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乾清宫内,高德胜边吩咐一众宫女服侍皇上更衣,边递了漱口的茶水上来“皇上,天牢那边刚来人禀报,说那郑罡已经全数招了。”
皇上神色并未改变,只问了句“怎么说的?”
高德胜又回禀“那郑罡说是毓庆宫的答应魏楚楚指使他做的,因着嫉妒玗常在得宠。”
皇上听后微微皱眉“魏答应?”继而又叹了口气“罢了,宣朕旨意,郑罡、魏楚楚,陷害宫嫔心肠歹毒,欺君罔上最不可赦即刻问斩。”
高德胜答应着,刚要退下,皇上又道“慢着,安佳氏歆玗,德行温良明晓事理,封为贵人。先去解了她的禁足。”
没过多久,阖宫上下便都知道了郑罡的预言是为了陷害。高德胜刚从钟粹宫的大门踏出去,丫鬟奴才门便跪了一地,一叠声的恭喜小主,歆玗舒了口气,可她却没空高兴,她要去承乾宫看看良嫔,昨日虽没能见上面,可听着良嫔在门口着急的央求守卫开门,她心里更是担心的不行,现如今出得了门,自然是急急地去往承乾宫。
一路上下人们见了她便赶着上前问安,亦青却是一脸的不屑“真会趋炎附势,前些日子小主受宠,也不见他们如此恭敬,小主可记得重阳那天,太后禁足的懿旨还没下来,这些人便开始躲着咱们了。”
歆玗只是淡淡的笑“宫里的下人都是为了生计,拜高踩低是常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说话间到了承乾宫,因怕吵着良嫔,歆玗便摆摆手示意小太监不必通报。进了偏殿,见良嫔似是刚醒,发间随意半缀着几个梅花钿儿,身上只穿一件湖蓝色如意云纹衫,正睡眼惺忪的半倚在床上就着寻兰的手饮牛乳羹。
抬头见歆玗来了忙招手道:“我听说皇上解了你的禁足喜得要命,正要起身去你那里,你便来了。”
歆玗接过寻兰手里的牛乳羹“说起来还要多亏寻兰,如今这伺候良嫔姐姐的活就让我来做吧。”
寻兰听了心里高兴,拿了楠木石榴纹圆凳过来给歆玗坐下,“奴婢做的都是小事,良嫔娘娘昨日着急了半天,回来时都已经过了晌午,午膳都来不及用,才真是让奴婢心疼呢。”
歆玗舀了一匙牛乳“自然更要多谢姐姐,若不是姐姐为我来回奔波,我如今倒不知人在何处了。”
良嫔闻言心中宽慰,微微笑道“你我既是姐妹相称,便没什么谢不谢的。不过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刚出来便什么都知道了。”
歆玗笑笑“这一路过来,光听路边丫鬟们闲聊,就把事情听全了。我如今是没事了,倒是姐姐身体如何,昨日可有累着?”
良嫔摆摆手“无妨,昨夜皇上已经派姜太医来过了,我这胎像一向平稳,昨日也没什么大碍。只叹那魏楚楚,刚入宫便成了替死鬼。”
歆玗心中一惊“替死鬼?姐姐何出此言?”
良嫔轻笑“你莫不是真当她妒你受宠,贿赂了那郑罡害你?那个郑罡好好的钦天监监正不做,偏为她一个小小的答应办事,那是要受了她多大的恩惠?”
歆玗这才回过神来“如此,那郑罡背后定是有人指使了。”
良嫔叹了口气“你想明白了就好,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我在王府便没少受那两个人的算计,如今我有了身孕,她们更巴不得我为了救你而急火攻心呢。”
歆玗握过良嫔的手道“姐姐放心,你我二人在一起,凡事考虑的也能周全些。只是不知…”
良嫔见她望向北边窗外,心知她挂念柳清漪,便安慰到“待我把这孩子安稳的生下来,便去向皇上求情,清漪如今虽身在冷宫,倒也没人防她没人害她了。”
歆玗叹了口气“姐姐心善,这孩子必定能平安降生。清漪本就不是娴静的性子,如今在那冷宫怕是闷坏了。”
良嫔劝慰道“听说那偌大的冷宫只关了先帝两位嫔妃,先帝薨逝之后那二人便只知诵经念佛。你若实在担心,今夜便去看看她吧。”
寿安宫的庭院里,金菊开的正盛,徽音捧了几卷佛经进殿“太后,高德胜刚才来禀了大火星隐退一事。”放下佛经,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太后仔细听完才道“既然查清楚了,便按照皇上的意思处理吧。所幸哀家只是禁了那丫头的足,而不是头脑昏聩的杀了她。”
徽音亦是点头“太后圣明,自然不会相信这妖星一说,只是当日…”
太后又道“玲妃的父亲早些年便跟了先帝,如今又是二品重臣,后宫也不能薄待了玲妃。那****既有心演了这出戏,哀家自然得看。”
徽音赞道“还是太后思虑周全。”
天色渐晚,太阳刚落了山,歆玗就唤来了绿凝“你在这宫中待的日子久些,一会便带我去冷宫看看柳常在吧。”
绿凝应了声,与歆玗一起收拾了几件冬衣和一些吃食,便引领她往冷宫走去,一路上又讲道“这冷宫本是前朝阿哥所,后因一位阿哥与妃嫔私通,前朝皇帝大怒,便下令封了这阿哥所。”
歆玗点头“如此,这倒真是个不吉利的地方。”
绿凝答道“是啊,先帝开国以来,亦觉得此处晦气,这里便成了冷宫,慈宁宫后面的西三所就改为阿哥所了。”
快走到了,歆玗不禁皱皱眉“怎的御膳房就在这旁边?”
绿凝笑着解释道“本来就隔着一道墙,是让人觉得心里不安生,不过这冷宫地方大住的人又是些被皇上厌弃的妃嫔,所以紧挨着御膳房的院子和两间屋子是空出来的,就为着把两个地方隔开,隔远一点。”
说话间不知不觉二人便到了冷宫,冷宫附近的寂静与宫中的气氛格格不入,没有人愿意踏足这个阴冷的地方,即使偶尔有太监宫女路过,也不想在这多停留半分。
门口的两个守卫正无所事事地盘腿坐在地上发愣,见有人来了,方才慢悠悠站起来。
绿凝递上个钱袋子,开口道“这是宫里新封的玗贵人,赏二位几块银子买些好酒喝。”
两个守卫虽看管冷宫,对宫里的事也有所耳闻,收了银子便恭敬的开了大门“冷宫又阴又凉,贵人且快些说话,当心冻坏了身子。”
歆玗点点头便往里走,守卫说的没错,偌大的冷宫只关了三个人,确是有些阴冷,有两个还是先帝的废妃,不知清漪…
正想着,旁边一间破屋的门吱嘎一声来了“歆玗姐姐…真是你来了?”
只见一个身着素色衣裳的人儿从屋里走出,歆玗定睛一看正是清漪,忙上前去握了她的手,看着眼前的人虽清瘦了许多,眼神却不见暗淡,歆玗又想起刚入宫时那个活泼的清漪,更加确信自己和良嫔心中的想法,中秋宴清漪绝对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二人一同走进旁边的屋里,清漪搬来一个柞木凳子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天气日渐冷了,你怎么还上这种地方来了。”
歆玗笑笑接过绿凝手里的包裹“正是因天气冷了,我实在不放心你,这不给你带了几件暖和的冬衣,想来你在这里也是吃些残羹冷炙,我又让小厨房做了几个你平素喜欢的小菜。”
“姐姐…”清漪听了这些话,眼泪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本以为是我幸运,刚进宫来便遇上了你和良嫔姐姐二人如家人一般待我,不曾想却成了今日这般,良嫔姐姐如今可还好?她…”
歆玗见她欲言又止忙安慰道“我们三人虽相识不久,却仍是彼此信任,良嫔姐姐并未疑心你,我们都相信你是被冤枉的。我这次来便是告诉你,虽身在冷宫却要善待自己,良嫔姐姐的胎月份眼看越来越大,自然不方便再有什么行动,待孩子生下来,她便会向皇上求情,重查此事。”
清漪落下泪来点了点头“二位姐姐如此护我周全,妹妹定会照顾好自己,现如今我在这冷宫,倒是更安全些。”说着又从枕头底下翻出几个肚兜,“良嫔姐姐不疑心我,当真让人感动,我在这冷宫闲来无事,便拆了件夏季的衣服缝了几个肚兜,如今你来了,便替我捎给良嫔姐姐吧。”
歆玗收下肚兜,握着清漪的手“放心吧,你手艺这样精巧,良嫔姐姐一定喜欢,你可知道,我此次承宠便是用了以前你教给我的绣花图样。以后我每过些时日便会来看看你的,给你带些好看的布料和丝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