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凌力视线之外，我和程晨之间有了质的飞跃。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凌力有强烈的负罪感，在和程晨一起的时候。
于是我只好躲着凌力，有意识地拉开距离，更避免祸害他，蹂躏他。即便是见面，我们也开始变的客气起来。
和程晨之间发展之速似乎是我不能控制的了。我们很自然地一起去玩，周末他会载着我去和他那群驴友们一起爬秦岭山，去高冠瀑布，去华清池，去楼观台看老子遗址……私下里接触多了，就会情不自禁地牵手和背着一起去的朋友们甜蜜地小亲一口，那似乎都发生的自然而然。在我们正式交往的第四个月，我在程晨坏坏的撩拨和诱导下，我们越了雷池。那似乎是一场冒险游戏，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越是在意识里要禁锢自己，见面时那种汹涌的思念越会加快让人苦心设下的防线如建在沙滩上的城堡轰然倒塌，随之又变成了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记得当时哭了，哭的一塌糊涂，是委屈，也是害怕，他温柔地将我揽在怀里，吻着那些散落在脸上的泪痕：“暖，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疼你爱你，你开心我陪你开心，你不开心我逗你开心。”
“嗯——”含着眼泪，我点点头，和他拉了手指头。
你开心我陪你开心，你不开心我逗你开心，这句很烂俗的话也成了我们的爱情誓言。
年少时候的爱情总是美的没有一丝杂质，只知道默默相爱，傻傻喜欢，把自己所有的快乐，美丽都兼容并包呈现给那个喜欢的人。大学对于年轻的我们来说，真是一个危险时期，懵懂里带着成熟，成熟里又满是幼稚和天真。谁都知道那个时候的爱情最真，也如手里的玻璃杯一样容易破碎，可又有谁会因为怕玻璃杯可能会碎而放弃年少时怦然心动的美好呢？
青春里总有聊不完的曾经，我们分不清那些过去的岁月里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只依稀记得，在心里曾企盼让萤火虫带我们逃走。
不曾想伤害任何人，凌力却是被我无心无奈伤的最深的一个。哪怕是在毕业离散的那一刻，我都不能释怀对他造成的伤害。还清楚地记得，我和程晨如胶似漆地谈恋爱时，最怕接到凌力每天三两个的电话和粗暴的问候。从那时起，我学会了敷衍，学会了闪烁其词，学会了闪躲，甚至于关机，只为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和罪孽。
直到程晨都不放心地和我说：“亲爱的，我觉得你有必要和那个追你那么久的男生有个了结，不然，我会吃醋的哈。”
一直都说不清为什么那么害怕和凌力说清楚，最呼之欲出的理由当然是害怕失去，怕失去他无时无刻的关怀和我们霸道而默契的相处，因为早已习惯他在身边守候的那份安然。
天，我是个多么贪婪的女人啊！
当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和凌力说清楚时，大三上半学期都快结束了，那也是我刚刚成为“程晨的人”的时候。我紧张极了，整天和做贼似地生怕别人看出来什么端倪，比如“屁股大了，是女人而不是女孩了”这个常识还是从小杨同志那里知道的。
在我和程晨之间仍是缄口不言，和程晨的地下工作做的很好。也难怪，程晨要上班，很少有空闲的时间，即便休假也是带着我满世界地逛。西安那么大，像我和程晨在公交车上能相遇，并且恰巧让他看到我最糗一幕的几率几乎是百万分之一。
当我犹豫而又忧郁地向程晨发誓要和藕断丝连的“过去”彻底斩断关系，一心只做他程晨的“良妇”的时候，程晨高兴地一把抱住我在公园里抡圈圈，又猝不及防地在我脖子上深深地亲吻吮吸，直到憋得我喘不过气去，才停手。他坏笑着说要给我盖个章，以标注我已成为他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我低头一看，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浅红色的吻痕，恼的我羞死了。完了，回宿舍那些三八婆们看到了该怎么交代啊！想到这，我使劲用粉拳擂他，他倒是极为镇定：“丫头，你太笨了，大三已经算的上是老处女了，你还扭扭捏捏。让她们发现了也好，我也不能老做你的地下情人是不？大不了请大家吃顿饭，这在古代也算是明媒正娶了哈！”
“哼哼，你贫嘴吧！我有那么好娶回家啊？本小姐八抬大轿未必愿意过你家门呢！”我假装不屑。
“瞧我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俺们家门槛高了去了，好容易排队轮到你越过这龙门，定叫你有去无回！”
程晨是个很讨人喜欢的男人，总把话说的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这不，这会又开始唱京剧了，鬼知道那是什么桥段。
回到宿舍，果真，宿舍里都炸开锅了。
小樊眼睛最尖，任凭我怎么缩着脖子往脸上敷面膜，还是被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尖叫起来：“小暖，你脖子——”
“上自习被什么虫子咬了，我用手一挠就成这样了。”我假装镇定地回答，又想到那样玉树临风的程晨之深情一吻被我说成是可恶的蚊子，着实有些滑稽，不禁便自己抿嘴笑了。
“咦，有情况。”小杨干脆一下子窜到我这边，表示怀疑：“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虫子呢？还有神情分明不对嘛。小暖虽然相较我们几个淑女些，也不至于被个虫子咬了还脸红心跳的吧？”
“我也觉得有情况，这家伙掩藏的太深了，有啥事情也不和我们这些娘家人商量，遇到个吃亏上当受骗什么的就坏了。”小樊一脸幸灾乐祸。
“是啊，情况不少呢！就我们平时对若小暖同志不动声色的观察，特列出以下几条：第一，人变漂亮了，爱收拾会打扮了，接连有多个第一次发生，第一次穿裙子，第一次去拉离子烫，第一次买很女人的衣服和性感小胸罩，第一次……”小杨同志的第一次说太多了，于是这第一次也这充分作用到她的想象力了，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小暖，你的第一次该不会也奉献了吧？”
“胡说什么呢？”任凭我如何镇静，胳膊还是撞翻了身旁盛水的杯子。
“那不一定，要不小暖同志给咱走两步，走两步瞧瞧。小杨同志可是火眼金睛呢！”小樊不依不饶。
我忍无可忍，却想不出一句抢白的话。
那两家伙，快笑疯了，异口同声：“哈哈，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继续你的发现啊！”小樊在一旁煽风点火：“小杨同志，你只说了第一条的第一次，那么接下来的呢？”
“嗯，就是……哈哈……接下来，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嘛！躲在被窝里和人煲电话粥，一聊就是半小时，嗓音明显温柔了许多嘛，足以见得不是和凌力那帅哥剑拔弩张去了。还有就是看信息那个幸福甜蜜劲儿啊，啧啧，典型的少女怀春型嘛！并且上自习也少了，整日躲在宿舍里净写些风花雪月相思哀愁的诗词丽文，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在恋爱ing。”说完，小杨还对小樊挤眉弄眼的，那得意的样子似乎早把我了解的一马平川。
“接下来由小樊同志补充吧！”小樊那劲头十足的样子，差点羞的我躲厕所了：“开始早出晚归了，开始对宿舍姐妹们闪烁其词了，开始傻愣愣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神经地发痴发笑发愣了，上课开始走神了。有一天某人出去吃饭，手机放在宿舍充电，我宿舍洗头发呢，那手机一直滴滴响个不停，我好奇地扫了一眼，呀，那叫的那个酸啊！老婆，你吃了吗？我想你了。在干吗呢？亲亲……”
“你们真卑鄙。”我闷声抢白着，却如此的势单力薄。
“嘿嘿，我们都知道那家伙是谁，你说是不是，小樊？”小杨向小樊挤眉弄眼的，两人又笑作一团。
“就是嘛。我们可是憋了很久的，今天终于爆发了。小暖，你太不老实了，你就看着办吧，怎么补偿我们的精神损失费。”小樊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
“好啦，好啦！我招就是了，我俩请你们吃饭还不行吗？”我终于疲软地宣布投降。
接下来我便是一五一十详略得当地和她们将我和程晨的恋爱史交代了一番。
“你丫隐藏的太好了，我们也是近期才发现的。我看你上辈子肯定是个超级特务，怎么就能把地下工作做的如此严密呢？”小樊说。
“哎，还是程晨厉害。真没想到小暖你还蛮色蛮挑的啊，是不是嫌凌力不够帅？青灯古佛了三年等来了程晨这样的极品帅哥。”小杨笑道。
“说不过你们，我去睡了。”我是真拿她们没辙了。
“程晨这家伙真厉害，说到做到！”小杨重重地感叹了一番。
“什么厉害？什么说到做到？”我床铺才整理了一半，就被小樊的话吸引停了下来。
“真的要说吗？”小杨一向藏不住话。
“说啊，我都老实交代了，你们再藏着掖着就不像话了吧？”我终于扬眉吐气，搭上了一句话。
“也没什么的啦，一句玩笑话。还记得那次KTV吗？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来着，程晨后来又输了，他还是说要玩大冒险，我们集体出了个主意，给他半年时间攻克下你这座冰山，也一并把你从圣女里解救出来。到那时算我们输，到时候请他吃饭，如今差不多也半年了，看来他是请不了咱们，倒是我们得大出血了……”小樊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听的脑袋轰隆隆作响，原来，我和程晨所有的开始竟源自于一次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我真有些怀疑平时他的那些甜言蜜语是不是在给我灌迷魂汤，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戏言之后的闹剧。那么我呢，算什么？游戏里最大的傻瓜！
如果真是这样，程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把自己捂在被窝里，那一刻，真的好委屈，像是一个被上帝遗弃的可怜虫，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湿了被子一大片，还不能出声怕她们听到丢人。
程晨来电话了，我看到手机在枕头下一亮一亮地闪烁着，都气愤地摁掉。
直到手机坚持不懈地响了半个多小时，我才接了电话：“你打电话做什么呢？我不过是你们玩游戏里的一颗棋子。现在好了，半年也到了，你该去他们那里论功行赏了，还打电话来干什么？”认识这么久，我是第一次冲他大吼大叫。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程晨在装蒜，惹得我更加怒火中烧。
“我的话说错了吗？你能发誓你没有玩那个真心话大冒险？没有掺和说什么攻下我这座冰山？”一切都只是个笑话，我的绝望和愤怒把整个宿舍震得静悄悄。
“你说那件事啊？我承认起初我只是好奇，也被你独特的个性吸引。可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是真的，我发誓好吗？”电话那头程晨拼命解释，我失望透顶，关掉手机闷头大睡，任小杨她们谁来劝说都死人一般一动不动，懒得搭理。
第二天一早，程晨就带着一大束玫瑰花到我楼下赔罪了。那天第一堂课是民法，虽然半宿没睡，但也还是起床洗漱准备去上课。小樊和小杨怎么叫也不醒，索性就放弃了。她们啊，上午第一堂课很少能让她们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除非老师三令五申说要点名或是最后通牒。
洗漱完毕，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我抓起包往外跑。刚到楼下就看到程晨风度翩翩地迎了上来，我装作没看到，继续往前走。他一把将我扯进了怀里，那熟悉的温热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我竟有点把持不住。
我在程晨怀里一阵狂扁乱抡，还是感觉不解气。
“你抽我左脸，我把右脸也伸过来给你抽还不行吗？只要你开心。”程晨嬉皮笑脸地说。
“滚……我不认识你！”我拼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若秋霜地恨声说。
“我一大早从家屁颠屁颠地滚到你这里来，你让我还往哪里滚啊？”到底是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如此油嘴滑舌，我怎么说的过呢？
“我该上课了，你让开！”没有办法，我只能作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我是路人甲，你是路人乙，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呦，说啥胡话呢！我这私人印章都还在呢，你怎么就死不承认了呢？”程晨再次一把拥住我，轻轻咬疼我的耳朵，“好啦，老婆大人，我已经负荆请罪了，你就原谅我吧！”
“没见过你这般负荆请罪的！”我试图挣脱，但无济于事。
“带刺的玫瑰不是荆吗？我人亲自来了，这不是负荆请罪吗？”他解释说。
若小暖啊，若小暖，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你怎么就能在和一个人冷战的时候被你的对手逗笑了呢？明摆着立场不坚定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吗？
“嘻嘻……不生气啦！”程晨开始不规矩地撩拨着亲我了。
“滚蛋——”我连忙趁机挣脱，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非要我开膛破肚你才相信我这颗红心是一心向着你若小暖的吗？”
他一脸可怜兮兮遭怪的样子，让我再找不出什么理由和他闹了。
就这样，我们握手言欢。
哎，爱情啊，不明白！哎，人啊，就是贱！
我这一闹，请大家吃饭的时间就提前了。程晨叮嘱我约上我这边的好朋友，到时候他也带上他的朋友介绍我认识。
好朋友？我罗列了一下，发觉自己大学真够失败的，除了宿舍几个拉风娘们外，其余关系比较好的还不到五个。这其中和凌力最铁，我能不请他来吗？天知道，我做梦都妄想得到他的祝福。
看来，必须和凌力有一个了结了。这样耗着，也不是法子，只会让我的愧疚越来越多。
那天天气本来很好，虽是冬天，太阳也算暖和，我想这该是个好兆头吧。上午第四节课下课，我走出教室门给凌力打电话，请他吃个饭。
他一副死猪哼哼唧唧的样子，估计是还在床上做他的春秋大梦呢!
“起床了，还睡，你猪啊！”我一扫打电话之前的忐忑，开始教训他的颓废来了。
“你管的着吗？若小暖，你是我妈还是我媳妇？管的那么宽，即便你是我媳妇，管这么宽我也敢抡耳巴子抽你！”他肯定吃炸药了，出口成脏。
要不是个人心虚，我肯定没这么好的脾气，耐着性子和他好好说：“是不是又打游戏很晚啊？也该起床了，我请你吃饭，吃校门口的干锅鸡杂。这次咱们要个大份的，我保证不和你抢肉吃！”
“行了吧！若小暖，你少恶心我了，我是谁啊？我凭什么和你一个锅里吃饭？你不是浪漫逍遥好几个月了吗？怎么就又想起我了？是了，心里有愧吗？心长你身上，你爱给谁给谁。脚长你腿上，你爱奔向谁奔向谁。有香车载着，有鲜花送着，多优哉游哉呀！你给我打电话是来怜悯弱小了吗？”凌力说的“香车”是我和程晨每次出游的时候，都会在校门口老大爷那里租来个双人自行车，可以两个人一起骑的那种。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至于鲜花，昨天早上那一幕是他看到的还是谁透了口风呢？我无从知道，很明显他已经知道我和程晨的事情，这会我只需静静听他宣判了。
“若小暖，我讨厌你，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阴魂不散，看到你我头疼。你好好过你的二人世界去，我只想好好清静会。请客吃饭的事就免了，你是要我看你们有多恩爱多甜蜜吗？得了，你干脆拿把刀直对我心脏刺下去得了……”电话那边凌力的话像爆豆一样向我打过来，我被他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对不起，我最近一直很烦很烦，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总之，你大小姐有大量别和我这混的人一般见识！挂了吧，我不打扰你们。早就知道你的心已经飞走了，还厚着脸皮和你联系和你说笑，那个自己太没出息太窝囊了，我受够了。再见吧，祝你幸福！”电话啪地一声挂了，我怔怔地握着手机，心里一阵阵揪紧。
晚上的聚会去了十五个人，闹哄哄的让人不在状态，小杨男朋友作为我们间接的媒人光荣参加，我却心不在焉的想着凌力，想此时的他在干什么。
侧面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凌力现在整天宅居窝在宿舍，日夜颠倒已经近一个月了，晚上拼命打游戏玩魔兽，白天饭也不去吃，专业课也不上，就在宿舍睡大觉。
想到自己可能毁了一个人，我心如刀绞。
觥筹交错的饭桌上，他们说着笑话，我却一脸沉重，感觉一点都不开心。席间，小樊和程晨的朋友聊起了KTV的那个闹剧，也有几个人瞎起哄，虽然程晨很费力地解释那只是一个小插曲，他是真的被我吸引云云，我在一旁听着心里仍老大的不是滋味。
程晨那晚还做了一件蠢事，酒至酣处，满脸通红，拉过身边的我对大伙说：“我现在女朋友不赖吧？一点都不输给我前女友，文凭？长相？是不是？才见到她那会还涩的跟个青苹果似的，现在是不是越来越水灵灵了？”
我虽没有明着和他在众人面前翻脸，但是私底下也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当时我的脸一定僵得像个紫番薯吧！
是的，我很介意，介意他把我和他前女友拿来比较，介意他以貌取人，介意他和所有我觉得肤浅的人一样，当众炫耀一些本不该用来炫耀的东西。
是的，我很介意，非常的介意，从餐厅里出来，冷风呼呼地吹，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寒冷，很凄凉的感觉。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凌力发来的。
“小暖，如果爱你是在伤害你，我选择喜欢你。如果喜欢你是在困扰你，我选择离开你。你男朋友我早见过了，长的比我帅，似乎也比我让你感觉到踏实，那就好好幸福吧！”
什么时候，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翩翩坠落，泪水再次攀过脸庞，那些影影绰绰的灯光也成了难以拼凑的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