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得一月,已到了春暖花开时节,北国春光虽然来得慢些,却仍挡不住丝丝翠色爬上枝头。这日三人正在客栈中饮酒度日,忽然燕王遣人来请,樊於期料想必是燕丹有了消息,随来人一起到了燕王宫中,果然看见燕丹立在一旁,但地上亦整齐地跪着几排人犯,有二十人之多,再仔细瞧时,竟是自己入燕之前遣回去的部将,人人衣衫褴褛,似乎遭受过重大的变故。
燕王道:“这是犬子在路上所擒获的秦人,他们道是前来寻你。”樊於期不解何意,只听自己的心腹佐将林云痛哭流涕道:“将军,秦国已无我等容身之所了!”樊於期道:“此话怎讲?”林云抹了一把泪水道:“秦王不义,见将军迟迟未归,道您办事不力,迁怒于我们,竟然杀了我们几十号兄弟,我们拼了命才逃将出来。”樊於期颤声道:“甚么!”林云又道:“我看秦王是有心要置将军于死地,斩您臂膀便是佐证,他既如此待您,秦国是不能回了,咱们不如一道降了燕国罢!”樊於期道:“那怎么成,我的家眷老小尚在咸阳,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又怎能撇下他们不管?”林云心中不忍,好半天才道:“你……你的家眷,唉……都怪我们,未能救到。”樊於期已预感到出了什么事,心中疼痛,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和我家人过不去?”林云偷偷瞧了一眼主将,小声说道:“其实秦王以为你已降了燕国,因此决心斩尽杀绝。我们得知消息,连夜带着他们逃离,但我们人少,终究还是未能逃过秦王魔爪。”
樊於期又悲又怒,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咬牙道:“此仇不报,枉自为人!”转头向燕王跪下道:“希望大王能给我这个机会!”燕王笑道:“快快请起,这实是寡人之荣幸,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了。来,今日我们痛饮三百杯。”当下命人给二十余人全都松了绑,整置杯盘为众人压惊。
酒至半酣,燕王突然想起一事,向燕丹问道:“对了,那孩子可曾找到,究竟是何人所为?”燕丹欲言又止。
樊於期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以为他是因找不到人而自责,立即道:“现下找不找到又有什么要紧,你道我还会去替那昏君办事么?”燕王笑道:“这倒不是!寡人只是担心,倘那孩子真在燕国,秦王定会拿此说事,倒给了他趁机而入的籍口。”
樊於期摇头道:“嬴政野心绝不止于赵,他是要把六国全都吞并了,即便那孩子不在这里,他同样会入侵燕国,这已早在他谋划之中了。何况那孩子乃赵主之后,再怎样也轮不到他秦王来管,他若以此为籍,那才真是强取豪夺了。倘若大王还思明哲保身,那便只能重蹈赵国覆辙。”燕王道:“哦!有这回事!那依你说,该当如何呢?”樊於期道:“眼下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咱们立即知会齐楚等国,倘秦王敢入侵他国,大家联合起来,挥利剑斩他贪婪之手!”燕王点头道:“嗯,不错!防患于未然!我即刻安排。”
过得片刻,燕王假装不胜酒力,命燕丹扶自己入内休息。
燕丹会意,随燕王来到内宫,燕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现下说说罢!”燕丹道:“父王英明,儿臣不过耍了个小小的计策罢了!孩儿已查明那孩子是被赵嘉手下人劫走的,他们已在边境成立了代国,拥立那孩子成了代王,赵嘉与我国向来交好,我自然不能出卖他。不想于回途却遇到了这拨秦人,他们也已探到了消息,准备秘密地来告知樊於期,然后向秦王覆命,我怕他们坏了赵嘉之事,因此把他们抓了起来。后来又劝告他们降燕,他们回想起秦王对樊将军的残忍之举,很快便答应了,但皆知樊将军生性刚硬,怕他不应,因此演了这么一出戏来,樊於期果然上当。咱们可是一举两得,不仅化解了赵代的危机,还收了这么一员猛将。”
燕王道:“原来如此,那刚才秦王杀他家属之说都是假的了?”燕丹道:“也不全是,据这些人讲,秦王确已将其家眷抓了起来,就是防他一去不归。他们也是看到这样才气愤不已,答应劝降的。”燕王笑道:“看来还是秦王自己种下的苦果,才将樊将军拱手相让啊!”随即又不无担忧地道:“万一他日被樊於期知道了真相又该如何呢?”燕丹苦笑道:“此事只有我和这些秦人知道,说不得,咱们只有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说着用手就势在颈中一划,“把这些人全都杀了,然后传出樊将军投降的消息,秦王听了,定会将他的家眷杀个一干二净,那时便死无对证了。”燕王点头道:“好,就是这么办了,寡人即刻安排你出使齐楚,告之嬴政的险恶用心,你正好可以带着这些秦人同去,干净利落点。记住,要在境内解决。”燕丹道:“孩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