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术士忙了几乎一个通晚,方将封禅台搭好,刚准备躺下休息一阵,耳边却又传来赞礼官的催促声。原来东方日之将出,皇帝命令他们即刻准备典礼,以寓示他将和太阳一般,生生不息,光芒永绽。几人草草以香汤沐浴了,随赞礼官来到封禅台前,嬴政与众臣已立于山崖之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东方。只见东方朝霞满天,地平线上如火烧般通红一片。不大一会,一轮红日缓缓上升,顿时万道金光射来,夺人眼目。术士们立即跑到前面,双手高举,仿佛欲将太阳托向天空。过得一刻,红日终于脱离了大地的束缚。鼓瑟交鸣声中,嬴政与众臣一齐跪倒,祈求大秦如日中天,永受万物仰仗。随后,他在一名叫徐福的术士引导之下,慢慢朝封禅台走去,每行九步,便要回身拜日一次,如此行了九九八十一步,方到封禅台边,鼓乐暂停,徐福大声道:“皇天厚土,莫不天赐,今有天子,代为掌执,凡我子民,皆应顺势,望各路仙人匡扶明君,佑我大秦。有请天子登台!”嬴政沿着台阶缓缓登上封禅台顶。台顶已按方位摆下九只大鼎,每只大鼎上皆立有一面铜镜,镜面朝向东方。嬴政穿过大鼎,在一把雕满青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百臣便齐齐跪倒,口中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赞礼官从旁登上台顶,立在一幅两人展开,长足十尺的竹简之后,大念颂词。足足大半个时辰,方将那篇颂词念完。又念了一篇祭文,这时日渐升高,将近三竿,众人已跪得双腿发麻,头上又增烈日,愈加难受。好不容易念完了,嬴政这才命众人平身,几名身体较差的老臣已难于站立,嬴政却道他们仍欲跪拜,不肯起身,十分感动,忙命侍卫上前搀扶。
九名术士在徐福的带领下立在九只大鼎前,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时而抱胸合十,时而高举过顶。鼓弄了大半天,突然徐福大喊一声,九人同时双手齐扬,似乎往铜镜上扔了些甚么,只听“嗤嗤”声响,一阵烟雾过后,铜镜上居然着起火来。想必他们所扔之物乃是琉璜、硝石一类,而铜镜面朝东方,久受烈日灸烤,是以温度极高,琉璜、硝石自是遇之即着。众人哪里知道这些把戏?还道他们真有通天之术,啧啧称奇。火星落入大鼎,引燃鼎内早已铺就的干料,登时熊熊燃了起来。几名太监将一顶制作精美的皇冠捧了出来,赞礼官缓缓给嬴政戴在头上,众臣又再三跪九叩。一时礼毕,嬴政命大宴群臣,开怀畅饮,三日三夜不休,酒食皆从山下担运上来,无数民夫上上下下,络绎不绝,好不壮观。
到了第四日上,嬴政带领群臣遍游泰山。从山顶俯瞰,群山皆被踩在脚下,令人顿生居高临下之感。良久,嬴政忽然向身边王翦道:“老将军,你瞧!这片土地原本不属朕,现下朕却立于其巅峰,大好河山呀!”未待王翦开言,却听赵高抢道:“是呀!可见天下终归吾皇所有,是上应天数,下合民心呀!”嬴政道:“你怎知是上应天数呢?”赵高笑道:“那晚天象奇特,观天师不是说过了么?”群臣立即谄诬道:“对!对!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嬴政没有理会,转头又问王翦道:“朕若要拿下楚国,你看需要多少兵马?”王翦想了想道:“仍非六十万大军不可?”嬴政点了点头,顺着山道慢慢游览。
是夜,嬴政又将李信召来,道:“朕若命你统兵攻楚,你需要多少兵马?”李信听他如此相询,知他心中对王翦白天所答并不满意,于是说道:“末将已经说过,攻楚易于攻齐,臣只须二十万即可。”嬴政哈哈笑道:“好!好!好一员强将!看样子王翦是有些老了,和你们年轻人比不了了,朕的国土越治越大,需要兵马的地方尚多,哪还能倾全国之兵,与他攻打一个已远比不了我大秦的楚国?朕就命你为大将军,前往征楚。你下去准备准备吧!”因攻下楚国,中原便将一统,此战意义非凡,李信不由喜道:“臣领旨。”
听得嬴政将派李信征讨楚国,王翦如何不知其意,虽明知会让人误会其有抢功之意,翌晨却仍然谏道:“楚国难战,二十万军万万不够,望吾皇三思。李将军不可托大。”嬴政笑道:“老将军不必多虑,此次未用将军,乃杀鸡焉用牛刀之意。何况朕也需要你护送回都啊!”王翦道:“此并非臣欲贪此功,楚国幅员辽阔,无论谁往征战,二十万都是不够的。何况这是最后一个敌国,该当以稳妥为要。”嬴政道:“老将军不必再言,朕意已决,李将军后日便将启程南下!”听他如此说,众人都不再言语,王翦也叹息了一声,只得作罢。
嬴政望见人群中的扶桑,向他招了招手。扶桑走上前来欲行君臣大礼。嬴政道:“不必多礼!桑儿,如何?是否想家?你母亲可是想念你得紧呢?”扶桑躬身道:“问义父安!问母亲安!孩儿虽然想念母亲,可还想随军出征,为义父分忧。”嬴政哈哈笑道:“哦!我的桑儿太懂事了。好!朕亲封你为都统,跟随李将军前往征楚。”扶桑谢了恩,他望见立于嬴政之旁的胡亥满脸不快之色。嬴政又道:“朕还有一件喜事要告知你。来呀!带上来。”他话音刚落,只见两名侍卫押了一人过来。正是扶桑的大伯父赵继。扶桑虽从未与他谋面,但从小熟记他的画像,知他便是卖国求荣,逼死生父的大仇人,因此很快便认了他出来。嬴政道:“此人交给你了,朕曾答应过你母亲,要为你们讨个说法。他现在对朕已经没有用处了。”扶桑慢慢走近赵继,眼睛里充满仇恨,盯得他全身发麻。他惊恐地道:“皇上!皇上!求您饶了我吧!看在我曾经立过大功的份上,您饶了我罢!我现下可是忠心诚意地愿为陛下誓死效忠啊!”嬴政只是冷笑。
赵继转而向扶桑道:“侄儿,好侄儿!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啊!我和他可是亲兄弟,我是你的亲伯父,你放过我罢!”扶桑冷冷地道:“当初你逼死他时,不知是否想过,他是你的亲兄弟呢?”赵继道:“此不能怪我啊,我也是被迫的。对了,全都怪他!”用手指住嬴政道,“都怪这个侵略者占我河山,现下却又过河拆桥,咱们跟他拼了。”口上说着,脚下却不动一步。扶桑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对嬴政道:“多谢义父,孩儿原本打算征完楚国后再向义父求恳此事,不想义父却先行为孩儿想到了。孩儿欲将他带到父亲坟上以作祭奠,不知可否?”嬴政笑道:“当然可以,朕准许你带一千兵马前往,完成此事后再赴前线杀敌。”扶桑谢恩道:“谢父皇!”赵继大声道:“好侄儿,原来你早就认他做了义父,这就对了嘛!你比你父亲可明事理多了,皇帝才是真命天子,咱们哪能跟他作对呢?快帮我求求皇上,以后我们共同为他效忠。”扶桑怒道:“你闭嘴,连亲兄弟也能出卖,又知甚么是忠、甚么为义?”命人将其押解下去。
翌日一早,扶桑和李信分别向嬴政请辞,一个押了赵继去祭奠亡父,一个则麾师南下,征讨楚国,嬴政率诸臣送出十里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