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惊恐到杏眼圆睁,一进乱了方寸,杵在原地无法动弹,看到步步逼近的向雪夫人,她突然放声惨叫。
寒香吓得大汗淋漓,猛地从恶梦中惊醒,余悸未定,身后顿时又有声音响起。
“做恶梦了吗?”崔尚宫正坐在桌子旁打量着她娇艳的面容,忍不住为她而可惜,却不想她突然会被恶梦给惊醒,就连自己这个做尚宫的也突然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
“你说说看,到底是做了什么梦,让我看看是吉兆还是凶兆?”她走了过去坐到女儿的身边,伸手抚摸着她全是冷汗的额头,以消除她心里还未消除的紧张。
寒香突然发现母亲竟在自己房里,心里更是惊谎失措,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在自己房里?很是不解。
但瞧见尚宫眼里关切,她实在不能让对方伤心,“刚才睡着,我都不知道母亲在我身边呢!”还是惊诧道。
“举行完冠礼,你也是个真正的宫女了,作为反惟独养大的母亲,我想最后跟你说点事情,我看你睡得这么死,就坐在这等你醒来!”她当然知道这么个大深夜是悄无声息的进到女儿的房里,肯定是吓到她了,便解释清楚了也就这么一回事。
寒香听过她的话,这才稍稍静下心来,但脸上汗渍却是还未干,“母亲,对不起,女儿说错话了!”她本意不是怪对方的,只是被恶梦吓得失态了而已,“不过您是有什么话要说?”惊奇的目光望着对方。
崔尚宫凝视她片刻后,紧锁眉心,终于还是开了口,“千万不要像我这样活着!”转而快速拉起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紧紧握住,“你要把宫里所有的尚宫和内人看成是你的仇人,只要你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摆在你面前的好机会,我是说可以得到对恩的机会!”
她意味深重的重复着自己这么些年来所看过所听过的宫里的生活之道,“如果有人比你漂亮,不管想什么办法也要除掉她,仁慈这种念头你想都不要想!”
寒香惊讶于母亲竟然一直都在心里藏着这么恶毒的想法,她没有回答更没有说话,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当然,母亲这都是为了她好才教与的。
“还有十年,不,现在只剩下四五年了,在这期间,你要是抓不到得到圣恩的机会,这辈子,你就只能独守空房,渐渐老去了!”崔尚宫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知道的手段都教与她,希望可全都在她身上了。
她更是握紧了寒香的手,“孩子,现在的皇上不会活太久,就算能再活几年,他也没时间想这些事情,所以,能让你得到圣恩的就只有当今的太子殿下!”
不待寒香开口,她又迳自现娓娓教来,“相信我,我就算是偷,也会给你准备给总尚宫的贿赂礼,她会安排你跟太子碰面,所以,只要你让太子殿下看上就可以,知道了吗,寒香?”她的所有期望可全都压在了女儿身上。
“你来得好,我还正想让你看看我孙子呢!”皇后见到向雪儿媳这么快就因为孩子的事进宫面圣,心里当然是很不愉快,特地借孙子这件事来打击她。
向雪则是非常淡定的神色,“儿媳特来恭贺母后!”话未完便开始行礼。
“免礼吧,我手里抱着孙子呢!”她提醒道,虽是很想让儿媳妇难堪,但孙子还是不必令她跪拜,毕竟儿媳妇跟孙子是嫂侄关系,大可不为,这一点,她这个做皇后是还是不会丢了分寸。
向雪止住行礼,直起身体来,笑望着一旁站着的太子和太子妃,“辛苦你们了,这次一定要好好养大啊,我想起之前的三皇子就心痛不已,三岁就夭折,百日之前千万不能大意!”
“是,嫂子,我记住了!”倒是太子赶紧答应,一旁的太子妃听到嫂子的这句话后,则心里突然打了个寒颤,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的孩子。
“你要分家?”皇后在听到她说要搬离现在的住所后,显然有些震惊。
这当然是有意而为,“是的,等隆基和隆兴分家之后,我自己用那么大的府邸实在是有些浪费!”
皇后抱着孙儿,听了儿媳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会就这么容易就认输吗?不相信,“你想把两个儿子都送走,自己生活吗?”一定要确认无疑,但“也对,你之前说过想在延泰的陵墓前度过余生吧!”
“是的,母后,以后恕儿媳不能经常来见您!”她一定要打消母后对她的疑虑和防范,这是上上之策。
“还真是可惜啊!”皇后一边故作婉惜,一边又开心的逗起了手里抱着的孙儿,儿媳要走,再也不来宫里,这对于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真是舒心啊!
一旁的太子则是按捺不住了,“嫂子,您还是住在府里吧,靠近皇宫才能……”
“我是怕想起你哥哥延泰!”向雪打断他邀请,转而又面向皇后,“母后,我能抱抱侄子吗?”不待对方答应,她已然伸出双手在空中。
皇后有些无奈,心里是怕她伤害孩子,但在这么多人的眼前,不给她抱又好像不于理,只得依照她的意思放进她的怀中,“小心点,别让孩子摔着了!”交待道。
“一定要成为圣君啊,这可是你祖父扒翻乱世乱臣重新建立起来的国家,一定要成为圣君啊!”向雪抱着孩子在手里,牵开包毯仔细的瞧着,慢慢的说着,心里却是另有所想,她绝对不想败在这个小婴孩身上。
从母后寝宫刚刚出来,向雪就听见门里面的母后已经迫不及待的在骂太子了,“好意?你作为一个堂堂的太子,怎么会连好意和恶意都区分不了!”
太子很是惶恐,“母后,您说这么大声,外面该听到了!”担心道。
“我就是要让她听见!”
厌恶至极的言语响起在向雪的耳边,她气得浑身都禁不住颤抖,不过,她的定力还是无人能比的,很快,她便压下胸腔中的愤怒之气,抬手轻抚自己的美丽容颜,转而轻缓着步子慢慢离去,让一旁的太监和宫女个个称奇,被骂成这样了,竟还能保持这和悠美的身段走路。
她又再次来到宣政殿,本来这趟进宫就是为了面见父皇的,可没想到她来时,父皇竟让人说他不在殿里,打发她走了,此刻,她又来了,站在殿外的她,在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离开,既然父皇不想见她,那就不见也罢。
但当她转身要离去的瞬间,殿里传来皇上怒不可耐的凄凉声。
“把刀拿来,朕要用刀把身上的脓疮全部剥开!”皇上已经让日渐增多的身上的脓疮逼得无法自持,全身不仅奇痒难忍,更是肿胀不堪,如针刺般剧烈疼痛,所有的太医都诊过了,确是不治之症。
一旁的太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皇上,您一定要忍耐,如果要是有外伤……”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奇痒难忍吗!”他愤怒的大声训斥着奴才们,一边却不停的用双手抓挠着身上各处,“真该把肉挖出来,要不用烧红的铁烫一下,才能缓解朕的痛苦!”话未完,他抓痒的手势更加的加速了,忍无可忍,难受至极。
向雪抬眼望着殿里,听到父皇如此难受的声音,她的心里更是如波涛汹涌起伏,此刻竟是非常希望他能就些死亡。
“报应吗,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吗……”
殿里依然响着皇上痛苦和凄悲的声音,向雪没有再听下去,缓着步子出了宫回到自己的住处,又坐在了延泰的灵位前,她清楚的知道,皇后这次肯定不会放过她了,最关键的便是,对方很快将除去隆基的岳丈宰相大人,但她已经无能为力了,一切就看天命吧。
这许些年来,延泰一直是支持着她活下去的力量,不管心里有多苦有多累,只要来到延泰身边,所有的苦都会烟消云散,此刻也是一样,她突然觉得好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坚持的辛苦都白费了,什么都没有了。
皇后来到宣政殿,要求皇上杀了宰相大人。
这让皇上大为震怒,“现在儿媳妇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了,你还想怎样,以后,再也别参与政事了,你看看儿媳妇,要是以前,早就进宫让我放了宰相,宰相的女儿可是沈向雪的媳妇啊,可她现在都一点动静都没有!”冲着皇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
“皇上……”她还想辩解什么,却被皇上硬硬生的给顶回去了。
皇上到现在也还不能明白,皇后为何要如此和儿媳作对,为何要这般厌恶她,“你不觉得儿媳很可怜吗,她不到二十就做了寡妇,自己独自养大了两个孩子,她何时开口要我们帮忙了吗,这十几年儿媳妇可是从来都没来过皇宫半步,可你却这么对付她!”
她被他说得无地自容,一进语塞,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平息他对自己愤怒。
“你倒是说啊,无话可说了吧!”
皇后当然是无话可说,不过也就是在皇上面前,但她要对付沈向雪的事是永远都不会罢休的,除非她断气,否则,儿媳将永远在她的仇敌之列。
她回到寝宫不久,太子又来向她说事了。
“母后,求您再跟父皇说一说吧!”太子跪在地上忧心忡忡,“宰相大人让人怀疑是逆谋之人,嫂子该多难受啊!”
她没有回答儿子的话,而是直接差人送其去了向雪在宫外的住处。
瞅着向雪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跪在眼前,皇后欣喜万分,摒弃了昨日种种与这家媳妇、孙儿间的不快,赶紧一一扶了起来。
“隆兴,你和夫人还没有消息吗,皇祖母可是很想看见孙儿了哦!”但她话说完好一会,也没闻见隆兴有只字半语从口中道出,她疑惑了,“这么大了,还会害羞吗?”然后便又是一阵爽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