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疏意味不明的看了身旁的淑妃,便挎着步子进了殿内。
他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挡住了光线,没了暖暖的阳光,觉得有点冷。
“你来了。”苏烟云尝试这发了发音,恩,还能说话。
“你好像知道我要来?”支离疏皱起好看的眉头。
“不,臣妾怎么会知道皇上要来呢?”苏烟云这句话似在反问。
“今日朕听见宫中不少人赞美朕的爱妃十分好学,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如让朕看看爱妃在看什么书,也好更多的了解爱妃的兴趣爱好。”
苏烟云的喉咙顿时感觉被什么堵住了般,手动也不能动,任由支离疏从她手里将那本羊皮册子抽走。
她的心微微有些凉,她看着他渐渐变冷的神情,心里沉了沉……他终究,是不相信自己的。
她闭上眼,等待判决。
他说话了,虽然不是给她死刑,却也如同无期。
“来人,雅妃作为后宫高位者,不安分守己,学习皇家禁术,打入天牢!”支离疏的声音淡淡的,还夹杂着一股浅浅的怒气。
苏烟云难过的睁开眼。
不敢再合上,怕泪水从眼里滑落,心里是浓浓的委屈,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是被冤枉的,而真正的幕后之人则在我的面前得意的笑,你可看到?
他有些不自然的扭过头,似乎在刻意躲避她的眼神。
两个侍卫上前扣住她的手,她觉得手腕处生疼生疼的,可她却倔强不肯出声,只是紧紧注视着支离疏那张冷漠的脸,心里觉得怅然。
自己真是自作多情,明明是那样的关系,却还望妄想超过暧昧的成分。
一路上,她迎着狂傲的风,忍着扑面而来的凌厉,和手腕处钻心的痛楚,突然微笑起来,一首小小的曲子就轻哼出来:“凤翔飞,彩云追,何处归?叹凄苦,谁人懂?莫苦守,道厮守,缘是仇……”
你心里的悲哀,是我最大的痛,她唱着唱着,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凄厉的歌声混着狂风,裹挟而去。
把这个秋季的枫叶,卷成了惨淡的颜色,无神的飘扬在漫天之中,乌云遍布。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她身上,透过她单薄的衣裳,有种微凉的麻木感,滴答滴答的,像不肯静止下来的时间。
她的步子格外沉重,却也没费多少力气,被人拖着着实可以省不少力。
还有多长的路啊,她似乎望不见尽头。
于是努力张望,就只能看见一片烟雨朦胧的模糊,然后晕了过去……
再度有了知觉时,不是眼前见到的什么景象,而是窜入鼻子中的那一抹潮湿的味道,她耸耸鼻子,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是感冒了吗?
在没有预料的轻狂下大了个喷嚏,然后缓缓睁开疲惫的有些发红的眼睛。
潮湿的牢房里堆满了杂草,而自己的身边没有别的犯人,看来他把自己单独关押了起来呢?她想了想,毕竟自己曾也是雅妃的身份。
居然凭借这一点曾经被重视,真是悲哀啊。
当耳朵反应迟钝的接受到那噪杂的声音时,她才缓缓向对面看去。
一个同等大小的牢房里关押着数十个人,看起来很拥挤,都以盘腿的姿势坐在地上。
其中一个人道:“我们是不是要死了?”那人穿着裸露着前胸的破烂衣裳,神情哀婉的问道。
一个很甜的声音响起:“笨大叔,就算死,也要快快乐乐的死啊。”苏烟云被这个脸上挂着笑容的女孩吸引住了,女孩也是衣衫褴褛,衣不蔽体,一些白嫩的肌肤暴漏在冷冽的空气中,想想都会觉得痛。
男子的浑浊的眼里透出了一丝清亮。
“恩,要快快乐乐的死。”男子用乌黑的手紧紧握住那双小手,坚定的说。
“我们会幸福的死去的。”女孩眼里闪着晶莹的亮色。
是夜。
浓重沉厚的黑夜悄无声息的袭来。
黑色无声的屏蔽了整个世界。
对面的画面仍是苏烟云现在唯一想要去关注的事情。
女孩和那个看着比他大了不少的男子交谈着,一直从白天到现在,都没有停歇过,时而脸上还迸发出笑脸。
周围的人也被他们的那种快乐的氛围所感染,加入了他们,开始兴致勃勃的说着她们从前所经历过的人间百态,世事凉暖。
苏烟云被紧紧的吸引住了。
她认真的听着,仿佛在聆听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故事。
她喜欢这种感觉。
亮了,她睁开惺忪的眼时,一个精致的小碟子就在她眼前了,碟子里有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还有几碟小菜,看的出来,虽然菜很清淡,却是格外用心的。
她笑了笑,支离疏还是放不下自己的,至少,他真心把自己当朋友的,在很多年以后,苏烟云才意识到,朋友这个字眼太刺眼。
她活动了下胳膊,踢了踢腿,身体总算能自己控制了,看来巫蛊之术减轻了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总是好事。
她端起那一小碟菜,正准备往嘴里送,才发现对面牢里的人都咽着口水望着碟中的菜。她看着他们一个个发黄的皮肤,喉咙有点哽咽,想哭,一股浓浓的感伤涌了上来,她忙叫狱卒。
“狱卒大哥,给他们弄点吃的吧。”
“娘娘,我们已经给他们弄过吃的了。”那狱卒的表情装的十分无辜,苏烟云在心底小小鄙视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没看他们碗里的饭菜早就馊了吗?大家都是人,让你吃的吃的下去吗?”
那狱卒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他们都是犯了事的人,犯了事的人就只能吃馊饭,怨不得旁人。”说时还双手环着胸,一副傲气的样子。
苏烟云低了下头,随即又猛的抬起来:“那我呢?”
“什么?”狱卒愣住了。
“我也在这牢中,我也犯了事,为什么你会让我吃好的饭菜呢?为什么不让我吃馊饭呢?是不是有人故意交代你的……”苏烟云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把声音压到最低。
那狱卒顷刻间便慌了神色:“娘娘……毕竟以前你也算是皇上的妃子……所以小的门才不敢冒犯……”
苏烟云脸色微暗,嘴上却挂着笑容:“你没有回答正题哦是不是有人,故意交代你的?”
那狱卒顿时惊慌失措,慌张道:“小的这就去给他们换饭菜,这就去……这就去……”
苏烟云不禁感叹,此人演技之差,明明是支离疏派来的,却不会掩藏,只是她有点不解,为什么他要瞒着自己呢?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反正她现在心安了,她相信支离疏会安排好一切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去信任他。
那狱卒果真说话算数,端来了几个大筐子,里面都盛放着饭菜,虽然做的不是那么精致,却至少能吃,总是要比那馊掉的饭菜好的多。
那些人见了饭菜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她看见那个小女孩往被称为大叔的男子碗里夹菜,还一边说着:“大叔,多吃点哦,这样身体才能还起来,我们才能一起去看明年的桃花……”
气氛顿时凝滞了下来,整座牢里都涌动着悲伤的气息。
人们都搁下了饭菜,大哭起来。
“大家都别哭啊。”苏烟云喊起来,人们便都把目光投向了清秀面容的女子身上,大约都猜出了苏烟云身份的不一般,眼神中有一丝畏惧。
“大家要相信,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的,本宫是冤枉的,等本宫出去,一定会为大家伸冤的,如果大家有冤情的话可以尽数告诉本宫。”苏烟云微笑着说道,神情温柔极了。
人们脸上的紧张感渐渐如冰雪融化。
“姐姐,你一定要为我们伸冤啊!”女孩猛的扑到木栏前,双手紧紧抓住木栏。这时那男子猛的跳起来敲了一下女孩的头,又慌忙跪下:“娘娘赎罪,小妹妹不懂礼数,怎么能叫娘娘姐姐呢?”
苏烟云笑道:“没关系的,本宫不会介意,本宫相信,人人都是平等的,这小妹妹年纪尚小,又天真可爱,叫我姐姐正好,又何必怪她呢?”
那男子的神情舒缓过来:“谢娘娘宽厚仁慈。”
“你们谁有冤情,都尽数对本宫说吧,反正在这牢中也很无聊,说出你们的冤情,你们的心里也会好受点儿,我也可以为你们伸冤。”
她的神色略微有些变化,变的有些许阴暗,没想到朝廷上冤枉了这么多人,却任由那些贪官污吏们畅行,她的心里感到凄然,同时她也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拳头……
这时,不远处飘来一个好听的女声:“让本宫进去。”
“娘娘,里面脏,怕是会让您沾上晦气。”那奴才谄媚的脸仿佛就在苏烟云的眼前,那声音尖细又高扬。“滚开,本宫要进去你拦得了吗?你有那个资格吗?”
那奴才的声音立即带上了点颤抖:“娘娘若不显脏进去便是了……”
只听:“哼的一声。”女子便踏了进去,不理会跟在身边的奴才,那奴才身着着太监的蓝衣,身子压的很低,头上的红帽子像个盆子似的牢牢扣在他的头上,他还不时抬了抬眼,眼神狠绝而凛冽。
苏烟云见是连云清,便拍拍身上的灰土站了起来。
连云清待那太监打开牢门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紧紧握住了苏烟云的手,一脸懊恼的说:“烟云,真是对不起,姐姐这几日没能来看你,实在是很懊悔……”
苏烟云轻轻的摇了摇头,笑着说:“姐姐何处此言?我不怪你的。”
“怎么样?这几日还好吗?想必一定吃了不少苦,你这细嫩光滑的皮肤哪禁得起那么粗糙的茅草呢?”连云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面色凝重,鼻子已经微微泛红,双颊也因为激动而泛着淡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