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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情未了(2)

男人无法下床了,女人天天精心地侍奉他。想大小便了,便朝女人的方向喊:哎,我要那个啥了。女人就知道,拿了便盆塞进被窝。身上痒了,也喊:哎,我后背痒啊。甚至指甲长了也喊:哎,指甲挂被子了。女人一边剪一边说,自己不会剪啊,没看火上正炖着鸡汤。男人说,手上没劲嘛。有一次女人出去买东西,回来正碰上男人往床边挪。高兴地说,啊呀,原来你可以自己下床了。男人忙躺倒说,还不是强忍着疼。然后唉呀呀地假装痛苦。半年后,儿子给他订做了双拐,他一下扔到门外,说我又不是瘸子,要这干啥?女人一边给儿子使眼色,一边说,是啊,你爸活动活动就好了。男人又劈头转向女人:好个屁,你得管我一辈子。女人忙不迭声地说,一辈子一辈子,两辈子都行。

女人的地位和男人调个了个。女人说明天开始散步。男人说,不去。女人说,不去你就一个人在家。男人低头不语,孩子们都笑,说老爸,你也有今天。

从此女人成了男人的一根拐仗。男人把一只手搭在女人的肩上,一只手握个带圆橙的拐杖,他们又开始散步,还定了个计划,从五十米开始,循序渐进。累了就打开拐杖,靠着女人歇会。男人有时说少走点吧,女人说不行,要按计划来。女人说的理直气壮。孩子们常回来,如果碰到正是散步的时候,就争着要替换女人,想让女人歇会。男人不依,说你妈的肩膀高低正适合我,哪像你们都长那么高,像是绑架我。孩子们就说,那你想把妈累死了,你那么大的个儿头,妈那么瘦小。男人才依,嘴里絮叨,像为自己开脱:唉,你们咋长那么高?一边说一边要搭儿子的肩。孩子们叹了口气说,老爸你看,这一年多我妈的背都被你的手压弯了。

男人停下就朝女人的地方看,女人正低头在案板上切菜,没有听到他们的话。男人还看见,女人的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真的弯了,衣服显得前长后短。

男人又坐下,沉默不语。抬眼再朝女人的地方看,然后,别过脸去,轻声地说,其实我一个人早可以走了,是我离不开,你妈。

说着他站起,在原地走了几步。

孩子们对先前父亲的做法恍然大悟!

那对老夫妇就是我的父母!

后来我知道,父亲不让母亲染发,是因为他的一个同事常年染发得了白血病;他不让母亲给大姐和小弟带孩子、嫌她做活儿不好,都是怕她累着;他要母亲陪他散步,实际上是让母亲放松放松,因为她为子女们要做的事永远也没个完。

原来父亲的种种表现,是一种含而不露的爱。

我明白了,爱其实也可以这样表达。

她像风儿般轻轻地飘过,却在他的心里留下永远的记忆。

从此,他不再上网聊天了。

情未了,又能怎样

当那辆巨大的客车呼啸而来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到恐惧,发出尖叫,就向被狂风卷挟着一样离开了我乘坐的那辆超载小车。没有任何感觉,本来冰冷的风此刻也没有了温度,我有些惊慌,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不喜欢这样。

天籁般的,我听到了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充满了无奈和心碎。睁开眼,我看到了我的两个孩子和那个和我走过十年风雨的人。我想告诉他们我很好,可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勾魂使者,感觉到了铁链搁置在脖子上的冰凉。看着身旁这些似乎要断肠的人们,我充满了太多的依恋、不舍和不安。我的老公,我的孩子,我挚爱的人,可又能怎样?不受控制地眼角滴出几滴浑浊的泪。

轻轻漂浮的感觉让我有些眩晕,可耳中还是清楚听到心脏监护仪传来的刺耳声音。他,那个英俊如昔的男人玉山倾倒般的轰然倒塌。我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冷静如斯的他竟也为我如此伤情。十年来悬挂的心稍稍放在了本该属于它的地方。他终究还是爱我的。

居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像我这般不是善终的魂魄是不能进入到下一次轮回的,除了不尽的飘荡我还有两条路可以走。找一处僻静的所在长宣佛号,也许会让观音想起我的存在。还有一条路便是增加自己的怨愤之情让自己拥有可以迷幻世人的能力,这样可以找到自己的替身,进入下一道轮回,甚至可以统领这里的游魂。我没有那么恬静,也没有那么多的愤怒,据说我飞愤怒被那甜美一笑化去很多,反正时间多的是,我选择了自由的飘荡。

笑靥如花,很多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们为我的葬礼而忙碌、哀嚎,为我的离开而不眠不食,满足感充满了我的全身。这么年,我从来不知道那个男人竟如此在意我。十年了,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十年了,他出现在任何场所都是玉树临风般的整洁,清爽如一阵春风。终于,我看到了他的落魄,看到了他深陷的眼眶,浓密的胡须,铁青的脸庞。可惜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如果能让我轻轻的抚摸他的脸,灰飞烟灭我也在所不惜,他还是爱我的。

快乐的时光一转而逝,五天的葬礼结束了。戏曲落下帷幕一般,悲伤的面孔在人们离开墓地时纷纷摘下,人们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两个幼小的孩子也安逸地躺在了姑姑们的怀里,就如同在怀里一般的安逸。我有些不知所措,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还好,我长长叹了口气,他如松树般的伫立在我的坟前,你想到了什么?

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孩子们,我潜入了生前好友秀姐的家,想拜托她照顾我的孩子。可我却听到了他们夫妻的对话。“我看这死了的也是白死一场,就看他老公那样,我觉得半年都受不住,就得找一个,今天才七天,你瞧他穿的,可怜了那两个孩子……”愤怒从脚底直冲我的脑门,她竟然这样说他。我不允许任何人指责他,哪怕是为了我好,哪怕是站在我的立场。突然,我感觉到了些许的变化,我可以凝聚一些空气。我想午夜以后我的能力应该会更强大一些,我慢慢露出了笑容。随着暖瓶炸裂声响起的是秀姐的尖叫,刺目的太阳灯下她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恐惧。看着自己的杰作,我旋转两圈离开了她家。我不会伤害你,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不会原谅你。

秀姐的话让我如鲠在喉。他会拥有别的女人吗?不!我绝对不允许!我不能想象他拥他人入怀的情景。恐惧、不安、愤怒将为高高托起,我用力旋转。安静下来时,我看到周围游魂眼中的战栗。我知道,在这个凭能力活着的世界,只要我一挥手就可以统治他们,但我不在乎他们,不屑于浪费自己的精力在他们身上,能让我注目的只有他。

痛恨自己生前怎么会有那么愚蠢的行径。将一只白公鸡杀死还将它的血淋满了院子。白公鸡血是我们永远也穿越不了的障碍,我只能看着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地方,却不能踏进半步。我怜爱的看着他们三个,脑袋挤在一起翻看全家福,想着妈妈在天堂祝福他们,我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本来,我们一家人可以非常幸福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恨,恨所有的人!恨老天的不公!我仰天长啸,不经意间看到了身边不停抖动的游魂,我的手伸向了他们,听着他们的哀嚎,求饶,恨意渐渐消退。推开这些没用的家伙,我又站在了家门口。

终于,秀姐的话应验了。看着喜洋洋的人们,除了秀姐所有人都那么兴奋,看着那虽然不如我们那时火爆却也有声有色的婚礼,身旁的游魂们开始不安失措。醉酒的人们离开了,秀姐也带走了两个孩子。我看着他们在我的大床上翻滚,听着那无耻的声音,我周围的空气在不停地旋转,游魂们已经极度不安。放心吧,可怜的东西们,折磨你们已经无法释放我的恨意,哪怕是将你们魂魄打散。

所有兴奋的人们,今夜你们将终生难忘!从来都认为屁滚尿流是文人们的想象,眼前的人们让我见识到了这一幕。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们因为家具抖动,锅响碗叫而真的尿了裤子也喊不出声音我笑了,如果不是你们,他不会背叛我!

他彻底的背叛了我。这个地方又温馨重现了。可惜已经完全没有了我的痕迹。孩子们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向她撒娇,而她也习惯了和他在那张大床上翻滚。一切都没有我的痕迹!他会在她做饭时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会在早晨她没有睡醒时静静地凝视她,轻轻地吻她。这一切他都不曾给过我!我有能力让这一切消失!

看着他焦急的面孔,我笑了。你很着急吧,你怕她为你担心?可惜,你再也回不去了,我要你跟我走,永远守在我的身旁,我要你彻底遗忘那个女人!一辆并不存在的客车向他迎面开来,我看到了他满脸的恐惧,很顺利,他撞上了那辆油罐。下来的一切都很熟悉,120、医急、痛苦。只有那个女人,那么安静地抚摸着他不在英俊的脸。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安静,安静的让我不知所措。

他还没有适应这个世界吧,他没有任何怨愤和不安,只是凝视着那个安静的女人,有时眼中会闪闪发光。我慢慢靠近他,站在他的身旁,像生前一样靠着他,他毫无反应,我却心满意足。

我只能说一切都是注定的,佛号嘹亮,佛光普照,我看见所有的游魂都虔诚的跪倒在地,他也是,只有我傲立。点点净水洒过,他竟摆脱了我的控制,我眼睁睁看着他安详的向她走去,看着他慢慢缩小进入她的腹内,她低头,微笑的抚摸自己的肚子,将我的两个孩子也拉入怀中,她的笑容竟也有几分圣洁!她的一生将有他的陪伴!我的肌肉在抖动,可我却无能为力!

再也无法怒视,再也无法支撑,我瘫倒在地,我还能怎样?温暖的佛光之中我化为一滴水进入了那个瓶子。就算是情未了,我又能怎样!

有一种爱从暗恋开始

简洁抬起头来揉了揉太阳穴,窗外闪烁的霓虹灯还有路上闪亮的车灯,都在清楚的告诉她,该下班了。

将文件保存好,喝了口已经凉掉的水,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好累啊。这个文件是明天开会要用的,本来是有辛朋亲自修改的。可是,今天是他和女朋友的一个什么纪念日,早早的被电话叫走了,工作只能留给她来做。

望着窗外闪烁的灯光,不由的想起青葱的学生时代,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只是当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追寻他的身影了。每天总是期待在校园的某个角落不经意的发现他,总是期待和他一起上课的日子,总会留下空位子期待他会坐在身边,只可惜,坐在一起的次数寥寥无几。

是的,她沉默寡言,总不如他身边的女生来的耀眼,所以,每次都是远远的看着他们一起说说笑笑。他笑起来很好看,长得又高又帅,学习也很好,就像偶像剧里的王子,同班的、同级的、同系的、甚至其他不相干专业的女生,在他身边走马灯似的换,而他始终都没有发现她一直在他身后不远处。

毕业的时候,他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北京的一所知名大学的研究生,而她实在没有办法忍受对她犹如天书的理科方面的课程选择去了一家杂志社。是的,她喜欢文科,喜欢文学,提起笔来一口气两三千字不成问题,而那些复杂的晦涩的公式还有各种理论让她头疼不已。如论如何努力,成绩只能保持在中游水平,所以,他从来没有注意她,他喜欢的只有强者,那些让他笑开颜的女生在班级都是前三名,或者是专业奖学金的获得者,总之,是那个时代崇拜的明星,而她,一直在阴影里。

她从小杂工开始,不出一年就是小有名气的编辑了,她的名字频频出现在各大报刊杂志上。这种迟来的自豪感让她有勇气放弃血汗打拼来的江山,只身来到他所在的城市。

当她兴致勃勃找杂志社的工作时,打听到他的消息,早在半年前去了英国的一所大学学习工商管理。记得他在一堂课上说,他的梦想是要做一名成功的管理者,要做公司的CEO,他的目标是CEO。

不知为什么,在知道他的消息后,她拒绝了一家有名杂志社的录用,去了一家小的公司做办公室文员,没有经验,一切像毕业生一样从头开始。

从小文员到办公室主任,然后从人事专员到人事经理,从小公司的经理助理到500强企业的总裁助理,这个过程她用了5年。

不过在这期间她从来没有放弃写作,已经在网络上完成了两部小说,虽然不是很有名,但也有了一定的读者。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他从英国回来了,接管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公司,并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实现了盈利。知道这个消息,她毅然离职,不顾上司的挽留和即将到手的升职,毫不犹豫地回到他在的城市。

像一般的应征者一样,从初试到复试都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说和总经理关系。同学,他们是同学。

再次见面,辛朋并没有认出她来,又像以前一样,默默的在他的背后,看着他身边不断更换着各种女人。

除了日常工作之外,简洁要格外处理辛朋的一些私人生活上的事,比如,为不同的女人订花、订餐厅、订电影票等等;比如,帮他搭配衣服,请小时工清理房间。

辛朋很少问简洁自己的事,她也从来不说。自从简洁来了以后,他和不同女朋友约会更加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乱子。

在这样一个相对小的公司,有点辱没简洁的才智,可是,她也不明白就这样甘愿在一个忽视她的男人身边,无端的耗费青春,但就是想这样,能够看得他的笑容,已经很开心了。

如果没有高琪的出现,他们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安静的生活下去。

从辛朋看高琪的眼神,和高琪在辛朋面前露出阳光的笑脸,简洁就知道辛朋永远不会注意到她了。

他们是在英国认识的,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只是在高琪出现后,辛朋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了。然后,他们是更为频繁的约会,简洁的工作量也就无形中变大了。

现在刚九点钟,他们应该在一起玩的正开心吧,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在看电影。自己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了,没有动笔写东西了,认识到这一点,简洁开始害怕。

从离开学校笔就没有停过,所以,一直保持平静的心,手中的笔,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唯一信赖的东西。

辛朋从来没有注意到她吧,就想路人甲、路人乙一样吧,如果自己不来应聘,他的记忆力永远不会有一个简洁的吧。

他看高琪的眼神就知道,对他,没有任何期待了,而高琪看她眼神中的敌意,简洁明白是该离开了。

简洁以工作忙为由为自己配了一名助理,于是就有了小夏。渐渐将手中重要的工作交给小夏,当小夏差不多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辛朋和高琪要订婚了。

订婚宴的那天,全公司的人都去了。简洁就在那一天交了辞职报告,坐上了去往北京的飞机,在那里,有她的一场新书签售会。

重新来到北京,见到以前的朋友,仿佛又活过来一样。一直在飘荡,一直在寻找家的感觉,再次回到这个缤纷的城市时,简洁心里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辛朋回去上班的时候,简洁去办理交接。辛朋问她为什么?她说,梦醒了。

当听到他关心的问她出了什么事时,简洁对于他的注意没有太多的感动。一直在付出,付出没有回报,付出也会累吧。

高琪在走廊地上发现一张毕业照,以为是辛朋的,交给他。辛朋很奇怪高琪怎么把这个翻出来,可当他发现照片后面的字,“辛朋,简洁,1998”,仔细看照片,他发现了学生时代的简洁,原来他们是同学,而简洁一直都知道。

她爱你,高琪认出照片中的简洁时说。

当辛朋冲出门去,只看见一辆远驰而去的车。

和她一起的日子一股脑的涌出来,办公室的每一处都有她的身影,在不经意回头的时候总会见到一个简洁不同的身影。

简洁,以后的日子我会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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