风避雨留来何用,他唯一的价值就是承载对孙子深深的爱。
曹天朝终于盼来周彤,她拎着一袋药从出租车上下来,他把药递给老头,说:“这是孩子在医院输的药,你找个门诊再输几天,孩子病一定会好的。”他又掏出伍百元钱塞进老头手里,说:“留着给孩子用。”
老头狂叫一声:“恩人哪。”扑通跪倒,仰天长撼,似乎要把心中受到的委屈尽情发泄。
曹天朝拉起周彤躲进电影院的人流里,此时此刻他心里湿淋淋的如同沐浴一场圣洁的春雨,仿佛春天的种子在湿润的大地破土,一缕芬芳在他灵魂里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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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李昆仑结婚,周彤坚决不去,并且也不准曹天朝去,曹天朝问:“为什么?”
“不高兴。”周彤冷冰冰地甩过三个字。
曹天朝笑嘻嘻地说:“我倒是很高兴。”
“你……”周彤以为曹天朝和她唱对台戏,“你”字刚出口,就看到曹天朝一脸坏笑,心念一转,明白过来,他高兴的是情敌娶新人,心可以放到肚子里了。
周彤心里百味杂陈,既高兴曹天朝对她在意,又对李昆仑结婚心涩,腹中百转千回,无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