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辰 您在文博界这么多年,有谁是您的知音吗?
马未都 没什么知音,我觉得我没碰见过什么对手。不过你这么写出来,让人觉得“这主儿忒狂”,不好。(梅:现在的社会推崇自信的人)没有人能跟我在社会学层面、哲学层面、文学层面以及在所有的科学层面非常平等地对话。
梅 辰 这种没人对话的感觉是不是也很孤独和痛苦?
马未都 不孤独,也不痛苦,我可以跟非文物界的人对话嘛。我的朋友跟我说我是他所认识的懂得常识最多的一个人,他所说的常识不光是文物,也包括其他学科,我也知道一些自然科学的常识,比如你说生物,咱俩也都能聊,我经常看农业频道。哎,对了,你学生化的,你知道怎么证明一个物种是否是古老的吗?(梅:从分子生物学、遗传学的角度去证实吧)你那个太科学了,我告诉你一个最简单的判定:一个物种是否是一个古老的物种可以从它出生的体长、体重与成年后的比例关系来判定。古老的物种有一个共性,就是它生下来的体重、体长与它成年后的体重、体长不成比例,比如说鳄鱼,生下来就那么一点儿,长大后约有十米长;熊猫生下来小得都看不见,体重不足两百克,体重那么大的一个大玩意儿生那么点儿的一个小玩意儿,怀孕愣是看不出来,生产都没有痛苦,这样的物种就属于古老的物种。大鲵(娃娃鱼)、鳄鱼、熊猫都属于古老的物种。比例越接近的就越先进,比如人,人类进化代价最大的一个痛苦就是生育的痛苦,你学生物的你肯定知道,没有一个哺乳类的动物像人生育这么疼痛。
梅 辰 子非鳄鱼、熊猫,安知其痛否?
马未都 能看出来啊!人为什么痛苦?是因为人的脑袋在进化,它达到了骨盆的极限。人的骨盆一头是闭合的,另一头可以张开一点儿,人的脑袋刚好能分娩出来,所以妇女在生产时都是痛苦不堪的。为什么现在大量的人选择剖腹产?根本生不出来了!今天要是没有剖腹产,那死的人多了。
梅 辰 这可是您一家之言。
马未都 那是肯定的。因此,你看吧,生物界凡是幼年与成年不成比例关系的动物都是古老的物种。这种辨别方法没人教我,是我自个儿寻思出来的。忽然有一天,我恍然大悟,物种起源跟文物一样,对它的判断是靠推理、演绎和归纳。很多时候文物鉴定不是看出来的,也看不出来,但能推理出来,它是靠其他的社会手段,比如信息的沟通,如果没有信息业,那很可能许多事儿就都化为乌有了。比如,有的所谓的泰斗他鉴定不如我,是因为他没有信息,他的信息是零,在今天的社会,他的信息是断掉的。当我六十岁、七十岁的时候,当我远离这个社会的时候,我也不能给别人看了。对吧?
梅 辰 老百姓总是觉得越上岁数的人越可信。比如,看病都是找老大夫、老中医,而且各行各业能被称为泰斗的,基本上也都是八九十岁的人了。
马未都 人的能力分为智力和精力。精力又分为心力和体力。你的体力下降了,你的心力必然也跟着下降,也就是说你的心的能力降低了。这个下降很多人看不到,我们能看到的是体力下降——没年轻时跑得快了。要是再过二十年,你连跑都跑不动了,只能走了;要是再过上二十年,你可能就坐轮椅了,是不是?这是你看得见的体力的下降,实际上你的心力也在下降。我现在心力就在下降,我现在老说错字,我在四十五岁之前,无论多大强度的对话,从来不使用错词,不出现任何的错误,但是我现在几乎是天天出错,我上去讲课都经常说错,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却说成那样,就是反应跟不上了,我自个儿知道。
梅 辰 我觉得是因为我们现在处于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每人每天都要接受大量的信息,需要记的东西太多了,实际上我们现在每天所记住的东西比过去多了不知多少倍!不是您一个人这样,很多人都这样,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
马未都 谢谢!谢谢!你给我一味安慰剂。
梅 辰 我看您还经常写博客呢?
马未都 今年才开始写的。新浪上可以查到。
梅 辰 您的业余生活有哪些爱好?
马未都 没爱好。原来业余爱好是收藏。我很喜欢体育,年轻时是酷爱体育,喜欢打球,篮球、乒乓球什么的,可现在是一点儿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