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玲妃与苗如英早早来了景仁宫等着,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后才从东暖阁走出来,一身深红色九尾凤凰纹锦缎裙,对襟和袖子上用细密的银线绣了牡丹,煞是好看,斜倪了坐在殿内的二人一眼道“这么早来扰了本宫好梦,该当何罪啊。”
苗如英沉不住气道“娘娘怎还睡得好,冷宫那个…”玲妃见她讲话冲动不禁有些心急,瞪了苗如英一眼,苗如英亦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合规矩,只好硬生生憋了回去。
皇后头天得知了消息早就生了一肚子气,如今也懒得管苗如英的礼数,只道“皇上大赦天下不单是放了她,亦是为承乾宫那个小的积福,本宫还能阻止么?事已至此,也只能想别的法子。”
玲妃刚要接话,听到有人走来的声音,只得闭了口,良妃先进了殿俯身问安,皇后也懒得抬眼,只虚情假意道“良妃身子刚好,起来吧。”
良妃谢过皇后刚刚起身,歆玗与清漪二人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还未等俯身,苗如英秀眉一挑道“当真是姐妹情深,这柳常在刚从冷宫出来,玗贵人便在一旁陪伴呐。”
歆玗只淡淡回了句“苗贵人说笑了”便同清漪一同盈盈俯身“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玗贵人起来吧”待歆玗坐定,皇后才抬头瞟了一眼清漪道“原是你运气好,才赶上良妃这孩子平安落地,皇上大赦天下放了你出来,往后可要老实地守着后宫的规矩,这宫里可不比你那大理,蛮夷之地。”
清漪沉了沉气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之后并不多言。
皇后轻笑了一声便道“行了,安也请完了,你们都退下吧。”
良妃闻言先起身道“臣妾告退。”歆玗与清漪二人便紧随其后出了景仁宫,苗如英向门口张望着见人都走了,才冷哼一声道“如今那良妃有了个孩子撑腰,都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娘娘何不下手断了她这根支柱?”
皇后一双凤眼流转道“那个孩子,是不能久留。”
过了正月十五,宫里的生活也渐渐趋于平常,这天正午,歆玗正待在宫里摆弄着一卷诗经,也读不进去只是乱翻,愈发觉得日子过得百无聊赖。亦青捧了刚加了炭火的蝙蝠纹铜手炉进殿道“小主若是无聊何不出去走走?整日待在宫里只怕要憋坏了。”
“刚过了十五,清漪便被皇上唤了去,这几日都宿在乾清宫,轶铄近日又有些哭闹,良妃姐姐忙前忙后,我去了也是干坐着帮不上忙,还是不去的好。”歆玗接手炉无奈道。
亦青皱了皱眉头道“说起大阿哥,奴婢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孩子本不是个爱闹腾的,怎么这几日竟是哭闹个不停,奴婢昨日碰见寻兰,还听她说大阿哥总是半夜惊醒,一哭便是近半个时辰停不下来,嗓子都哭肿了,连郑太医都跑断了腿,也查不出个究竟,只说是着了风寒,药喂下去却又能吐出一多半,总不见好。”
“如此说来是有些蹊跷,郑太医一向稳妥,怎得病了这么久还不见好。”歆玗有些心急站起身来道“你随我去看看。”
刚进承乾宫,一股子草药味便扑鼻而入,歆玗蹙眉道“真是委屈了孩子。”承乾宫上下因着轶铄生病,全都忙慌慌地,一个宫女经过歆玗身边才发现是她,只屈屈膝道了声“玗小主。”便匆匆离开。
歆玗走进殿中更是心疼不已,几日不见良妃整个人瘦了一圈,抬头见了歆玗只道了句“你来了。”嗓子都有些沙哑。歆玗不禁有些自责,自己就该日日来看着的,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如今看来真是要好好查查了。
歆玗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走到良妃面前道“寻兰她们怎么伺候的,姐姐这嘴都干的有些发白了,也不知道倒杯水,这茶水都有些凉了。”
良妃看着刚刚哄睡过去的轶铄,接了凉水道“不怪她们,原是我自己不好,不注意。”
歆玗不免有些动容,良妃待下人好是宫里人尽皆知的,如今轶铄病了,良妃正是心焦,却还是不舍得苛责下人,当真是难得。想到这里便道“姐姐待人如此心善,怪不得我进来时见那些丫鬟奴才都紧赶着忙活,一点不愿懈怠,亦青去浣衣局拿换洗的衣物时还曾听闻末等的宫女对话,这辈子若是能分进承乾宫,哪怕做个洒扫宫女,就算累点也心甘情愿了。”
良妃刚要露出点笑意,转而又被忧心取代“你便哄我开心罢了,轶铄这风寒总不好,我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正说着话,郑太医风尘仆仆提着药匣子进了殿,来不及进暖阁问安,就先把手里的药包递给正要出门的寻兰道“去吧这药煎了给大阿哥服下。”
歆玗见他来了忙起身迎了上去道“郑太医快来看看大阿哥好些没有。”
郑太医快步走来给轶铄号了号脉皱眉道“大阿哥只是普通的风寒,按说微臣这药下去应当就见好的,怎么……”
良妃见他忽然停住,有些焦急忙问道“郑太医可是发现了什么。”
郑太医的脸色早已煞白,手有些颤抖道“不好!”这一声几乎是喊了出来,床上的轶铄一个激灵大哭着醒了过来。
良妃忙上前安抚,歆玗亦有些生气道“郑太医怎的这么大声当心吓着大阿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微臣…”
见郑太医犹豫,良妃开口对宫里忙活的下人道“你们先下去,郑太医要给大阿哥看诊。”见人都退下,才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罢。”
郑太医慌忙起身道“请恕微臣无理!”说罢猛的掀起大阿哥睡过被褥抖了抖,小心从床上拾起一小节已经干枯的植物茎叶,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气愤道“好简单的手法,我竟没有发现。”
歆玗走上前去看了看道“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松针,这东西有毒?”
郑太医道“小主,娘娘,这正是松针,本不算有毒,但散发的气味对人肠胃有刺激作用,如闻之过久,不仅影响食欲,而且会使人感到心烦意乱,恶心欲吐,头晕目眩。微臣每天来的匆忙竟到如今才发觉一点气味,可大阿哥日日睡在这床上,定是受了不少苦。请娘娘铰了这被褥看看,只怕里面还藏了不少松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