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连妙彤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处,她纤细扶柳的身姿,印在清晨的朝阳下,盛气而美好。
浅葱绿色的裙子,长发及腰,以碧绿玉簪子轻挽,簪头处垂着一缕玉珠似的小钻,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光,犹如飘动的钻石般,将她整张小脸照映得越发光彩夺目。
慕芸姿一眼看到她,目光被她身后的阳光阻滞,一时间看不清楚她的脸,可是魏姨娘手中的那杯茶水则被她走来,夺过去,接着便扔到身边的侍女手中,“喝下去。赏银。”
“是。”那侍女点头,在慕芸姿根本来不及阻止的时候,侍女一口吞下去,像是完成一个使命一般。
魏姨娘的茶水被陡然夺了,而且连问她的意愿都没有,最重要的是,连妙彤突然出现到底想干什么,她自己预计的被突然打断,在慕芸姿面前她觉得大失面子,目光也变得嗔怪起来,盯向连妙彤。
“娘亲也不想让小弟弟再有个什么事吧?别忘记了,除了彤儿和璧弟以及父亲之外,还是不要多信他人吧,毕竟为了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最重要不是么?”
连妙彤如没事人儿一般,温顺乖巧地来到魏姨娘耳边轻喃着,可这声音却使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楚。
慕芸姿一瞬间脸色其差!
她知道一种伎俩绝不能再用第三次,她在连妙彤身上放过两次药,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如今想在魏姨娘身上故技重施,却被她给碰上,简直该死!
眼看着魏姨娘被连妙彤给劝回去,场中只剩下独撑的连妙彤,慕芸姿心头有说不出的愤懑。
“母亲有了身子,慕芸姿你玩得太大了。”连妙彤冷冷地瞄着她,突然来到慕芸姿身边,声音阴森,脸现得意,“不如让我们来数数,刚刚喝了你茶的人,毒性多久发作,好不好?”
魅眸死死地睇向她,慕芸姿心口的气,腾地就窜上来!
连妙彤,来坏她的好事!不仅如此,她已经算准自己会在那茶杯之中下药。
为了母亲,为了这个下贱的魏姨娘已经诞下麟儿,却不知收敛,还想再有身子,占得母亲的位置,慕芸姿心中一阵忿愤。她没有想太多,她只想除了这个碍眼的魏姨娘。
可是,在此刻,连妙彤显然比魏姨娘更碍眼!
“一、二、三!”
连妙彤玩味地数着数,当要数到四时,回头再看,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侍女,目光越来越涣散,到最后仿佛晕眩一样,身子不住地后退,最后怪叫一声,声惊四座地夺门而出。
“怎么样,是应该赞美你药效惊人呢,还是应该赞赏你胆识过人,竟然明目张胆地给母亲下毒?慕芸姿,是宁王把你宠坏了?还是这几天你侥幸不死,在圣殿之是逃脱,胆子变得越来越肥了?”
连妙彤深沉阴森的目光,像一道猎网一样,把慕芸姿整个罩在里面,她的变化如此惊人,短短的几日不见,她的手段已经越发娴熟,她的表情也越发圆滑。
慕芸姿重哼一声,别开脸,当着相府以及自己带来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冲口而出,“你这一声声地‘母亲’,倒是叫得漂亮!”
难怪赫连碧华会被惨遭折磨一夜,都无人来救,有连妙彤这样的女儿,她就算是死一百次,恐怕都不是多的。
听了她的讥讽,连妙彤神色一变,仿佛被踩到了痛脚,蓦地狠戾起来,腾地欺上身,几乎与慕芸姿面贴面,她的身形比慕芸姿稍稍高挑一些,微微一俯身,她的唇落在慕芸姿的耳边。
慕芸姿十分不喜这样的姿势,前世的她身高一米七还多,比现在的这具身子要高出太多了,如今她年纪怎么着都比连妙彤要大,可是她却要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这样俯览的姿势给对待,心中十分别扭。
这时候连妙彤突然用仅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抿着唇瓣咬牙切齿着,“慕芸姿,当初往我身上下药,你就用的这个方法吧,还真是一点都不创意!”
“还有,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何干?”
“来人,送客!”
抽身回来,连妙彤面色狠然,毫不留情面,此刻的她仿佛女主人一般,掌控着整个局面。
相反慕芸姿在看到她如此坚决的目光之后,心头涌起来的竟然是种悲哀,“无论你怎样做,出卖自己的生身之母,不会有好下场。”
认别人作母,反观自己的母亲,却弃之不顾。慕芸姿嫌恶这样的子女,看连妙彤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恶弃。
相反连妙彤笑意俨俨,丝毫不以为意,“多谢王妃的提点,妙彤好生记着了。只不过,你现在自身都难保,罗象国的圣女的身份,你以为大晋还能忍你多久?无论我连妙彤结局怎样,首先你慕芸姿就罪不容诛,别忘了,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云沂……保不住你的。”
“我还没见到连相,绝不会走。”慕芸姿返身坐回去。
“你不是来见我父亲的,你是来见我母亲的。呵呵,怎么,你想谢谢她的救命之恩?可惜呀,你见不着她了。”连妙彤最恨有人跟她分享自己的亲情,母亲如此,父亲亦是如此。
慕芸姿的出现,使她感觉自己的母爱被分割了,她独一无二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半,母亲竟然会为了她而不顾一切,甚至被父亲责罚也在所不惜,到了朝堂之上,依然为了慕芸姿而舍身忘死。
她恨这样的母亲,恨这样的母爱!
“若是你想见她,那么把你额头上的孤梅留下来。否则,就算是我娘亲死,也绝不让你见着半分!”
“连妙彤,你最好记得自己今天说的话!”慕芸姿猛地站起来,她再也坐不下去了,甩袖就走!
连妙彤话里话外威胁她,若是她再不离开,非但会为母亲带来厄运,还会惹出更多的事情来,母亲本来已经受伤,这下会更不安心。
何况连妙彤一点不值得相信,她担心自己越想要见着母亲,越引起连妙彤的嫉妒之心,她若是就此害了母亲,那该怎么办。看她如此偏向着魏姨娘的样子,反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
慕芸姿越想越发地摇头,直感觉这世道的天理都变了。
连妙彤冷冷地看着一屋子突然空旷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幽幽不党政,心头升起无限落寞,她的亲生娘亲被关在祠堂,早被重兵把守,莫说父亲没回来,便是回来了,慕芸姿也见不着她。
父亲下了死命令,若是母亲不认错不屈服,便将她关到老死。
那一日,她手下的侍女回来报,父亲与母亲在祠堂,他们!
在那样神圣之地,在列祖列宗跟前,他们竟然?
侍女说母亲并非是情愿的,因为她亲自跑去看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母亲的哀鸣。她想跑上去解救的,可是当看到祠堂门外不远处守着的黑影时,她退缩了。
瞬间就明白了,父亲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大晋国的宰相,那个黑影的武功高低,她并不清楚,可是她知道一般的死士身上并没有这东西!
连妙彤把手中的黑丝巾拿出来,摆在眼前,上面有着诡异的香味,闻到之后,会莫名地浑身发软,传闻在江湖中有个神秘的役灵堡,盛产此香。
而此刻守护着祠堂,确切的说是守护着父亲的人,竟然是与那役灵堡有关系。
哼。慕芸姿是王妃又如何,有宁王的的保护又如何。在役灵堡面前,一样地不值分文。若是能利用,连妙彤自持早将她利用怠尽了。可惜,慕芸姿的份量,还远远不够!
她的娘亲,只能等待时机了。
刚刚出去的小丫环碎步跑进来禀报,“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哦,娘亲她!”
话刚出口,瞬间截在了唇边。连妙彤稳了稳神色,她怎么忘记了,如今被称为夫人的,并不是自己的娘亲,而是魏姨娘。
“呵!”
她唇角露出一丝尖利的凝笑,魏姨娘,想做夫人,也得有命不是。
“等等,我换件衣服,马上过去。”
连妙彤转身回自己的闺房,刚走出半步,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扭头看到一边呆滞了的小丫环,她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是含英。”含英一窒,声音有些低哑,朝后退了一步,赶紧缩着肩膀低下头。刚才小姐的样子真可怕啊,她从来没有见过小姐那么笑过。她是在想夫人吗,她想干什么?
“很好含英,以后就由你专门侍候本小姐了。”
连妙彤淡淡一笑,目光婉转地看了一眼含英,她的丫环被慕芸姿给暗算了,已经没有用处了,现在得找个新的了。
“那晴真姐姐她?”含英知道晴真受伤了,而且是因为喝了那杯茶,那杯茶还是小姐亲自吩咐让她喝下的。
“晴真的事,本小姐会派太医好好给她医治的。”连妙彤漫不经意地回道,晴真之前在祠堂里面看到父亲跟母亲,恐怕那时候役灵堡的人就在暗中监视,而她却不知道。
如今再留着这样的丫环有何用处?不如一并去了,了解她一桩心事。
“那含英跟着小姐。”含英听了这话,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一样,也不似先前的怯然模样。
连妙彤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去房间准备好那件水蓝色的襦裙给我,我这就去见娘。”
“是。”
含英乖乖巧巧地而去。
连妙彤换上一身水蓝色的襦裙,既不显得耀眼,样式又足够老旧,却因为长久没穿,显出几分新颖来。她施施然走进了魏姨娘院中,看到她正在苦皱着眉头,一副不开解的样子。
嘴角露出笑意来,带着肆虐的讥嘲,刹那间连妙彤便恢复了一片温闲淑德的闺秀模样,“娘找女儿来,可是有事?”
“彤儿!”
看到连妙彤来了,魏姨娘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上前一把拉住她,抱紧她的手,声音哀呼连天,好像受到多大的惊吓一样。
“娘,这是怎么了?”
连妙彤装傻,睁着大大的眼睛,清澈见底的模样,纯真异常。
“娘是实在太震惊了啊!”魏姨娘浑身都在发抖,抱着连妙彤的手往旁边的座位上来,“彤儿,我的儿,快来坐下!今天若是没有彤儿,娘我这条命,可就完喽!”
“何出此言呢?”连妙彤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一只手却覆上来,安抚而温柔地拍拍魏姨娘的手,“娘是福大命大,而且娘腹中的小弟弟,也是有福之人,这都因为娘平日里面吃斋念佛的关系,哪是彤儿的功劳呢。”
她声音轻轻柔柔,说到尾处,眼眸中都闪过亮晶晶的光色,带着点漆的光芒,似寒非寒,似暖非暖。
“无论怎样,这一切都是女儿你的功劳!”魏姨娘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惊吓,换了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娘是真没想到,那个慕芸姿竟然胆大包天,明着面地向娘伸刀子。娘听说晴真已经没办法救过来了,是吗?看来得给那个慕芸姿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娘我也不是好惹的。彤儿,你跟她要过交道,看看,用什么方法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