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志强笑了笑，然后说：“蓝天似禅，高邈得无道可攀。佛的真谛究竟是什么？他不是外化的教化功能，而是首先从思想上、精神上承担、清算自己的责任，是来自自身的理性、自尊和人格力量。”
“是啊，是啊！我看戚总你就有这种精神境界。”宋弋为戚志强的话而感动。
“说不上，不过，我看企业家也必须要有这种精神，尤其是国有企业的当家人。都说企业家精神是这是那，我看，企业家精神就两个核心，就是敢于冒险和敢于担当的精神。这是我十几年来的体会。”戚志强感慨地说。
那天晚上，戚志强与宋弋谈了很多。谈话的主题基本围绕着成功与失败。
戚志强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认为一个人的成功与失败固然与自己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但机会和环境也是十分重要的，有时是最重要的。或者再进一步说，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用民意解释也好，你用辩证法剖析也罢，这个“天”怎么解释呢？谋事在人，我认真地去干，成功与失败我根本不去管它，我尽到责任了。所谓成事在天，是讲你干的事符不符合客观规律。我也感到自己有时是一种徒劳，是一种无效劳动。一个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就必须敢于和善于忘却失败，迎接成功。
宋弋听罢戚志强这番谈话，就说：“戚总，你是个私心很大的人。”
戚志强感到不解，他问宋弋：“我是一心为事业的，自认为基本上是大公无私，我有啥私心？”
宋弋说：“你的私心恰恰体现在你想成就一番事业，你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你给天泉培养了一批这样的人，陶冶了这样一批人的情操，鼓舞了一批人，所以天泉这几年也干得很不错。但是，戚总你可注意到了吗？咱天泉好多人都是年纪不大就心脏病突发，这都是积劳成疾啊。”
“是啊，曹松曾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他的这句话曾让我多少个晚上都睡不好觉。大公之后就是大私。你宋弋来天泉工作，对于你在仕途上的强劲势头来说，不也是大公而大私吗？”戚志强点上一支烟说。
“我没有这个境界，我只是想到天泉来磨砺一下自己，我对官场也是不太感兴趣的。”宋弋感叹道。
“我正要给你谈呢，你到企业了，就不能只想着磨砺几年，然后走人的事。企业更需要付出，真真实实地付出。可能企业比做公务员是很累，但人选择了就是承担。心猿意马是做不好企业的。”戚志强看着宋弋真诚地说。
宋弋起身给戚志强鞠了一躬，然后说：“感谢戚总的批评，当初，我真是拿不定主意，我到天泉来我是做不了主的。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对企业是有感情的，尤其对你是充满敬佩的。”
“你对天泉的未来发展，有过深入的思考吗？”戚志强问道。
宋弋看着戚志强说：“戚总，对天泉的未来我是想过，但肯定没有你想得远。就是现在，我还是想做公务员，当然，不是在故原，而是有机会能到省城去做公务员。我觉得在天泉这样的企业做太累了。”
“你很真诚，所以我欣赏你。但我要告诉你，宋弋，以你的天分和品质，你在企业也是能做出杰出成绩的。我真的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有要离开的想法。”戚志强点着一支烟说。
宋弋望着戚志强不好意思地说：“戚总，我感觉故原市太复杂，对天泉的未来我看不透。”
戚志强笑了笑，他今天更多地了解了宋弋，也对他多了一层理解。
第二天，他们又飞到了黄山。
21
车子离公司大门还有一百多米时，戚志强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公司大门口有近百名工人，在那里站着，东张西望，有些人还在不停地走来走去。快要上班了，这些人在干什么？给戚志强的第一感觉是，公司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将要发生什么事。
这样想着，车子就到了人群前。人群中的一些人并不给戚志强的车子让路。
司机看了一下戚志强，不知道如何处理。戚志强就让司机把车子停下。戚志强拉开车门从车里下来了，这时，人群中突然拉出两幅白布黑字的标语。一幅标语是：打倒等级观念！另一幅标语是：还我公道还我平等！
戚志强看了两幅标语及人群中的人，他心里已经十分清楚了。这些闹事的人基本上都是农民合同工、临时工、季节性临时工，他们肯定是因为内部职工股分配的事而行动的。这件事，前两天公司董事会才议过，而且要求严格保密，现在为什么就都知道了呢？再说，工人在公司门口闹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这肯定是一次有组织的闹事。戚志强觉得事情有些复杂。
戚志强向人群走了两步，然后大声说：“员工同志们，有什么事我们可通过正当渠道、按照有关规定商量解决。你们现在这样，是要耽误生产的，影响生产我们天泉如何生存？你们靠什么吃饭呢？还是不要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解决！这样行不行？”
“我们要公平！我们要公正！干一样的活，不拿一样的钱，为什么人与人不一样？”人群中有人在大声喊叫，下面的人就跟着喊。
“如果你们喊能解决问题，那你们就喊吧！你们不是要解决问题吗？我到办公室里去等你们，你们选几个代表去，行不行？我这是真诚地要解决你们反映的问题。”戚志强给人们在解释。这时，宋弋和其他几个副总的车也先后来到公司大门口。
在大家的劝说下，人们终于收起了标语，把大门闪开了。
戚志强没有喊宋弋，宋弋还是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里。十天前，顾力华因病请假去了北京，戚志强把改制的事交给宋弋主要负责了。他这样做，也是故意给宋弋一个锻炼的机会，让他从中得到更多的体会，加深与企业的感情，不想竟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怎么搞的？方案还没有出来，就把门堵住了。”戚志强说。
“戚总，这事在事前我也没有觉察到，是谁走漏的风声呢？”宋弋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估计是燕克仁捣的鬼！”
戚志强看了宋弋一眼，没有吱声。他也想到了是燕克仁从中搞的鬼。因为，上月市纪委非要来查燕本华的问题不可，说是有人已经举报到省纪委了，省纪委批示要结果。
当时，戚志强想，虽然是在改制上市的关口，但这毕竟是他本人收受回扣的事。如果不让纪委进来，就有一种怕的感觉，就说明天泉其他人也可能有问题，尤其是戚志强本人也许会有问题，怕撕开口子不好收拾。
但戚志强自己是明白的，他本人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凭他的观察，天泉有问题的管理人员也不会多。况且，有些人是靠天泉的牌子做了一些手脚，但不至于有什么连锁反应。就是鉴于这种情况，戚志强才同意纪委进驻的。
而现在，燕克仁竟禁不住纪委进来的压力，他借改制内部职工股的分配问题，让员工出来闹事，以转移视线。戚志强过去也估计到了，燕克仁会使用这一招，但没想到他真使了。所以，现在戚志强就在心里暗笑，你一抬腿我就知道你屙啥屎！
戚志强让宋弋来自己的办公室，主要目的并不是问内部职工股分配方案的事，而是想知道现在纪委这一块对燕本华双规的情况。
纪委副书记夏贯仁他们一进驻天泉，戚志强就提醒宋弋，让他时刻注意那边的动向和进展，千万不能扩大范围，影响改制大局！
宋弋告诉戚志强说：“纪委那边，夏贯仁说现在有望落实的也只有二十几万，而且证据不全，正在询问。不过，听夏贯仁说他们只框定在燕本华一人身上，牵扯到天泉其他人的事就不再往下问。据说，施天桐也是这样安排的。”
戚志强听罢，没有表态，只是点了点头。宋弋不知道他点头的真正意思。
停了一会儿，戚志强对宋弋说：“别等他们来了，你去主动找他们，找出个头儿来，告诉他们现在内部职工股正在讨论之中，没有定案，将来会公布的。到那时候公司还可以听取大家的意见。”
宋弋离开后，戚志强给施天桐打了个电话。
此时，施天桐正在紫竹苑与肖馨温存呢。火可走后，施天桐已经被省委任命为市委书记了。为这事儿，肖馨高兴死了。
戚志强首先跟施天桐客气了几句，然后直接说：“施书记，天泉改制的事得靠你大力支持呀。现在有些员工受一些传言的影响，情绪不太稳定。尤其是纪委的进驻，现在公司传言很多。”
施天桐听罢，立即说：“戚总，这事我想到了。改制的事一定要做，越快越好，我们不能坐失良机啊。我想改制后就给省委建议让你任副书记。至于纪委查燕本华的事情，我问了一下纪委，可以很快结束的。当然，如何结束要看你的意思了。”
戚志强听罢，心里就明白了几分。戚志强说：“我的意思是尽快了结，但并不是说不查了，而是实事求是地把查出的问题移交司法部门。”
“还是戚总支持我呀，不声不响地撤了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再者，如果真查实了，燕克仁也会老实些，天泉的杂音就少了。不过，听他们说有些事还做不到铁定，那我让他们尽快查实吧。不能因此而耽误改制。”施天桐声音很大地在那边说。
戚志强听罢，心里凉了一下，施天桐就是施天桐，他把别人的心思琢磨得真够透的。他定了一下神，然后说：“感谢书记的支持，就按你说的办吧。”
施天桐放下戚志强的电话，就给纪委打了个电话：燕本华的事快点结了吧！
戚志强与施天桐的通话结束后，他就打电话让燕克仁到他办公室里来。
他想给燕克仁来个敲山镇虎。如果能镇住就算了，镇不住就要真杀虎了。
戚志强又点上了一支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