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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糊涂道士

施德源,是嘉兴竹里人,家里贫寒,在外面给人当佣工。他主人冯君,是官宦人家的后代,对他颇为信任,事无大小,都委任他去做。

后面,冯君在邻村修筑了一处别墅,和家相距有十多里,也让施德源掌管钥匙,负责料理。

一天晚上,忽然来了一个女子,敲门进去,施德源拿过蜡烛照看,非常艳丽,丰姿神态,绝妙无比。

施德源询问女子,女子也只是低着拈弄衣带,不说一句话。施德源早被她的美艳迷惑了,于是,一番缱绻,风流无限。

接着,早去晚来,来往已熟悉了,女子自己说:她是东邻何氏女,已十七岁了,父母都死了,依恃着舅舅生活,舅舅家吃饭的人多,屡次想把我嫁了,只是苦于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

又对施德源说:“你要是不认为我是一个淫奔之女而嫌弃我,能答应我结为夫妇,我当回去和舅舅说,愿意以终身相托。”

施德源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一口答应了。

于是,禀告主人冯君,请求打扫园子左边的三间小屋,让他和何氏女居住。

过了几年,果然有一个老翁,送何氏女过来,略微地带了一些嫁妆。

作揖相见之后,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别去了。

施德源挽留老翁,说要准备饭菜款待,追出来的时候,老翁已经走远了。

施德源返回去告诉何氏女:“我家虽然贫苦,可是已准备了一杯水酒,阿舅为何如此见外,连一顿饭都不吃?”

何氏女道:“想是他自己有事吧!”

从此,夫妇两人极为和谐恩爱。

何氏女容貌艳丽,女红也及其精巧。

施德源本是穷人家的子弟,忽然获得这样的奇遇,心里整天都是美滋滋的,一脸的欢喜之色,常在和自己同样的人的面前夸赞自己妻子,自认为天仙也不过如此。

那些人,有的笑他真是痴心妄想,说:“穷措大哪会有什么艳福?”

后来,到七夕节了。

冯君带着家眷来别墅的园子中游玩。

婢女中有听说施德源的妻子美艳的,就怂恿主妇,说:“何不去一观!”

等见到了,看何氏女眉目如画,肥瘦高矮,没有一点不刚好合适,都啧啧赞叹说:“真是一副好身姿啊!”

回去之后,把这事告诉冯君说:“施家的娘子,我见了都怜爱不已,一个佣人,不知道几生修得这样的福分?如此丽质,恐怕不是凡间所有。”

冯君不觉感到心动了,心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就找了个借口,等施德源外出了,偷偷自己一个人到园中去。

从窗隙往里偷看,何氏女正在梳理午妆,面对着镜子,眼波流转,媚态动人。

冯君情不自禁,忽然闯进去并上前拥抱,只听到“噭”地一声,何氏女一下穿窗出去就消逝不见了。

冯君双手所伸到的地方,像是触碰到了一团棉絮,不觉错愕了好久,不知道何氏女是仙还是怪。

过了一天,施德源到冯君那里去禀告事情,冯君留他下来说话,故意拖延时间,而秘密派遣家仆跑去探视。

到了那里,何氏女正好在打水煮饭,自行操持家务,就把见到的情况,立即返回去报告给冯君。

冯君更加怀疑何氏女不是人,就招请施德源到内室中,追问他妻子的来历。

施德源含糊地回答,情词恍惚,所有的隐情都暴露了。

冯君道:“你家妇夜里来相就,还可以说奔女,但是成亲之后,可有什么亲戚往来吗?”

施德源道:“没有。”

冯君道:“这样她是花妖月魅,就没有什么好怀疑了。”就把他见到的事告诉施德源,并且警惕他说:“你要是久恋着她,必定会有不测之祸,你还是早作图谋的好!”

施德源被他说得有些惧怕了,就问有什么办法?

冯君道:“这里的城隍庙中,有一个陆道士,游方到了这里,对符箓法术颇为精通。并听说他还身怀异术,能驱使鬼神,我和你一起去求请他,必定有妙计。”

施德源也觉得只有这样了。

于是,就和冯君一同到了庙里,看见陆道士光着头坐在松林间的山石上,回头看到施德源就惊愕地说:“你为何满身的妖气?必定是有什么异事。”

冯君就替他缅述其中的事。

陆道士道:“这怪还没有伤人,不可以立即诛杀。我给你写两道符,一道悬挂在床头,一道系在衣带上,她自当避开了。她要是倒地化为了狐狸才奔逃,你可以追逐上去捉住,系好牵到我这里来,我自有处置她的办法。”

施德源听从陆道士的话,就回去了。

何氏女笑着在门口迎接他,给他拂去衣服上的尘土,一点也不显得畏惧。吃饭过后,何氏女又去煮茶,和施德源絮絮叨叨地说话,同床而眠,一个晚上都是安然无事。

天亮了,施德源前去告诉陆道士,陆道士显得很羞愧,忿然作色说:“妖物如此狡狯,非我亲自去除掉,还真是不行。”

手里提着剑前去,将近园子边的时候,陆道士把头发披散开来,来回踱步作法。

何氏女正好在梳洗,听到门外有人喧闹,撩着发髻出来看视,见到陆道士那副行状,吃吃地笑个不停。

当时冯君也刚好到来,指着何氏女说:“那就是施家妇。”

陆道士真上前挥剑斩下去,何氏女随着道士的手,就倒在了地上。

众人呼喊道:“妖怪死了!”都跑上前去看。

见何氏女粉嫩的脖子已被斫断,血如泉水一般涌出来,看她雪一样的肌肤,花一样的容貌,俨然是一个人。

施德源见自己的妻子无辜地死了,就追问陆道士,怎么知道她是妖怪?现今已死了,就请让她现出原形。

陆道士知道自己误事了,正窘急万分,想要逃遁,而何氏女的舅舅刚好来看望,带着几个仆人挑了几担土物,准备来送给何氏女,见到了这种情状,悲愤不已,立即抓了道士去见官。

陆道士坚定地指认何氏女是妖怪,可是经过多次验视,也没有什么佐证,就把陆道士一直关押在监狱之中。

这事也真是奇异,嘉兴于君辛伯曾记述了这件事。

道士法术不明,妄自炫耀,以致招来灾祸,被长久地关押在牢狱中,也是该当的,并不是什么不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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