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儿向花容若见了礼,而花容若却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微微一笑,我却觉得他笑得有些苦涩。他起身看向我怀中的孩子,惊叹道:“这孩子好漂亮啊!”
他一句话引来了所有人的好奇,我转身说道:“云洛,你和奶爹把孩子抱去给大家看看吧!”
宁儿、静儿虽小,却不怕生,在众人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中,两个小家伙咯咯直笑,稚嫩纯洁的笑声让人忍不住打心底欢喜。
“玉儿六岁便能吟诵传世佳句,音律上更是自成一家,别具一格,随便一个点子便能影响天下,想必玉儿的孩子长大了也一定非比寻常吧!”
玉儿玉儿,谁是你的玉儿?我瞪一眼镜惊鸿,这混蛋每一句话都让我心惊胆颤,生怕别人猜不出我是楼玉似的。
不知是谁忽然问了一句:“敢问大人,这孩子可起了名字?”
我和染儿相顾一笑,我说:“女孩名冉静,男孩名冉宁,父母皆盼子女成龙成凤,名扬海内,然,我只求我的孩子生活宁静,一世平安,哪怕粗茶淡饭,草屋麻衣,只要他们远离纷争,我心足矣!”
“冉宁、冉静……”镜惊鸿失神地呢喃着,随后淡淡一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是只要他不捣乱,我也懒得管他。
只是我才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却听见他闷哼一声,捂着嘴转瞬便没了踪影。其他人仍旧在闹哄哄地寒暄着,只有我们这桌人面面相觑。
我疑惑地扫过众人,只是想寻求一个答案,恰好对上水清漪的目光,他也是满脸的不解,“那位公子……我只是看见他吃了一口鱼肉便……”
云洛看向染儿说:“染儿哥哥,你那段时日不也……”
那段时日?哪段时日?怎么了?我不懂。
暗香忽然说:“大概是胃口不太好吧!”
气氛有点怪异,我看一眼镜惊鸿消失的方向,落遥也随他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你随我来!”
花容若在我耳边低语,我满脑子都还是落遥的影子,只呆呆地应了一声,随着花容若离席。
“为什么不让我动手?”花容若刚一停下脚步就转身质问我,喘口气的余地都不留。
我顿时双眉倒竖,瞪着他,“你以为我在包庇他?”
他回瞪着我,口气很是不善,“难道不是吗?你明知我寻他多日,为何今日他送上门你却拦着我?”
“你……你……花容若你这个臭男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怒火攻心,口不择言地骂他,却没来得及想整个花荣敢这么骂他的怕是也只有我了。
他一双美眸冒着火光,俊美的脸气得绯红,“楼玉,你竟敢……”
“我就是骂你了怎样?你公私分明,有种的你摘了我的脑袋,反正我这辈子已经是赚来的了!我还怕了你不成!”
“你……”
僵持许久,直到我感觉到脖子开始僵硬,他的语气却又忽地软了下来,带了些许无奈,“你这无赖!”
他苦笑着说:“你这哪里像个女人?”
我翻了个白眼,拉不下面子和他犟着嘴,“不好意思,咱偏偏就是个女人!”没办法,我这性子放到女尊国缺少了女子气概,放到男尊国缺少了女子的含蓄,可无论如何,我是女人,这是事实!
“那人……是镜明国人还是水漾国人?”
“你明知顾问!”明皇还能成了水漾国人不成?
“我说的不是镜惊鸿。”
不是镜惊鸿?难道是问落遥?我不解地看向他。
花容若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我,似乎在犹豫,良久,他轻声一叹,将一个小巧的锦盒递给了我,“这是噬心寒蝉的解药!”
他不再多言,转身就要离开,我容不得心里有半丝疑惑,总觉得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会追悔莫及。
我急忙在他离开前问道:“为什么?”就因为他把我和语儿撮合到了一起吗?
他停下了脚步,却不肯正视我,“你为花荣做的够多了,我还你自由。”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就像我与他之间的隔阂越拉越大,今日我若就此让他离去,要到何时才能解开我与他之间那莫名的心结?
“花容若你给我站住!”我冲他的背影大喊,他却连鸟都不鸟我,我气急败坏,快步上前不管不顾粗鲁地扯住了他的衣袖,一心想着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却没料到手劲太大,竟将他的外衫拽下了肩膀,还好里衣还在,只是领口咧得很大,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胸脯,试想在男尊国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的衣服扯得袒胸露乳是何等的尴尬。
我脸上一烫,慌忙松了手,低下头不敢再抬头看他,结结巴巴道:“那……那个,我不……不是故意的!”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听来他的动作也是极快的,我在窘迫之际却又忍不住想笑,很好奇一向稳如泰山的容王此刻是何等模样。
抬眼偷偷瞄去,被逮了个正着,正对上他恼怒的目光,只是那俊脸上的红晕作怪,此刻的他没有丝毫震慑力,反倒是玉面含嗔,让人打心底生出一丝怜惜。
我自知理亏,冲他憨憨一笑,心虚得紧。
“你还有何事?”
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只是脸上的晕红貌似有增无减,让我胆子也大了起来。想着差点被他蒙了,他容王就是再强,说到底还不是个花荣的小男人?
我壮着胆子正视他,“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介怀,总是对我不冷不热?”
他的目光顿时染上了怒意,我甚至在里面读出了些闺中小男子的幽怨,我瞬间郁闷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他一直瞪着我,似乎想从我眼里发现些什么,可是我心里坦坦然,愣是不明白。大眼瞪小眼,渐渐的,他那幽深漆黑的眼眸似是撒上了碎星,一闪一闪的,好像……泪光……
我心头一震,想要看得真切些,他却别开了头,声音越发地冰冷,“你多想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蓦然对上他的眼眸,竟已是泪水盈盈,满是对我的怨怼,他的唇角别扭地勾起,拉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幽幽吟道:“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楼玉,你还要骗我到何时?”
“我……”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吟的这句诗我倒是知道,那是我参加科举时答到第三卷无话可答随便抄了纳兰性德的一首词来对付的,可是他此时吟出这句诗是什么意思?骂我薄情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楼玉,我叫花容若,不是纳兰容若,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替代品?我蒙了,谁的替代品?这和纳兰容若有什么关系?
“不要叫我容若!”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替代品!”
曾经,他似乎也这样说过,他不让我叫他容若,容若,花容若,纳兰容若……
妈呀!
我疑惑地看着他,犹犹豫豫,试探地问道:“你指的是……纳兰容若?”
他惨淡一笑,那繁花落败似的笑容让我很是揪心,他说:“你终于肯承认了吗?那首词,是为那个人而做的对吧?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成了那人的影子,容若,你叫的是他,不是我,是他!”
老天,我连撞墙的心都有了,我这冤受得也太……太莫名其妙了!纳兰容若什么时候成我的恋人了?
瞪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家伙,我就是有火也被他浇灭了,我只知女人爱胡思乱想,却不知女尊国的男人胡思乱想起来真是叫人……哭笑不得了。
我咬了咬唇瓣,强令自己憋下了笑意,凑到他面前轻声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疏离我的?”
“我知自己不守夫道,整日在朝堂抛头露脸有失体统,名声早已毁之殆尽,可我就是孤寡一生,也不想骗自己卑微地接受你对别人的情感!”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认为我对他的情意只是将对别人的转嫁到了他身上?“这么说来,你这算是吃纳兰的醋了?你不是对我全无情义是吗?”
他冷眼瞄着我说:“是又如何?若我能选择,我宁愿自己恋的是猪狗,而不是你楼玉!”
我眼角直抽抽,这话说的,也忒不讲情面了,我连猪狗都不如了!娘的,都是纳兰容若惹的祸!
我哀叹一声,苦哈哈地笑着说:“容……我的王爷啊,我这冤可是大了去了!”
他不屑地扫了我一眼,斥道:“诡辩!”
我涎着脸贴近他漂亮的脸蛋说:“王爷,如果我真是冤枉的,你还会像以前那么对我待理不理吗?”
“哼!”
反正我知道了症结所在,也不怕他不理我,慢悠悠地说:“其实,那首词原本就不是我写的,我参加考试写完两篇文章后便腹中空空,又怕交了白卷被人判作藐视科举,便信手拈了别人的作品顶替,作者好巧不巧偏与你同名,让你生了误会,早知如此,我就该抄别人的了!”
“你说什么?你那诗是抄来的?楼玉,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在科考中抄袭!”
我反驳道:“我属了作者的名字就不能算是抄袭!”果然是公私分明,科举的公正比他情敌的存在还重要。他都不怀疑纳兰容若的存在。
“若真如你所言,那纳兰容若也算才情非凡,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此人?”
呸,我这张乌鸦嘴!
“那个,你没听说过的多了。你若不信,我可以指天发誓,要是我楼玉今日所言有半点虚假,就让我……你都不拦我吗?”虽然我没说假话,可这么咒自己总是觉得别扭。
他很没形象地白了我一眼,“你若所言非假还怕发毒誓不成?”
我的命好苦,这样的男人真是……
“你若是不心疼,拿那纳兰容若的名义立誓也是一样!”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我顿时咧开了嘴角,冲他晃着大白牙,他轻嗤我一声,别开了脸,“傻子一样!”侧脸勾出一抹柔和的笑意,皎若明月华光,动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