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稿)
尘铭那天让人抬着回了将军府,可谓是把整个府上的人都给吓坏了,尘母一时间接受不了,一口气没倒上来,悬点儿当场就魂归黄泉了。
虽说我也被吓得不轻,但见此情境,要是我也跟着躺了,这偌大的将军府还不得乱了套?回头等尘铭醒了,该怎么跟他交代?
我也来不及悲伤,在大腿上狠劲儿一掐,嘶——这叫一个酸爽!这股酸痛延续了小半天,只为让自己清醒一下,暂时忽略难过。
在他昏迷的这几日里,我没日没夜的忙里忙外,有一次实在扛不住了,便跑到他床边痛痛快快哭了一鼻子,幸亏尘铭平日里底子养得不错,又搭上年纪尚轻,不出五日便醒了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恰好是在我忙完一切,累到趴在他床边倒头就睡,可明明任屋外的谁喊都叫不起,却在他颤颤巍巍摸到头发的一刹那大梦方醒。
我至今还忘不掉,他努力地撑着一双瘦到眼窝深凹的眸子,勉强挤出一副让人揪心的笑脸。他一笑,我就哭了,嚎啕大哭。经我这一闹,把他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立刻支着胳膊坐起来安慰我,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我抱住他哭得反而更伤心了。
刚回府上的老将军一听这动静以为儿子不行了,一脚踹飞屋门,闯了进来,再一看我俩这状态,竟然老脸一红,立马退出十米开外,还拉着他夫人边走边朝屋里喊:“咳!老夫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嗬!尘铭,记得注意些分寸!”
后来听尘铭说,因为九皇子中了奸计,没去主战场与大部队汇合,反被逼到了千佛崖,他为了救他才受了重伤。
人算算不过天算,即便尘铭以一敌百,可那九皇子还是不慎跌入悬崖,他带去的八百精兵也因此损伤惨重,此结果皆是年少轻狂刚愎自用惹的祸,最后也在当今圣上的心中一落千丈。
亦有这个原因吧,尘铭此次出征,我总觉得……不安,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有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女人的直觉大多都还是准的,而另外那些个不准的,便是尘铭遇害的背后,还另藏玄机。
自西北蛮夷征战的打响,至今已数月有余,好巧不巧,赶在当今圣上诞辰的前期,才传来胜利的号角。
随军同去的还有位九皇子,人家去的比尘铭晚,打道回府倒是挺勤快,还怨人家尘家军人多事也多,在路上耽搁良久。
我心想,你怎么没这个本事,让手底下人多势众一点啊?
可直到寿宴开席,尘铭也未曾露面。
我把面具攥在手里,不自觉地将它来来回回卷起舒展多次,显得颇有些紧张,面具的图案是只白色的孔雀,是那年尘铭陪我逛庙会时送我的,他也有一个,是只麒麟。
那天的街道相对往常而言更加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原本爹爹是坚决反对我出门的,可后来将军府的那帮人一窝蜂无故扎进家里,送来了尘铭,爹爹也是明事理,只能委曲求全“欣然”地同意了。
然而对于这波神助攻,我表示受用匪浅,甚至还十分无脑的将当初逃避庆功宴一事忘得一干二净,也丝毫不觉得两手空空去参加宴会有何不妥,或许那时爹爹嘱咐要从店里顺几包好茶,其本意乃要我上礼,可我却理解成‘家里要招待客人,让我顺道带回来’。
直至尘铭某天冷不丁地来一句:“你可还欠着我东西,不想着还还么?”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本小姐还能欠你什么?
真是要被自己蠢哭。
农历正月初一那天,我将所有日日期盼的观了个遍,什么踩高跷、舞龙舞狮、打钱眼、放生求签、斗台戏没一个落下的。大街上空,道旁的房檐儿都用红线一根根连起,方方列列挂着喜庆的红灯笼,道上迎春的商品,跟人们的新衣裳都争着奇斗着艳,敲锣打鼓好生热闹。
听说城里来了位有名的说书先生,便与尘铭慕名而来,进了茶馆二层,找了个绝佳的位置。
半盏茶的功夫,那说书人才上了台,将已备好的长篇故事娓娓道来。
我听得入了迷,不觉之间,右手便上了嘴唇,沿着新长出来的薄皮,一点儿一点儿地抠着边缘,不一会儿,随着一丝刺痛,那艳艳赤色便染上了指尖。
“云姑娘……你……流血了。”
他看我抿了抿嘴,绯红的颜色便立刻扩散开来,好似一朵含苞欲绽的夭夭海棠。
见他一脸呆泄,我不急不缓舔净了血迹。他满脸不可思议,我解释:因为手欠,下唇时常被抠破,流血什么的都习以为常了。他顿了顿:“你不疼么?”
我想了想:“嗯……疼啊。”
“那以后就别抠了,容易发炎。”说着端起茶杯放到嘴边。
“可我控制不住啊……”
他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喷出个花洒形状,我看他那狼狈样儿也不禁笑起来:“蛤蛤蛤,你怎么了?”
他俯身猛咳了一会,胸口交领的一侧漏出锁骨,露出显眼的一道伤疤。
瞧着这疤痕,我竟渐渐逝去笑容,心头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既熟悉又久远,若要来形容,也只有‘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方能描绘罢。
大约是缓上来了,那人干脆利索的整理一番后,含笑道:“明明是一副大家闺秀,却偏偏对流血上瘾,你也是个奇女子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待我俩出了茶馆,再次回到街上时天色已是夕阳西下,映红了天边朵朵云霞,商贩们早伴着黄昏,将出售的物品换了新。
突然!大街深处的上空升起一朵彩花,烧得最烈的火苗又三三两两蹦出几朵小的,那些耀眼的光芒将天空照得五彩缤纷,而天空之下的人们也都面朝一处,洋溢着满面的喜悦。
我跟尘铭亦不例外,他挽着我的手,带我奔向那里,他说那里的夜市是全城顶热闹的地方,所有的奇珍异宝都可一睹为快;所有的人们都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所有华丽的烟花都会在此盛开。
当月色正浓,当夜市鼎沸,当世间万物都美得不可方休时,一团巨大的烟火在天空绽开,他为我戴上面具,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然后微微低下头,在面具上轻轻一吻。
刹那间,除了自己的心跳,方才的喧嚣戛然而止,耳边响起曾经偶然听到的一句‘如若相爱的两个人,在烟火最绚烂的时候吻了对方,那么就会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
当时不知是抽了什么羊角风,我也学着他的样子隔着面具吻了他,让他一张原本得逞的脸瞬间爆红,然而我面具后的脸也添了层红晕。
我也要成为你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