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无论以前的我是谁,从今往后,那个人就算是死了,而我,只是一个名叫小薇的普通乡间女子。
“小武你又吹牛皮,上回你说你不怕蛇,最后还不是吓得差点尿裤子!”
“胖子,你……哼,这回不一样,虎子他们都看见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等会儿见了人我看你怎么说!”
我和临烨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到了院子,只见小武带着一拨童子军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看见我和临烨,立马笑盈盈地脆声叫道:“临哥哥,小薇姐姐!”叫过人之后,他又转身趾高气昂地看着身边一个足足比他胖了一圈的孩子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那一群孩子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心中困惑,难不成我曾得罪过这帮童子军?
显然,临烨也意识到了童子军的目标是我,他满脸疑问地看向我,我向他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
对我的反应,他略微一笑,转身走到小武和那一干童子军面前,居高临下,再加上那帮孩子齐整地冲着他喊“临哥哥”,我忽然觉得他现在这样倒像个统领童子军的孩子王。
“你们这帮小鬼气势汹汹地闯进我的院子,难不成是想来拆我的房子?”
孩子们憨憨地笑着,站在小武身旁那个胖男孩说道:“小武说临哥哥家里住着一个仙女姐姐,比咱们村子里的红叶姐姐还漂亮,我们说他吹牛,他就说要带我们来看,原来是真的!”
“哼!都跟你们说了我没有吹牛你们还不信!”说着,小武跑到我面前,亲昵地拉住我的手说:“小薇姐姐,娘说你才来这里没多久,今天我带你去玩,我们这里好玩儿的地方多了。”
随之,那一群孩子都涌了上来围住了我,都吵着要带我去玩,孩子就是如此,心思单纯,对任何人都没有防备,而对于孩子的要求,想要拒绝也很难开口。
倒不是我不愿陪这帮孩子,只是我既然要在这里长住,就总觉得自己该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否则就真成了吃白食的蛀虫。可是这里的人大概都以农耕为生,让我下地种田,怕是不添乱就算不错了。
就在这时,临烨拨开孩子,站在我身边说道:“今天小薇姐姐有事情要做,怕是不能被你们这帮小鬼带走了,再说今天可是初五,这会儿青云怕是已经在学堂等着你们了,小心去晚了挨他的戒尺!”
“啊!”童子军们一声惊呼,这才想起忘记了今天是上课的时间,匆匆告了别立马便一哄而散。
我看着那些蹦蹦跳跳的孩子,笑道:“没想到你对孩子也有一套。”
临烨也看着孩子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不是我有一套,是这些孩子好学。”
孩子好学是好事,可我却觉得临烨在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间带着惆怅。为免他继续伤感,我刻意撇开了话题,问道:“你说我今天有事情要做?”
“啊,对了,今天我打算带你去镇子上裁几件新衣,你若没什么准备的,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啊?哦!”我是不是碰到了大好人?
据临烨说,东蔷村村后是一条河,也是村子的主要水源,村前是绵延的山脉,山上多是树木和野生蔷薇,而村子两侧便是大片的耕地,在去镇子的途中必要穿过耕地中间的小路。
昨日刚下了雨,田里还很湿,可是村民一大早就已经在田里忙活着除草,看见临烨和我经过,村民们的反应倒是和那些孩子一样,首先,对着临烨热络地打招呼,然后,看着我发愣。
女孩子貌似都喜欢受人瞩目,但问题是像这么被看下去,我会觉得自己像只罕见的怪兽。因为那些村民的眼神要比单纯的孩子多了点东西,就像一个种群里忽然闯入了一种异类生物,那么种群的成员就要抱着提防的态度小心翼翼地探寻这外来物种的危险性。
直到一只手将我的手握住,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汗水涔涔。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村民的目光顿时随着临烨的动作移到了我们的手上,慢慢的,由戒备变成了带着暧昧的了然。
“这小子这几天死活不见人影,原来是在家里守着娇娘子呢!”
“哈哈哈……”
田里的村民顿时哄然大笑起来,之前那种紧张的气氛也瞬间无影无踪,可是……貌似……我和临烨的关系……
我想抽出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村民不知,他竟也不反驳,反而大大方方地说道:“小薇她刚来没几天,脸皮薄,叔叔婶子们就别打趣了!”
汗,他这不是变相的承认了么?
我们越走越远,可村民的话依然不绝入耳。
“这小子终于有个看上眼的了!”
“临烨这小子向来艳福不浅,只是这回村子里的丫头们可要伤心了!”
“本来以为和红叶靠谱,这回算是……”
……
我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你这样就不怕把那些可能成为你妻子的姑娘吓跑?”
像他这样出挑的男子莫说是在这小小的村子里,就是放在人才辈出的京都大街上也是出类拔萃的,想必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少,他就不怕讨不到老婆?不过话又说回来……
“原来你觉得我这样子像是愁讨不到媳妇儿的?还是你怕别人不敢再来娶你?”
果然啊!他的确不是那种担心会打光棍的**丝男。
我黑了脸,他却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你竟是个这么有趣的女子!”
算是我白说,瞎操心了!
再说我是猴子吗?有趣?
我气恼地想要抽出手,他却还握着,我瞪他,他却视若无睹,“你眼睛不好,万一你半路摔个狗啃泥,我岂不是掉了面子?”
我怒火攻心,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我本就毫无关系,如何就能掉了你的面子?”
“就算先前的关系是假,我是你救命恩人这点却是真,恩人的话你自然该听。”
我想,如果我有胡子,此刻一定已经被气得翘起来了。
不知怎的,我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句话:男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
“人类永远都是脆弱的,他们需要时刻学会自我保护,日子久了,便形成一种习惯,排外,你对于他们而言是外人,是有可能存在威胁的存在,好在这里人心淳朴,往后他们不会再对你有所防备。”
他的话轻飘飘地传来,是在为我解释之前的情形,这和我想得差不多,只要能够融入这个群类,以后我便能得到一份认可,活得一份安然。令我在意的是他的用词。
“你这么说,好像你不是人类?”
他侧脸看向我,看了许久,直到我被看得浑身发毛,忍无可忍,他却忽然俯下身子,把脸凑到了我的耳朵下方,在我的脖子上嗅了嗅,吓得我立刻弹跳开来。
“你干什么?”我防备地看着他质问。
他漂亮的眉梢一扬,笑言:“你身上已染上了蔷薇花的味道,以后就是这里的蝴蝶也不会排斥你了,哈哈!”
这人有病吗?忽然做出那么亲密的动作就为这个?
“看到村子对面的重山了吗?”
我暗叹,这人的思维跨越还真不是一般的快,但他这么问,我还是不由得随着他看去。
对面的山峦重重叠叠,远远望去除了草木的绿,便是蔷薇的红,在晨光的照耀中展示着一种诡异而神秘的美丽。绿色代表着勃勃的生机,而那璀璨的红色仿佛泼洒在生命中的鲜血,生命与死亡的强烈对比,这样的画面无论如何都透着颓靡森暗的美丽,可是经晨光笼罩,却又反射出神圣的金色,实在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组合。
“记住,以后不要随意上那座山,尤其是夜晚和每月的十五。”
他的神色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问他为什么,他却不肯再细致地解释,只说是村子的禁令,若是不听劝告极有可能会丢掉性命。这其中明显有什么无法告人的秘密,我也不好再问,只是压下了心中的好奇,想着日后再问别人也是一样。
镇子离村子很远,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而且那里远比我想象的要热闹,后来问过临烨,才知原来是这几日恰逢赶集的缘故。
身边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临烨一面把我护在怀里,一面皱着眉向我抱怨,“早知如此就该把你的脸遮起来才是!”
我暗自嘀咕:你早干什么去了?
我初来乍到不知道,难道他也没有料到?
“哎!”他在我耳边低声叹息,随即说道:“得罪了!”
下一刻,我便被他揽在了怀里。
我不好当众挣脱,只得压低声音道:“你又干什么?”
“让人知道你已名花有主、再娶无望啊!”
这招他倒是百用不厌,但是不可否认,效果的确是不错。
两人逃难似的挤过人群,好在临烨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裁衣店,彩云坊。以彩云坊的店面,在这样的镇子中也算是个中翘楚,只是店中往来客人却不多。
布台后一位老伯正整理着布匹,看见临烨进门,脸上露出了熟稔的笑容,“阿烨啊,昨儿个才见你到镇子来,怎么今天又来了?”
“贵伯,今天我可是特地来光顾生意的。”说着,又把我拉扯到了柜台,说道:“给我家妹子做几身衣裳。”
被唤作贵伯的老伯将我上下一番打量,笑眯眯地夸赞道:“好人才啊!真是方圆百里都挑不出这么标致的丫头!来,这边都是时下的小姑娘们喜爱的花样,姑娘随便看!”
我略微点头,微笑地打过招呼,目光过处,唯独对白色情有独钟,之后我还未开口,临烨便把我手头上一匹纯白提花式雪绸抽了去递给贵伯。
“就这个了,先做三套夏装,样式无需太过繁复,但要好看,这里是定金。”
“哎!”我一把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那匹绸子不便宜,我怎么好意思让你这么破费?要不……对了,把我剑柄上那枚红宝石拿去典当,想必能换不少银子。”不管他再怎么看上去像个贵族子弟,但就他目前的处境来说,我实在看不出他是个可以随意挥霍钱财的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