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堂妹,几年不见,你倒是口齿伶俐了许多,让表哥极为欣慰啊。”男子收起箭靶,爽朗的笑道。
苏烟云愣住了,堂妹?莫非,他是自己的表哥?自己的亲人?来到这个古代,倒是未有见过自己一个亲属,难道自己的身份也是大有来头。
暗暗地思忖了几分,微笑道:“原来是表哥,吓死烟云了。”
燕澈高兴的揽住她的肩膀,旁若无人的与苏烟云相聊起来,却未曾注意到支离疏铁青的脸色,他的拳头在宽大的衣袍下嘎吱作响,燕澈……燕澈……终究是漏掉了他!
他眼神阴狠的看着台下低声细语,甚至时而欢笑的两个人,一股怒气上头,大声的咳了两下:“这局燕世子你是要自动认输吗?”
燕澈抬起头,清明的眼神雪花一般透彻,微笑道:“当然。”
众人惊呼,似乎都未料到会有此局面,有些人更是满面愤怒,苏烟云担心的望着燕澈,他这么做,全然是为了自己,否则支离疏定然会让自己与他相对,到时的局面会十分尴尬,她将无法控制,如果她输,结局不堪设想,支离疏这个皇帝的宝座决然不稳,江山将会动荡不安,又岂是她可以负的了责任的?只怕到时天下人都会唾骂她。
而她若赢了,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定然声名狼藉,因为这是决胜局,所以成败也尤为关键,世家门阀会针对于他,他的日子,也决然不会好过。
两者若真的相撞,她实在无法取舍。
她不确定支离疏会不会怕她为难而选派别人,但是燕澈实力非凡,若是选了别人,怕是有几分危险,倒不如选择自己,可以赌上一把,就赌自己对他的爱。
支离疏,你是这样想的吗?从支离疏有几丝得意的眼神中,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这样想的,他想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让自己在亲情与爱情中抉择,然后疼痛懊悔。
只为他的江山,为他先祖打下的大好河山。
她轻蔑的一笑,靠女人稳江山,算什么?
可惜,苏烟云没有看到,支离疏那隐隐的恨意,那种想要将燕澈五马分尸的恨意。
宫宴,在一片哗然中结束,接下来的什么,她无法去想,也无力去想,别人说的什么,都在支离疏那种陌生的眼神里烟消云散。
她感到恶心,一种被利用的感觉从她的心底猛然生长,突然间就成了参天大树。
你为何,要一次次浪费我的信任,还是你觉得它太过廉价?
那你可以不要,毕竟,我也不愿。
她迎着皎皎月辉,转身出了偌大的殿堂,身后一片噪杂,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想听。
她怕听到他开心的笑声,只因为他赢得了他的江山稳固,而他,却全然不知,她的一颗琉璃心,已经碎成了奇形怪状光怪陆离的破瓷片,再也无法拼凑……
那些逝去的,变了模样的,都像锐利的刀锋,一瞬间,扎的她好痛好痛。
支离疏不知道,此时的苏烟云,已然误会了他,已然,对他死心。
月色凄迷,带着零星的寒气,微风拂过,惹得人一阵战栗。
苏烟云的脑袋昏昏的,她无法再思考,无法去想那么多的勾心斗角,那些缠绕着的丝线,不停的被一只大手越搅越乱,最后成为一个死结,要想解开,难如登天。
御湖旁的柳树轻轻摇动,发出‘飒飒’的声响,像女子轻微的抽噎,不绝于耳,听起来那么可怜,那么悲哀,让人垂怜……
苏烟云静静的抱着腿坐在湖边,寒风吹过,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吹干她眼角的泪花,那双乌黑的眸子在黑夜里格外闪亮,像镶嵌了水晶一样晶莹好看。
“你很难过?”那轻佻的声音在头顶散开。
苏烟云即使不抬头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她淡淡的说道:“你在看我的笑话是吗?”
那个高大单薄的身影蹲了下来,在她耳边吐出一团热气,笑眯眯的说:“还没有见过你哭的样子呢。”
苏烟云瞪她一眼,气呼呼的说道:“谁哭了!”这么一吼,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倒是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她拼命的用手拭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越来越凶,像一只失控的野兽,疯狂的嘶吼着。
香颜折笑惯常的笑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惜,他将头轻轻靠近她,然后亲吻着从她眼睛里滚落的泪珠,伸出长长的手臂,轻轻一捞就将她娇小的身子裹入怀抱。
“乖,不哭了,有我陪着你呢。”他的声音有些黯哑。
苏烟云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很快,他的肩头就盛开了一朵水莲花。
“你也是利用我对吗?”苏烟云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暗,那种晶莹的光芒无声无息的消逝,能感觉到香颜折笑的身子一震,搂着她的手臂也松了许多。
“你没有理由对我这么好,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想通过我来打击大灜,对不对?”她突然笑了,笑的那么灿烂,那么刺眼。
香颜折笑的红衣像血一样鲜红,那泪水慢慢的被风吹干,融进那团火红的花纹之中。
她轻轻推开他,笑着说了声:“再见。”
她的背影那么羸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正要奔往未知的路程,没有人能抓得住她,香颜折笑的眼神很复杂,有种歉疚,有种心痛,有种……他也说不明的情绪。
或许就是这种情绪,让他丢失了他的全部灵魂。
有时候,人太聪明真的不好,因为现实是那么残酷,那么血淋淋的,就像香颜折笑血红色的长袍一样刺眼。
她讨厌,好讨厌那种颜色。
可是,眼前又不断晃过香颜折笑温柔又邪肆的笑脸,像一串风铃,玲玲玲的响个不停。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背叛?有那么多的欺骗?支离疏,香颜折笑。这两个她曾信任过的人,像两只要过冬的大雁,渐行渐远,已经模糊的看不清形状了。
泪水再一次侵袭眼眶,眼前一黑,脚底一软,跌进了一个硬朗的怀抱。
男子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怀中的女子微微叹息一声,打横抱着她向最近的琉璃宫走去。
琉璃宫暂时是空着的,没有妃子居住,白玉长袍的男子面冠如玉,大步踏进殿中,走到床边,挥手掀开层层叠叠的帷帐,将女子轻柔的放在温软的大床上,一朵大红色的花就像开在了她的背上一样,那么妖艳,绝美。
“好好休息吧。”支离玄凝重的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转身坐到了殿外的台阶上,风吹起他随意束起的长发,缓缓而动,他掏出袖中的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
记忆回到了那天夜里,更深露重,夜色凄寒,女子一身素衣在桃树下轻轻起舞,花瓣纷飞飘落,她那明亮的双眸在月华的映衬下更显华彩,天下无双,容颜虽不惊艳,但那眼眸,却让人见之难忘。
那一眼,若惊鸿翩飞。
笛声悠扬,丝丝若扣,惊心动魄,若山涧,若灵泉。
你说的再见,那么容易。
你的欺骗,那么血淋淋,我可以闭上眼睛,可是那种痛却侵袭神经。
如果我可以失忆,我宁愿永远不要记起。
我愿意失去与你所有关系。
山川变化,岁月成河,天崩地裂,宇宙洪荒,我们彼此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
再也没有眼泪会为你而流,也再也没有伤感的话语。
我们的爱,曾像雪一样晶莹,如今却已浑浊不堪。
我不再怪你,因为我知道,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离开,我会很决绝地,只要能够逃离,失去生命也愿意。
金丝鸟何曾眷恋过她的牢笼?它安静的呆在里面只是因为,它曾经以为,那不是牢笼,是爱它的人用心编织的网,现在才陡然发觉,自己错的好离谱……
苏烟云醒来时,已经破晓,天边缀着几朵红彤彤的云彩,阳光倾洒大地,天际划开一道极亮的光,破云而出。
她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仔细回忆昨晚的事情,心里凉了半截。
她穿上鞋子走出殿门,才发现殿门旁有一个人正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玉笛,那人听到了脚步声,猛的抬起头,俊美的容貌装进苏烟云的眼里。
“王爷怎么在这里?昨夜是你带我来这的吧。”
支离玄微笑的点了点头,一夜未睡的他显得有些沧桑。
“王爷没有去早朝?”苏烟云坐到他身边,眼神望着远处。
“去过了,才下朝……昨天你晕倒了,现在还难受吗?要不要我去请太医?”他的眼神有些担忧,生怕苏烟云再倒下去。
苏烟云淡淡一笑,那笑容有万分愁苦:“心病,用药是无法医治的。”
支离玄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为了皇兄吧,我看你们已经冷战很久了,烟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无可调解的,也许你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苏烟云学着他的样子摇头,说道:“是不是误会,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我已经不想去想那么多儿女情长了,我只想过好在宫中的每一天日子,平平静静的。”
支离玄逗趣道:“你这是想做尼姑了吗?脱离红尘的。”
苏烟云低着头,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坐了良久,太阳渐渐明艳了起来,苏烟云起身,微微俯身,说道:“王爷,谢谢昨夜你救了我,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支离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什么在搅动。
花开的很好,在绿叶的映衬下更加娇艳,而苏烟云的面容却苍白的像一张纸,薄如蝉翼,随时都会破损,她像幽魂一样从花丛中穿过,远远望去,美丽的像一只轻盈的蝶,翩然欲飞。
心里突然想起了什么,望支离疏所在的政务殿走去。
“皇上,雅妃娘娘求见。”蓝衣太监通传。
支离疏眼波一动,心里想着,也许她是想我了呢?就见一面吧。
眼里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
苏烟云单薄的身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心里一惊,手不动声色的攥紧。
“找朕何事?”面上依旧冷淡,好像对她漠不关心。
苏烟云行了个礼,淡淡的望着他,昨夜才见过他,今天就变得这么陌生:“皇上,臣妾曾进过天牢,深知里面黑暗,那些无辜的百姓……”
话还未说完,支离疏就挥手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那绿色的液体浸湿了纸页,染混了上面的字体,渐渐模糊。
他冒出一丝怒火,克制着说道:“你来找朕,就是为了说这些?”
苏烟云低头:“是。”
“你可以走了!这些事情是朝廷上的事,后宫不得干政!朕自会处理!”
苏烟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有可能是他在朝堂上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吧,索性也没有再想,她已经对他说过了,想必他也不想自己的王朝吏治混乱,这件事他会处理的。
于是她欠身,然后离去。
除了桌子上面蜿蜒的绿色水流,再也没有她来过的痕迹……
支离疏的后脑勺狠狠的撞在椅子上,肢体仿佛失去了知觉,可是心里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是被她无视所以恼羞成怒吗?可是他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不去爱她了吗?为什么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