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法国来说,路易十四不止是国王,而且是一个时代。法国伟大的启蒙作家伏尔泰曾以此为名写下整整50万字的名着《路易十四时代》。
在这一个时代里,“太阳王”的光辉笼罩着全欧洲。而法国也因为路易十四的专制统治而更加强大。
路易十四的童年是在战乱和不幸中度过的。他5岁丧父,由他的母亲——摄政女王带大。不久,他的母亲任用红衣主教马扎然为首相,马扎然费心尽力,但百姓的生活仍然困苦,来自贵族阶层的力量仍很强大,他们又开始对王室指手画脚,甚至利用老百姓的盲从和尚武精神,开始了一场“投石党运动”,在巴黎街头大打街垒战。巴黎成了一个武士营。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马扎然的贪婪可能也是一个原因,他挪用军事预算,出售官职,据说他搜刮的民脂民膏高达2亿法郎。
马扎然和王后带领年轻的王子们两度逃出法国,而议会通过法令没收王室财产,路易十四跟随母亲度过了一段艰难岁月,王后不得不典当珠宝来购买衣物,晚上以稻草为枕,路易十四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穷困。
不过,路易十四也两次回到巴黎,这中间很大程度得益于贵族们的内讧和人民间歇式的激情,每次乱局都会演变成暴动,肆意杀戮,经济活动混乱,食物供给中断,激情过后的人们这才想起秩序的好处。于是敦请王室回归。
这一系列的变故,特别是这段逃难的经历让他刻骨铭心,路易十四难以相信群众,也不再喜欢巴黎。路易十四清楚地感受到:祖父亨利四世建立起来的这个国家仍然貌合神离。这些使他的心灵一再强调集权的重要性。
1651年9月7日,一位英国人依夫林在巴黎寓所,看到这位年方13岁的君主在盛大的成年礼行列中通过,他说:“一个年轻的阿波罗,在整个游行中,他不断挥帽答谢挤满在窗口中的女士与欢呼‘国王万岁’的群众。”
1652年10月21日,路易十四第二次返回巴黎,再次得到民众的欢呼。
路易十四从此开始了自己的君主之路。
君主制就意味着中央集权。自从15世纪起,法国的国王和大臣们就努力控制贵族,并全力理财,以保持独立。有了独立的财政,才能保证对司法、财税和造币的垄断。这一切的主要途径是扩大官僚队伍,强化官僚机器。而官僚队伍的扩大主要靠买官制度,大批资产阶级分子通过购买官职,成为“穿袍贵族”后,进入各级权力中枢,执掌要害,从而使各级官僚机构不断发展,日益完善。
在法国建立起这套制度的筹划者就是黎世留,黎世留虽然不招人喜欢,但这套制度还是有它的作用的。
法国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确立于16世纪,17世纪开始巩固,直到18世纪,在长达两个半世纪中历经了动摇、巩固、发展、鼎盛和衰落的全部历史过程。
1661年,老谋深算的首相马扎然去世。马扎然对路易十四的最后建议是应当自兼首相,不要把任何重大决策交手下去做。路易十四坦诚地说:“如果他再活得长些,我将不知如何处置他了。”他下令把马扎然的全部财富没收,一方面使自己成为最有钱的君主,另一方面也大快民心。
首相死后,各部门主管来询问路易十四,以后他们将向谁听取指示,路易十四回答说:“向我。”从那天起,一直到1715年9月1日,他统治整个法国。法国人民喜极而泣,因为50年来,他们终于迎来了一个大权在握的君主。
而路易十四对那些工厂主大加赞赏,他视察工厂,允许在精美产品上镌上王室徽章。他提高商人待遇,甚至给予一些大商人贵族头衔。在种种政策刺激下,法国的工业发展迅速,其中一些工厂的管理已达到资本主义的阶段,一些产品可以销往世界各地。
二是实施保护关税政策。柯尔伯发现虽然国家已经在政治上统一,但是各封建领地却设置重重关卡,以保护自己的工业,从奥尔良运到南特的货物需要在28个关口付税,这成为经济发展的障碍。于是他建立了包括法兰西岛、诺曼底、皮卡尔迪、香槟、勃艮第等14个省的关税同盟,在同盟内部,撤销关卡,实行商品流通自由。
1664年,当他得知一些进口商品销量大增时,他提高了对这些货物的进口税,当他发现这仍然没法控制销量,他干脆禁止这些商品的进口。他对基本原料出口加重税,却对奢侈消费品降税。
三是发展商业,尤其保护法国对外贸易,支持建立对外贸易公司,先后组建西印度公司、东印度公司、北非公司等,发展对外殖民贸易,并通过外交途径与土耳其、丹麦、瑞典、英国等国签订商约,保护法国商人利益。同时发展海上运输业,使法国商船总吨位从1664年的12.5万吨~15万吨,增加到1688年的22万吨。
封建国家的重商主义政策客观上保护了新兴的资本主义经济,促进了资本原始积累。路易十四统治前期,法国的资本主义经济得到了很快的发展,出现了空前的繁荣。
路易十四早期听取财政大臣柯尔伯的建议,遣散了不打仗的部队,进行了财政改革,逐步偿还了国债,他在不到15年的时间里,把“达依税”减少了400万,其他税收也减少了一半,偿还了债款。而这些竟没有增加人民的负担。法国的农民们至今还在传诵他的话“要让乡亲们的每个礼拜日锅里都有一只鸡”。
平实的话语,为路易十四赢得了更多农民的尊敬。人民对他的敬仰也来自于他的勤政。路易十四可以被视为君主勤政的典范,他的勤勉程度堪称法国历代君主之首。而在当时,法国人都知道这位国王的勤奋,他每天工作8个小时,每周6天,从不间断。他在位54年,躬亲政事决不松懈。
1686年,他做完一次肛瘘切除手术,当晚就主持参政院会议,其间,汗流如注。第二天他仍坚持会见外国使节,病痛使他脸都扭曲了,但他一直坚持到仪式结束。当然,他参加会议决非摆设,他参与会议均经过详细准备,不经过与大臣的认真商讨绝不因一时冲动作决定。他还经常突然走进大臣办公室,看看他们工作的情况。
路易十四,这个法国最著名的君王,具有俊美的相貌,虽然只有5.5英尺高,但看起来要更高些,他身材强健优雅,不仅是一个高明的骑士,更是一个舞蹈爱好者。他认为舞蹈是“锻炼身体最好与最重要的训练”。
1651年,15岁的路易十四参加宫廷芭蕾《卡珊德拉》的演出,扮演“太阳神”阿波罗。1653年他在《夜之芭蕾》中又扮演了“太阳王”的角色,从此便以太阳王自居,人们都称他为太阳王。太阳,正是路易十四赋予自己的标识——他认为自己如同太阳一样,世间惟一,光芒四射。
为了提高芭蕾的表演技术水平,路易十四于1661年下诏创办了“皇家舞蹈学院”,任命宫廷舞蹈家皮埃尔·博尚为首任院长。博尚和13位舞蹈大师一起,对流行于欧洲各个宫廷的舞蹈及民间舞蹈进行了搜集和整理,并且建立了芭蕾教学体系,据说流传至今的芭蕾舞中许多动作的规格、名称和术语,如双腿“外开”、脚的5种位置等,就是那时候制定的。
当然,路易十四不仅是对舞蹈这一项感兴趣,他也喜欢戏剧。1660年,他赐予莫里哀“王室侍从”头衔,使他得以出入宫廷。莫里哀以及他的剧团首次成功的剧目是《可笑的女才子》,讽刺了17世纪法国沙龙那些贵夫人的矫揉造作,比如她们说“把我的和风拿来”,其实是说“拿扇子来”,“服装的较低部分”就是“裤子”。
路易十四把这出戏召入宫中看了3遍,还赏了剧团3000里弗尔,而对于一出《想像中的绿帽》,路易看了9次。这些戏如此犀利地揶揄贵族阶层,在当时是件大事。一位贵妇人在看戏的时候站起来大叫:“有种!有种!莫里哀,这是好喜剧。”
要创作这样的剧作,当然会得罪人,有许多人在路易十四面前说莫里哀的不是,但路易十四始终支持莫里哀,1664年,路易十四任命莫里哀为宫廷娱宾总管。这一年,莫里哀完成了他最伟大的作品《伪君子》。
这一作品还没上演就遭到宗教势力的抗议,一位主教向路易十四指责莫里哀是“一个人,或者不如说是恶魔化身的人,历来最不虔诚、最放荡的人”,要求严惩莫里哀。路易十四面对汹汹反对之潮,不敢同意公演,但同时斥责了那个主教的请求,并为莫里哀的剧团提供保护,还把莫里哀的年薪提到6000里弗尔。这在某种程度上表现了路易十四的立场。
过了几年,路易十四口头同意演出此剧,随后外出指挥作战。但是在他离开巴黎的那段时间,《伪君子》被巴黎总主教下令禁演、禁读、禁听,违者开除教籍。莫里哀声明,如不让演,他就退休。路易十四回巴黎后马上安抚暴跳如雷的剧作家,解除了禁演令。从1669年2月5日开始,此剧连演28场,为抢购入场券,许多观众几乎窒息而死。这是莫里哀戏剧生涯最辉煌的一幕,在所有法国古典剧中,它上演次数最多。
在莫里哀曲终人散之后,教会不允许他下葬于教地,路易十四依然维护这位剧作家,向主教下了道密令,允他归葬于圣约瑟墓园。从某种程度说,正是路易十四时代成就了这位戏剧大师,无法想像没有路易十四的宽容,莫里哀能否得到如此生荣死哀?法国戏剧乃至文化能否如此丰盈?
当然,路易十四的爱好十分广泛,他曾不遗余力地推动建筑、绘画等等艺术形式的发展。1655年,绘画雕刻学院荣获路易十四的特许状,成为第一所用来训练艺术家的学院。
1664年,柯尔伯在路易十四的支持下,重组绘画雕刻学院为皇家艺术学院。1671年,他又成立了皇家建筑学院,激发艺术家从事建筑与装饰来体现国王认定的优美格调。他还在罗马成立法国皇家学院,在巴黎荣获罗马奖的学生由法国政府送到意大利留学5年,他们学习古典与文艺复兴时代的各种艺术,并赋予这些艺术华丽的法国风格,产生了一系列让世人赞叹的艺术作品。正如后世有人认为,“法国艺术并不如某些人所怨尤的,带有罗马风格,反之,罗马的艺术附属于路易十四”。
路易十四是慷慨的艺术赞助者,他的画廊中的画从200幅增加到2500幅,多数是委托法国艺术家所作,他每年花在法国艺术品上的金钱达80万里弗尔。在他表彰艺术家,和向画家伦勃朗和建筑师芒萨尔赐爵时,有人对此不满,路易十四说:“我在15分钟内可以策封20个公爵或贵族,但要数百年才能造就一个芒萨尔。”
路易十四还大量购买意大利古典和文艺复兴时期作品,以至教皇下令禁止艺术品外销,惟恐意大利成为艺术荒漠。
各地效法巴黎,贵族学习国王,整个社会风气都在尊崇艺术,各个城市纷纷开设艺术学校,建筑师、画家、作家、舞蹈家、陶艺师在拼命表现法国的梦想和国王的荣耀。
路易十四时期的艺术成就十分广泛,使得前朝和以后的朝代都相形见绌。而产生这种情形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政府的大力赞助。这种艺术赞助和国家化的结果推进了整个法国艺术的水准,而且当时的艺术中总是有着太阳王的骄傲和格调,无论是在宫廷、教堂中,还是在雕塑、绘画、陶器上。
正是通过路易十四时代的一批杰出艺术家,如舞蹈家博尚、音乐家吕利、剧作家莫里哀等人的努力,形成了法国艺术的古典主义审美情趣。
伏尔泰评价说:“路易十四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艺术赞助者。”他“对艺术的奖励,要比所有其他的君王们来得大”。
一直对路易十四没有好感的圣西门公爵也不得不承认,路易十四的风范开始在宫廷中流行,由宫廷传到全法国,由法国传到全欧洲。
文化之都巴黎,一个聚焦全球目光的世界舞台,就在这一时期诞生了。
而此时“太阳王”的光芒的确笼罩了整个欧洲。处在历史上最强盛时期的法国,在文化和政治上取得了双重的霸权。在路易十四带领法国取得如此成就的时候,俄罗斯的彼得大帝刚刚开始他的改革,英国仍处于内乱和光荣革命,而德意志依然小国林立,日后那个庞然大物美利坚合众国那时还是欧洲列强的殖民地。在那个时代,欧洲最耀眼的就是“太阳王”的光辉。
而凡尔赛宫的象征意义在于,它承载着路易十四时代的双重辉煌:一方面,这里是法国绝对君主专制的中心;另一方面,这里是欧洲文化艺术的中心。
令人回味无穷的是,这双重辉煌也是大革命以及大革命思想的根源,正是路易十四在政治上的专制,为大革命埋下了种子,而他成就了一个引领欧洲思潮的文化大国,为大革命思想的诞生和传播提供了广泛的社会基础。
不过在17世纪末的时候,“太阳王”的光辉已经有点黯淡了。1707年,沃邦侯爵在一本《谈十一税》书中描述了当时法国的穷困:“几乎十分之一的人成了乞丐……若再无补救之法,人们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这阶层(下层阶级)的人们因战争的需要和尽量节省,如今已生活于衣衫褴褛和破旧草屋之中,任其田地荒芜”。他建议改革税收制度,予民休息。
而路易十四说这位老军人是梦想家,说他的计划在战争的危机中会颠覆王国的经济,并让人们耻笑这本书。很快,沃邦侯爵去世。农工商都处于困难之中,里昂大多数商业都倒闭了,而税收和战争仍在继续,凡尔赛的奢侈也依然如故。
而法国为它的奢侈生活和对外战争付出的代价是1715年的25亿里弗尔巨债,而当时每年的税收不过1.45亿里弗尔,政府支出需1.4亿里弗尔。
一些巴黎穷人用宗教文体写了控诉文:“我们在凡尔赛的父,人们不再尊您的名为圣,您的国不再伟大,您的旨意不再行于地上和海上。”
这段话可以视为路易十四时代的辉煌的终结,而法国此后的动荡乃至席卷整个欧洲的革命都肇基于此。
应该说是君主专制制度使路易十四成就了“太阳王”的荣光,它对于国家统一、推进发展方面有它的突出作用,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随着时间的推移,专制王权开始滑向历史的对立面,强大的权力集于一人之手却没有有效的约束机制,当路易十四兢兢业业谋发展的时候,对这个民族自然是件好事,但当他把大量的资源用于营造所谓“光荣”的时候,这个民族就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这也是一个专制者在顺境时经常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