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在演戏。
温青青脸上也是狞笑：“谁要是退得慢了点儿，我就在如花似玉的李姑娘脸上画几朵花儿出来。”她故意拿剑在李沅芷脸边比划来比划去。李沅芷脸上是极其害怕的神色。
他们四人，除了李沅芷，个个都是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全是殷红一片，血迹斑斑，配合上这么一副凶狠表情，果真把清廷众人都震住了。
有几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有一个带头的，其他人要往后退，心里的阻力就少了许多。不一会儿，只有白振和瑞栋站在远处，仍是踌躇。
温青青满目狰狞：“你们不退么？”她突然一剑抵在李沅芷脸上，剑刃似乎都已经刺入李沅芷的肌肤里，看得旁边的池寒都是一阵心惊胆寒。
白振吓了一跳，连忙叫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咱们这就退，这就退！”他看了瑞栋一眼，悄声道，“这事还是得跟两位大人禀报一下。”
两个人也跟着向塔外退去。
他们算来算去，终于想好了。那李沅芷是江浙提督李可秀的独生爱女，韦小宝韦大人也似乎很喜欢她……他们如今便是立下天大的功劳，那也得通过这两位尊神才能上达天听。可若是令这位李姑娘有什么不测，那有功也得变成罪不可赦啦。
由不得他们投鼠忌器。
清廷众武官打开塔门去了外边，池寒四人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沅芷姑娘……你没事吧？”池寒将剑放了下来，关切道。刚才温青青比划的那两下子的确有一些狠绝。
李沅芷摇了摇头，表情淡然：“呆子，你把剑放下来做什么，外边才是真正的考验呢。”
众人想起从塔顶上看到的，漫山火龙的景象，心里又是黯然一沉。
他们也往着塔门走去，到了塔门前，他们深吸一口气。赵半山走到前面，拉开门来。
拉开门，抬眼所见就是天空星辰，浓重夜色像阴霾一样迫近身前，黑暗仿佛是从各个方位升起来，又像是从天上倾盆降下。冷清清的明月挂在天空，但从塔下看来，却被黑布似的夜给压迫得只剩一个小点。
他们闯进塔时还是白天，这七层塔走完一圈，现在已经是黑夜。于是乎甫一打开塔门，池寒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天际远方，隐隐正有阴云聚集，飘来。
然而天际之下，大地被密密麻麻的火点给占领，此刻聚集在六和塔下的，已不知有多少人马。
池寒四人甫一出塔，就见一队清廷兵卒们拿着火把，远远隔着一截距离。周遭更响起一片拉弓引弦之声，火把光线照耀下，塔外树林之间人影绰绰，不知多少人埋伏其内，张弓搭箭。
池寒等人如今全无遮蔽掩护，若是这些箭矢当真射出，自然是去地狱见阎王他老人家了。
温青青连忙大声叫道：“我们要见你们领头的！”
话音结束没多一会儿，林中钻出几个身影。当先一个胡须颇长，面相儒雅，穿着孔雀羽官帽，冒尖顶着一颗大大的红宝石，身上也是清廷惯见的官服，衣服前胸绣着一只麒麟。他走得颇急切，其余几个人勉力跟在其后，亦步亦趋，唯唯诺诺。
单看这个扮相就知道，来者官位颇大，地位甚高。
池寒向李沅芷瞟了一眼。李沅芷脸色微动，怔怔出神。
那儒雅的大官原本脸色焦急，这时看到了李沅芷，顿时一张脸煞白。他气急败坏地叫道：“芷儿……真的是你！……你怎么到那塔上去了！”
到了这地步，便是傻子也明白了。
这位清廷大官，正是李沅芷的父亲，大清江浙提督李可秀。
李可秀一声喊毕，李沅芷眼中波光闪动，仍是故法重施，低下头来不言不语。
看起来，像是十分歉疚的模样。
好吧，按照老路子。池寒轻咳一声……他真的只是轻轻咳了一声，因为当他准备说话的当口，温青青满脸煞气，把手中剑架得更紧了，厉声喝道：“叫所有人都让开！”
李可秀也是在沙场和官场都摸爬滚打过许久的人了，处变不惊，眼中精光闪过，沉吟不语。
他不说话，温青青也不再多说，把剑牢牢抵住李沅芷的脖颈，可又不敢真正地伤到她。池寒心底叹息一声，也把剑架得更紧。然而他已经有了计议，倘若李可秀当真不顾一切要捉捕他们，他也要将李沅芷放回去。
两把长剑在李沅芷脖颈交相辉映，都在火把微光下闪着寒意。
两方人马默然不语地对峙，气氛一霎时凝重起来。
李可秀双目在池寒、温青青和赵半山身上来回流转几遍，突然叹了一口气：“放他们走。”
他身后的人惊惶起来，高声叫道：“李大人，使不得啊，走了反贼，咱们可都是罪孽深重……”
李可秀恼怒道：“此处是我做主！”身后众人一时之间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于是这位李提督的声音也柔和下来，又一声叹息，说道：“韦大人那里，圣上那里，自有我去解释……他们这么三人并非我们这一次的目标，不过是些小虾小鱼……放他们走吧。”
“是……”身后那人沉闷地。
李可秀又道：“三位侠士，只要先放了小女，咱们就放掉你们。李某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池寒和温青青对视一眼，均有些意动。赵半山也是沉吟不语。他们刚才把李可秀和副手的争吵看在眼里，知道这位提督大人当着众位兵卒做出承诺，应该有极大可能是真的。
然而池寒正想答应下来，却见李沅芷面容有异，正悄悄地对着自己使眼色。他忽然心里一惊。
若是对方也在演戏呢？
池寒终于拿了主意：“只要咱们下了这山，自然会放了你女儿！”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可秀怒道，“你们信不过我，难道我信得过你们么？”他看起来真的是生气了，脸色都泛着红光。
只这一吼，场中情势又已凛然。
张弓引弦搭箭之声有悉悉索索传来。
天边的阴云越聚越多，渐而已成压城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