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坐了下来,墨亦才说清了他们的目的。
赵婆婆有点意外,大概是没想到这几个人年纪轻轻,为了寻找亲人竟然肯千里迢迢找到这里来,同时也勾起了心底的一些回忆,不免感伤起来。
她没有立即就为竹沁找当年的照片,反而突然起身做饭去了!莫名其妙的三个人一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老婆婆是怎么个意思,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当赵婆婆挽留他们在家住一晚上时,竹沁心里反倒不是那么急切了。
在A城,临走之前她已经把那个男孩子的头发跟自己的血样送到医院,现在只等DNA鉴定结果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医院到现在都没有打电话,但她心里早已经确定了,在见到那个男孩子第一面的时候就确定无疑,这大概就是亲人,就是血缘吧。
她来这落阳村主要是想弄清楚是谁救了弟弟,还把他送到福利院,毕竟当年是她亲眼看着弟弟面无生气躺在爸爸妈妈怀里,也是她亲眼看见他和爸爸阿妈一起随着他们的家化为灰烬的。
现在他突然出现在眼前,除了惊与喜,她也有怀疑,弟弟似乎是被什么人刻意保护了起来,她要查出那个人是谁,她要弄清楚他的目的,不论如何,她绝对不能容忍弟弟再受到任何威胁!
让竹沁高兴的是,晚饭时医院来了电话,说是从DNA鉴定结果来看,可以确定两人的亲属关系,但并不确定是否是直系血亲。
挂了电话,竹沁总算是真正松了口气,因为她自己清楚,她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兄弟姐妹。
她捏着手机,转身看着忙乎乎地张罗饭菜的赵婆婆,陷入了思索,直到墨亦向她招了招手,她晃晃神,换了副柔和的脸色融入了这和乐的氛围。
赵婆婆没有老伴,没有子嗣,将来是否会一个人死在屋里也未可知,家里难得有客人,她显得很开心,一直絮絮叨叨地讲着问着,墨亦看得出来,她虽然是被卖到A城的,但她对A城并没有反感心理,反而一直问着华泽福利院的事。
等到夜深人静月上中天了,她才又张罗起客人们睡觉的地方。
趁着这个空隙,竹沁一个人游荡到了屋外的院子里,趁着月光坐到石阶上呆呆望着天空,月光不像太阳光刺眼,也没有温度,在这月华如水的夜里,什么都是柔和的,又什么都带着丝薄凉。
“在想什么?”
墨亦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竹沁调皮地翻翻白眼,并没有回答他。
就知道他会跟出来。
他似乎也没指望她会回答,看了她一眼又说:“怎么现在反而一点也不着急了?是不是已经确定了?”
她还是没有回答他,却回头借着月光细细地观察起他来,看了半晌又叹口气。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刚刚医院打电话过来,说是可以确定是亲属关系。”
墨亦双眼亮了起来,紧紧抓着她的手,掩饰不住的开心感染了她。
“沁儿!我很为你开心!”
她于是也笑了起来,说:“我也很开心,十几年来,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满足。”
依旧是淡淡平缓的语调,依旧是清清冷冷的表情,但墨亦听出来那里面的波动,看出来那里面的动容,虽然被极力掩藏压抑,但还是在一言一行之间流淌。他想,现在或许不该说太多,让她好好享受得之不易的喜悦,他只要陪着她,看着她,这样静静的,挺好。
他于是抓住她微凉的手裹在手心,安抚着那指尖轻微的战栗,不再说话,只静静陪着她。
白月光,银头霜,夜来栈茶香;茶不醉人人自醉,竟许地老天荒。
怪只怪月色太美夜太凉,竹沁才会情不自禁陷进身边男人的温柔体贴里,竟然缩进他怀中,靠着他偎着他,流连忘返。
怪只怪月色太冷夜不明朗,她才没有发现一墙之隔的孟梓豪,痛不得开口,遍体鳞伤……
一个屋里,两个屋外。夜真是个好东西,掩藏人肆意的情感,掩藏人隐秘的脆弱,待它拉开帘幕,放出光明,你立起隔阂,我带上面具,谁也不知道谁曾经怎样贪恋,谁又曾怎样独自****伤口。
这个夜,到底是喜还是伤!
于竹沁而言,至少是快乐的。
这个夜,她跟赵婆婆挤在同一张床上,听这位孤独的老人讲述她的过去,有那么几刻,她庆幸自己身边还围绕着许多人。赵婆婆没有同她提起朱铭,只问她:“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竹沁望着黑夜,静静回答她:“给我希望的人。”
这个夜,孟梓豪和墨亦也挤在同一张床上,一件一件细数着关于竹沁的所有回忆,这些回忆总是三个人共同参与的。
孟梓豪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翻身在黑暗中一拳砸向墨亦的脸颊,听到他闷哼一声却并不动,又笑了出来,翘着嘴角轻描淡写地问他:“诶,你说,为什么?凭什么?”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一拳和墨亦倒回床上的声音。
他吐了口血,还是笑,笑得前合后仰,于是墨亦也跟着他笑,反问他:“你说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她心里,或许我不过是她身旁顺手取暖的东西。”
孟梓豪骤然停下笑声,一把抓起他,揪着他的衣襟狠声质问他:“你凭什么这么想她?我不许你这么想她!你的自信呢?如果她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那你洒脱点放手!她不是非你不可!”
他感觉到他看向他,黑夜中,一种坚定的情绪被他捕捉,然后他听见他说:“绝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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