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扫暗香一眼，果然是个有修养的，不与小人斤斤计较。我笑了笑，勾起盈袖的下颌，说：“聪明的男人可不会这么没容人之量，这样吧，你若是能在今晚选中花魁，我便去找你，如何？”
盈袖霎时喜上眉梢，“大人此话当真？”
“你都说了我是大人，大人又岂会骗你？”但前提是你能选中花魁。
盈袖向我抛了个眉眼，我浑身颤了颤，他说：“那就请大人拭目以待吧！盈袖在屋里等着大人！”
我侧身看着盈袖一步三回头地扭着离开，忍不住失笑，“褚英，你说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啊？这个……”
褚英困惑地看着我，我笑了笑，不再为难她，转身走向暗香。
“公子，大夫都说了你的脚伤成那个样子不可以跳那支舞，你怎么就不听呢？看看，摔了不说还让那个男人看笑话！”
暗香责备地瞪了沐雨一眼，又转对我说：“沐雨不懂事，竟然去劳烦大人，暗香给大人赔罪了！”
我笑着摇摇头说：“无妨，我今天本来就要来旖梦楼，只是路上恰巧碰到沐雨，听他说了你的事就顺便来看看。”
“大人，您刚才也看到了，公子的伤真的不能跳那种舞蹈，您不是答应了要帮公子的嘛，眼瞅着晚上就要上台，您快想想办法吧！”
“沐雨！”暗香斥责道：“你放肆！大人有朝中要事处理，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大人？还不下去给大人奉茶？”
我既然来了，这忙是一定要帮的，我刚才在门口的时候看到暗香准备的那支舞美则美矣，只是那些动作对受了伤的暗香来说的确有些激烈，若是他执意跳那支舞，只怕还没跳到一半，脚就肿得不成样子了。
本来行动不便，应该用弹琴唱曲儿来替代的，可是大凡这里的小倌，哪个不会哼两句？再说那些花客又有几个是真正品鉴歌喉琴艺的？她们看的不过是样貌和身段，跳舞的确是最直观，也最容易出彩的。但是以暗香现在的情况，我看他多站一会儿都成问题……
“大人，暗香不敢让大人费心，大人能来……暗香已经……十分高兴了！”
我只顾着想能有什么办法让暗香混过去，只是隐约听到他在和我说话，我便对他笑笑，以示回应，至于他说了什么，我是真没听到。
反正来青楼的猎艳者无非是看个热闹，只要一个节目能让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想来他们也不会细挑节目中的着重点。
“听说，男皇陛下决定让大人做皇后，暗香恭喜大人！”
我又只对他笑了笑，然后继续自己的思路。我想，如果节目能给看客一个深刻的印象，他们到最后必定会选定这个节目，如果让一个不参加花魁大选的人帮暗香跳舞，只让暗香伴奏，到时，节目赢了，也就是暗香赢了……
“大人……”
“有了！”计上心头，我高兴得一拍手，笑对一脸惊诧的暗香，“我想到了，想到了！”
“大人、公子，茶来了！”
我激动得起身，把沐雨和褚英都拉到了桌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他们听，“哎，你们快过来，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我们从外面找一个人帮暗香跳舞，暗香只在一旁伴奏就好，我连曲子都想好了，到时，一旦我们的节目夺得满堂彩，那个跳舞的人又不选花魁，那这花魁就是另一个表演者，也就是一旁伴奏的暗香，只要曲子新颖，暗香唱得好，别人也不能说什么！怎么样？可行吗？”
褚英有点木讷，但好歹点点头，也算给我捧了场。沐雨抬着小脑袋瓜子想了想，满面欣喜地说：“哎，这个法子好！大人，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我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咧开嘴乐呵：“那是，也不看看你家大人我是谁！”咱可是见识过现代化世面的！
“大人！”
“呃？”我正洋洋自得，听到有人叫我，随口应了声，回头看去，原来是暗香。
暗香抬头看着我，媚态天成的脸上没有难题解决后的欣喜，却是带着纠结，还有他的眼神，我看不明白。
“对了，你刚才和我说什么？我光顾着想，没听清楚！”
暗香静静地凝视我片刻，就在我以为他要说话的时候，他却只莞尔一笑，那笑里，我竟然看到了……宠溺！
“没什么，只是觉得大人的法子很好！”他如斯说。
我“哦”了一声，暗掐了自己一把，又胡思乱想了！
暗香忽然问道：“大人的法子虽好，可要去哪里找那跳舞之人？”
“啊？这个……”
一般会跳舞的男子都是大户公子，可是大户公子谁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我认识的男子……要是染儿或云洛在兴许可以，可现在……柳夕雅……不行不行，柳松青会宰了我的！花容若……我可不想找死，语儿意儿更不可能，还有个水清漪，他对我的情意已经让我很困顿了，我要是把他带到这里，他那个贼狐狸姐姐一定会逼着我娶他。可要是到别的青楼找个人来，那旖梦楼的鸨父一定不会应允，万一一舞成名，岂不是帮别家青楼揽了生意？
都不可以，那该怎么办？难不成让我亲自出马？我唯一一次跳舞还是给镜惊鸿那个混蛋跳的钢管舞，别提有多蹩脚了！不过……
我想好的那个曲子如果要配舞定然是展现轻盈的，我轻功虽不怎么样，可用来蒙混跳个舞还是可以的，再说，就算我跳得不怎样，就凭我的身份，那些人也总得给点面子吧？有条件不用那是白痴！
回头对上三人期盼的眼神，我自信地笑了笑，豪气干云地拍拍胸脯说：“我来！”
“啊？”
沐雨瞪大了眼睛，“大人，您虽然……您虽然女生男相，可是您一个女人……您会吗？”
不爽，这小兔崽子敢瞧不起我！
暗香也劝我，“大人，暗香知道您是一番好意，想帮暗香，可是大人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为了我一个青楼男子自毁声誉？”
“大人！”褚英推了推我，说：“大人要以大局为重，别忘了您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我淡淡一笑，我就是再怎么没心眼，也不会忘记今天来旖梦楼的主要目的啊！花容苇好色，又觊觎我已久，我这么做不正好顺了她的意么？
“暗香，排演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谈，其实我今日来另有要事，你能否给我找一个胆识过人且嘴巴比较紧的小倌？”
这件事必须做得隐秘，我本不该和暗香提及，可是，他是个聪明人，我赞赏他，也莫名地信任他。
暗香略扫一眼我身后高大磊落的褚英，那眼神，顷刻间便已似明了了一二分，我不得不赞叹他的冰雪聪明。他轻声说道：“既然大人乐意帮暗香，不如大人这忙也让暗香回敬如何？”
他清明中流淌着风情的眼眸坦坦荡荡地与我对视，倒叫我觉得若是拒绝了他反倒是我小人之心，可是……
“你的脚……”
他浅浅一笑说：“您是大人，又是……”他顿了顿，神色微暗，然后又接着道：“又是花荣未来的皇后，您都可以纡尊降贵为暗香在这种地方表演，暗香忍一时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名声，又不能当饭吃，即便是被人奚落几句也不会掉块肉，可他那是生生的痛啊！可是见他态度坚决，我又没办法回绝，只得应了他。其实有他帮忙也许要比找别人来保险得多。
差人给花容苇送去帖子后，我便一头扎进了排演之中。而我虽然说是想好了排演的法子，可那只是最粗略的框架，真要实行起来却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大到场景的布置，小到每一个动作，对于我这个门外汉来说简直是难于上青天。说是我帮忙，可实际上，除了提供曲子和场景基本的布置方案，其他的细节几乎都是暗香代劳的，我这忙帮得着实有些汗颜。
我没有舞蹈底子，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预期的效果实在是有些困难，好在有暗香这个专家指导，才勉强看的过眼。
眼瞅着外面已是夜幕低垂，旖梦楼也已华灯初上，我给暗香跳完这最后一遍，也差不多该上场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暗香已经把我写下来的琴曲练得得心应手，我随着他的琴音起舞，将腰向后弯下，琴音乍停，我不敢再乱动，因为我知道这说明我的动作有瑕疵。
老实说，这个动作要保持下来还真是有些艰难，我勉力僵着身子，眼珠子瞥向暗香。他一拐一拐地走到我身边，一只手扶到了我的腰后，一只手向上抬我的下巴。
这都练了一整天了，可他手把手指导了我多少回，我仍旧就几乎脸红了多少回，更别说我和他现在这个动作，实在是……太暧昧了！
我滚烫着脸，下巴上是他温热细腻的手指，抬头，眼睛正好与他的相对，鼻息间，他身体上的温香无声地萦绕，迷醉了我，这个男人，好美！
“大人！”褚英忽然闯入，我恍然惊觉，和暗香同时错开目光，在他慌乱的搀扶中直起身，眼角扫到沐雨那小兔崽子在一旁咬着手指笑得欢生。
“大人，苇王已经到了，只是还带了一小队随从。”
褚英在我耳边汇报，我略微点了点头，“知道了！”想必花容苇是被我打怕了。“褚英，你先她一步到厢房藏身，见机行事！”
“是！”
褚英离开后，我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惶然，终于要面对了……
红纱裹身，腰间的红宝石熠熠生辉，黛青淡扫，眉脚微扬，便是我从未有过的冶媚之姿。铜镜中，同是一身红衣的暗香出神地看着我，我回首轻笑，将他拉到妆台前。盯着他绝美的容颜端详片刻，我拿起了桌上的胭脂，那是我昨天要水清涟交给他的。
手停笔歇，一朵鲜红的桃花在他光洁的额上靡丽绽放，我真正地了解了那第一艳妓的由来，他无需有任何动作，只需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你，你的心便会轻易地为他的魅惑和那空气中散发的体香沉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