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妩细眉轻蹙,望着他手臂上撕裂的伤口,有些胆战心惊,冰凉的手摸上去,一脸凝重,“你怎么也不小心些?你是个人又不是钢铁,就是功夫再怎么好也得注意点啊。老是这样受伤,会落下病根的!”
她的语气其实很严肃。
然而江恨寒却成了木头,动也不能动,耳朵里泛起柔柔的歌,身体像被雷电击过,电波在他的神经中枢掀起一股剧烈的刺激感,全是因为他粗糙的手臂上她细细的葱白葱白的指头,那么凉,就像古代武侠小说中的寒玉床,清透冰晶,却让他的心沸腾起来。
不经意的一个抽搐,江恨寒有些窘迫,侧过身,手臂垂下来,离开她的手,局促着打着哈哈,摸着后脑勺认错,“我知道了。”
清妩瞪他一眼,转而仔仔细细的问身边的医生,“请问他这样的伤得养多久?手臂上的会留疤痕吗?什么东西不能吃?一天换几次药?”
“注意别碰水,也别剧烈运动,汗滴到伤口会很痛的,忌辛辣,现在天气不是很热,两天换一次药就行了。另外的话……”
清妩认真的听着,连连点头。
一旁的江恨寒倒是被晾到了一边,但他一点也不失落,反而高兴坏了。原来她那么关心他,或许,在她心里,自己也有点地位的吧,目前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想起凌衍森方才狂妄不羁的狠话,江恨寒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那个霸道的恣意的男人,终究是不成熟了些,什么守在她身边是他给的恩赐?亏他说得出口!说到底,凌衍森只不过在害怕罢了吧,他那种男人,到死都要嘴硬。他不像凌衍森那么冥顽不灵,他所希望的一切不过是眼前这个瘦小瘦小的女人好好地,光是这么看着她,他就觉得已经很好了。虽然母亲一直在叨叨,说他三十来岁的人了也不找个女朋友,还一直埋怨说抱不上孙子,但江恨寒却知道,母亲是看好清妩的,看得出来,母亲很喜欢清妩,从一开始就很喜欢。若有可能……那该多好。
清妩给江恨寒领了药,来到原地。
江恨寒歪着脑袋磕在椅子背上,鼾声四起,清妩看着路过的人投来的目光,微微窘迫着叫起他。
“快起来,我送你回家。”
她见他没反应,情急之下抬脚踢了踢他的腿,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亲密。
江恨寒揉揉眼睛,一脸迷蒙,一个哈欠,嘴里便散发出浓郁的酒味,熏得清妩直往后躲,他眯着眼睛,灿若星辰地笑着,“对不起,麻烦你了。”
“你帮了我那么多忙,这算什么。其实你应该早给我打电话的,就那么怕麻烦我吗?”清妩看他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赶紧扶住他,嗔怒。
粉腮红唇,娇小可爱,江恨寒看着身旁这样的她,温柔地笑起来,“不怕。不怕。”
“那不就对了。走吧。”
她在他身边站着,因为穿着拖鞋,将将到他的肩窝,因此,把他的胳膊抬到肩上,却得踮着脚尖才能抬起来,江恨寒笑了笑,故意倾斜了身子,挨着她,白生生的光线里,一高一低两束相携的影子紧紧地毫无间隙的连绊着,一齐步入夜色深处。
而此时,清妩和江恨寒都不知道,医院三层高级病区A病室,临街的窗户打开着,素色窗帘在夜风中徜徉,而站在窗户正中间微微低着头往下俯瞰的男人,精干的短发却根根倒竖,有如针扎芒刺,将流畅的风剪碎成一片一片的凌乱。
深邃的五官衬得侧面的紧绷看起来更加明显,白纸般的光线刷白了他面无表情的轮廓,紧抿着的薄唇上蒙着一层霜一般的白。
眉头几乎蹙成手臂上紧紧缠绕住的绷带,再也解不开了。
那些白色的绷带迅速被赤红染遍,然后,血一滴一滴坠落在白色的地板上,耀眼刺目的红。
身旁的护士就那么看着,不敢近这个全身散发出地狱阎罗一般森然的气息的男人,实在太可怕,刚才她不过是看他伤口裂开,血涌出来好心过去想要给他重新包扎一下,便被他雷霆万钧的怒气喝退。
另一侧,林文才稳稳的站着,顺着老板正在凝望的方向看下去,然后心中郁郁,一口浊气轻声而叹。
他不知道老板为何看得那么认真,明明楼下街上相携着有说有笑的一男一女那么刺目,明明老板脸上青黑的轮廓和难以掩盖的怒气和浓浓的失意感那么明显。
凌衍森撇撇嘴,心口泛起尖锐刺骨的疼痛,所以,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他也毫无知觉。
楼下,她正搀扶着江恨寒走过,手里替他提着一袋子的药,那么小心翼翼,咬着牙隐忍着江恨寒的重量,看得出来,很细心,很怕碰到江恨寒的伤口。
他们偶尔对视凝望,眉目含情,有说有笑。
她在风中摇曳的侧颜,看起来温吞而美好,她看向江恨寒的那股细致而清澈的目光,就像浓雾下的街灯,影影绰绰地闪烁着全部的美丽。她在笑,微微地,阳光轻轻拂过柳枝一般的笑。
她这样看过自己吗?她对自己这样笑过吗?
该死!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为什么关于他们之间的点滴,他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了?
凌衍森一拳打在玻璃上,玻璃弹了弹,很快,那碎裂的痕迹就像开叉的树枝,千条万条地在平整的玻璃上蔓延开来。
护士吓得一声尖叫。
林文才也蹙着眉头跑过去,不顾凌衍森周身散发出的渗人的寒意和戾气,捧起他鲜血淋漓的手,大惊失色,“凌总!你的手受伤不轻,这才刚刚包扎好,你这是干什么么呀?伤上加伤,又裂开了!护士,快叫你们主治医生过来给看看啊!快去!”
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在地板上,脆脆地响着,凌衍森却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胸口闷得慌,很快地,窒息感传来,眼睛痛,胸口痛,全身都痛。
他叹口气,眼皮厚重而无声地跌落。
到底是……受不住她和别的男人亲昵,不行!一眼都不行!他发狂的嫉妒,发狂的在意!怒意和醋意就像疯长的藤蔓绕紧他的心脏,自虐自残,每看一眼,对心脏的绞杀就更加浓重一分。
怎么办?阿妩,我终究无法忍受你的离去。
怎么办?阿妩,我如此胆小,以至于根本无法承受你和别的男人恋爱,结婚,生子,那简直你亲手杀了我还恐怖。
怎么办?阿妩……
又是一天面试无果,天色渐晚,清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区。
她住四楼,小区有些年头了,楼道的灯坏了两盏,还好只是一二楼,一口气冲上去,接着窗外的路灯,清妩到不怎么害怕。
刚走到四楼,抬头,自家放到门外站了一个人。
那时候头顶的感应灯恰好到了时间,灭了。
匆匆一眼,清妩只看见一双纤巧的平底布鞋,脚尖的位置有白色的花,鞋上,是一双女人的腿,细而圆润,只是皮肤有些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