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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身陷怪境

杨琢心记得几年之前参加过他们的婚礼,不过匆匆几载,再去时竟是葬礼。他唏嘘感叹人生无常的时候,更让他放不下的是乔绾。

此时的乔绾就在他身边,可是目光呆滞,不言不语,宾客来致哀她也没有反应,只自顾自的发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甚至连悲也没有,好像戴着一张假面,风平浪静,纹丝不动。乍一看,人家定会以为她是个痴呆。别人不是她,怎么会明白她的悲伤有多痛!

杨琢心侧着脸看她,他见过她这种神情,她老是弄丢自己的魂,现在的她又是这种状态!他以为她太过哀痛,他还没有体会过亲人离他而去的感受,他爷爷走的时候他还太小,根本就不懂,所以现在他不愿意用自己的感受去揣测小绾内心的悲伤,这样不好,这样很自以为是。

他看着她,明明她就在眼前,却总是感觉她不在这里,她跑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抓不到她…

“小绾…”他叫了她一声,没有回应,轻轻的推了推她,也没有反应,她像摆在那里的一尊塑像,栩栩如生。

这几日里杨琢心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呆在乔绾身边,尽管这些天她跟他没说过几句话,他理了又理背了又背的那套解释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可是她没有生气,一丝怨气也看不到,他知道,并不是她原谅他了,而是根本就没有在意他的存在。

后事料理完毕后,乔绾就搬回了自己家里,妈妈不在了,好像她和吴家就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了。半路的夫妻半路上就散了,好像也没什么事情能更让人寒心的,连身边的妻子都留不住,更何况是隔了一层的别人家的女儿。乔绾搬走的那天,吴叔叔又说了好一番话留她,可乔绾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仍旧不带半点眷恋出门而去。

乔绾摸着兜里那串沉甸甸的钥匙,对着门沉默许久。那阵寂寞的开门声在这安静的走道里面格外的响,好像一个恐怖片的开始,门开了,吱吱呀呀的声音过去了,没有开灯,屋子里黑洞洞的,乔绾走了进去,寂静得让人发狂。

“啪嗒!”她开了灯,屋子里的陈设和从前一模一样,那条老气的沙发,几张古朴的桌椅,墙角堆着的她忘记丢弃的废纸盒子,全都支楞楞的立在那儿,看着她,这个沮丧的怪物。

她把行李丢在一边,不管,自顾自的去了她自己的房间,坐着,躺下,怎么都不好,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嗅到了那么微微的一丝酸楚,于是就触动了心门,眨一眨眼便泪雨双流。

衣服兜里一阵振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杨琢心。她接通了,却不说话,因为她不想说,也哽咽难以成声。

“听说你回家了,还好吗?”杨琢心说。

过了许久,仍不见乔绾说话,他便又自顾自的说:“我过去看你,等我…”

她始终没有回答,他来或不来她都不想关心。

以前她也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也会孤独,可是从不像如今,心中再无任何一点羁绊,不知该往哪走,不知该在哪安歇,她实实在在的成了一个人。

屋子外轰隆隆响了几声闷雷,不一会儿窗外一道亮光划过,一瞬间把屋子都照得更明亮了,一声炸雷像是把天都要劈开,接着就听见外面“乓乓乓…”的雨开始敲窗子,越来越急,这种沉闷的感觉让人感到恐怖,尤其是在入夜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

乔绾哭得累了,倒在床上,听着外面风雨聒噪,又平添了一份烦闷,她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看到面前有一条路,周围漆黑黑一片,就只看得见这条路,一直往前延伸,望不到尽头的样子。她有些害怕,但是回头看似乎也没有退路,这条道路好像贯穿了整个空间,而她就站在路的中间,往前走往后走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她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就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一直走一直走,没有终点没有目标。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走下去,走到没有力气,走到死。忽然前面一道光闪过,像流星一样划过去了,她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那道光早就消逝不见了。

然而不过一会儿,她抬头就看见前面星星点点的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光点,乍一看,像是一团发着白光的巨大的球,慢慢的慢慢的向她这边移动过来,乔绾眯缝着眼睛正疑惑,想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见那团光球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这时她才看清楚,原来这并不是一团光,而是成千上万只浑身发着光的马,正向她这边飞驰过来,她把它们看成一团光,只是因为一开始和它们的距离很远,然而现在,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群奇特的马铺天盖地的正面朝着自己奔腾而来,那恢宏气势根本招架不住,乔绾吓傻了,此时脑海中只存在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要被踏成肉酱了。

若是远观,那必定是很蔚为壮观的景像,但不幸的却是她正身陷其中。可是她来不及逃,也无处可逃,那群马如同洪水一般倾泄过来,一匹一匹高大健硕,那高高抬起的蹄子像是一脚就要把人踏穿,转眼间它们已经离她不足十米了,乔绾圆睁着眼就这么傻傻的望着,完全忘记要怎么办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当它们到得她跟前时,乔绾完全是条件反射的抱着头往地上倒,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然而除了听见一阵把地都要震裂的奔跑踩踏声,她的身上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重量,于是她慢慢的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的瞄了一眼,只见那些马哄哄的往前奔去,她侧着脑袋朝上面看了看,正好一只马跃起,从她身上跨过去了,她看着它那只几乎比她脸还大的马蹄,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一脚便落在她的脑袋瓜上,乔绾吓得几乎没尿裤子,可能是还来不及想什么,那马就这么踏着她的脑袋,撒着欢儿似的雄纠纠的跑过去了,一只刚走,后面那些马匹接二连三的一路踩在她身上过去了,她身体都软了,没有力气,软趴趴的脸朝天的躺在地上,看着那些马晶莹剔透,有的踩在她的胸口上,有的踩在胳膊上,她都能看清那些马身上的毛发,它们发着光,但却不刺眼,像萤火虫一般,当它们的马蹄没入自己胸膛的时候,乔绾终于知道,原来它们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东西,它们就是光,像光影一样有形象有画面,却毫无重量,她伸出手去摸它们,她的手却穿透了它们的身体,触摸不到也无法阻止它们前行。

乔绾不敢起来,尽管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它们无法伤害到她,但她就是害怕就是不敢爬起来,直到这浩浩荡荡的马群尽数踏过,她才勉强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才刚站起来,望了一望往前方消逝的奔马,一回头,迎面看见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也朝着她撞过来了,心中刚刚松的一口气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就跟过山车似的,一会儿冲上云霄,好不容易稳了一会儿,立刻又90度俯冲向下坠落,心脏都不够用了,她侧着头往肩窝处低下去,手抬起放在脑袋旁边,呈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尽管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仅仅是一种应急的反应。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她等着那匹马穿过自己的身体,然后呼啸而去。果然,眨眼间周围白莹莹的亮光闪过,往前去了。她抬起头来,看见那一人一马,也跟往群马走过的方向去了。

这时她才看清楚,那个骑在马上的人戴着一顶尖尖的毡帽,身上穿着厚厚的袍子,手里攥着一根皮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在马屁股上,跑了一段距离后,突然那个马背上的人转过头来了,乔绾就这么看着的,那个人确实回头了,望了一会儿,然后又策马向前跑了。她莫名的一阵心惊,虽然隔太远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可是他为什么要回头,回头看什么呢?

难道他是在看她?他能够看见她?不,这不对,如果这些东西只是幻象,那它应该不会对她的存在有任何的反应,就像一个立体3D的投影,一切按照预定的程序进行,并不会因为有人观看而改变预设的画面。还是说那个人回头其实并不是注意到了她,而是预设中就有这一个景象?

这些事物都让人匪夷所思,乔绾想不明白,她摇摇脑袋,也不再去追究,因为她知道她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才会有这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出现。

虚惊一场,她望了望这条又恢复寂静的幽幽长路,有点儿气馁,又有点儿麻木的沿着它走了下去。也许前面就有出口,那些马应该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她感觉自己走了好久,仍旧是漫漫没有尽头的样子,黑暗、死水一般的静,都让人快要窒息。乔绾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多希望这时候有个什么东西出现,一只猫也好,一只狗也好,一只鬼都好,孤独披着黑暗的大衣紧紧的拥抱着她,她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疯掉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锐的怪叫在黑暗中响起,听了让人毛骨悚然,乔绾竖着耳朵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是四周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她还在等着第二声叫喊,但却迟迟不见动静。这个黑暗里究竟藏着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她心里像上百只蚂蚁在爬,在啃噬,疑惑、焦虑、恐惧,她时时刻刻的提防戒备着,神经敏感得连一根寒毛竖起来她都感觉得到,她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连呼吸都快屏住了,她真担心她那颗此时正“怦、怦”越跳越厉害的心脏还能负荷得起多大的惊吓。

“咚、咚、咚”几声闷响,像是有人穿着厚重的靴子跺在地上走路的声音,乔绾尖着耳朵听,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都要走到她鼻子跟前了,隐隐约约中又听见“铛、铛、铛”金属轻微撞击摩擦的声音,等她努力把眼睛睁到最大,想要看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作怪的时候,黑暗中她仿佛看见了一张人脸,后来这张脸越来越清晰,她握住嘴巴,惊呆了,那张脸长得很像一个人。

“杜、杜逸庭…”乔绾脑袋有些短路,结结巴巴的说着,“你、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只见杜逸庭从黑暗里朝着她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盔甲,头上戴着银色的头盔,手里拖着一杆明晃晃的长枪,满脸都是血,眼角处一条鲜红的口子裂了开来,绽着皮肉,乔绾浑身发毛,她声音有些颤抖的叫了他一声,她很想大声的喊他,可是一出口就变成了又弱又小的气音。杜逸庭没有回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脸上的表情很冷,加上又沾了一脸的血,更显得扭曲极了,此时的他眼眶里都是血,两只眼睛瞪得都要裂开了,死死地盯着前面,乔绾突然觉得心都凉到底了,她看到他的眼里全是仇恨和愤怒,此时的他根本就是一个变态,一个魔鬼,根本一点都不像平日里认识的那个杜逸庭。他冲着她一步步的走来,脚步坚定没有半丝的迟疑,锋利的银枪头拖在地上“呲-呲”的发出骇人的杀戮的叫嚣,好像在渴望着洞穿人们的心脏,品尝那鲜美绝伦的带着温热的血液。

乔绾怔住了,他是要杀了我吗?他为什么这么恨我?眼看得他走到自己的面前,乔绾还来不及说上一句什么,只见他飞快的操起手上的那杆长枪,眼里露着凶光,恶狠狠地朝着她面前刺去。那一瞬间,乔绾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心中绝望得如同这周围包裹着的黑暗。

只听见身后突然一声凄惨的厉叫,乔绾差点以为自己被吓得活了过来。这冷不防的一声尖叫,吓得乔绾心脏猛的一阵抽动,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支撑不住地往前倒,却被一堵铜墙挡住了。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微微闪耀的光泽,脸上也凉冰冰的一片,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倒在了杜逸庭的怀里,两只手还不自觉的环抱住了他的腰,以便自己不至于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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