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罗脸色愈发难看,可还是生硬道:“这个自然,老夫问你,在梦里花落中,这当真就是血脉消失的原因?”
“不错,昔年战魔无殇为了挽救水色,破坏了结界修复,致使神器被封,血脉之力消失。”
“那如何才能让血脉之力复苏?”
水幻一叹:“集齐灵珠,寻回失落的神器。修复结界,一切就会复苏,但是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毓罗死死盯着她道:“作为水色的转世,你才是这件事最重要的线索吧。只有让水色复活,血脉之力才会重新复苏。”
水幻低眉:“我不会成为水色,也不想去做什么救世大英雄。现在我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平静的过生活,我答应您的都做到了,请前辈遵守承诺。”
毓罗冷冷道:“你想全身而退?你可别忘了,你身中闻音落之毒,若不是老夫的转生咒维系你的生命,你根本活不到现在。转生咒一解,闻音落之毒就会复发,你活不过明年三月。”
“就算没有闻音落,转生咒对我来说就是无害的么?”水幻轻声道:“转生咒会让我渐渐忘记今生的记忆,前辈从见到我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血脉消失的原因了不是么?否则现在怎么还是会一脸平静的样子,您从一开始就并没想靠我找到血脉之力消失的原因,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在一年之后将我彻底变为您可以控制的傀儡罢了。作为水妖剑的铸剑师,您心里最恨的应该就是水色,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与晚辈做这笔交易?”
毓罗冷冷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老夫的用意,不妨再猜一猜,老夫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水幻镇定道:“你会的。”
毓罗道:“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啊,你心心念念的隐觞似乎还是有心事瞒着你。”
“他不说,那也是为了我好。”水幻毫不中计,反而笑得愈发灿烂:“您的离间计似乎不太管用啊。”
“一剑刺中心脉,你认为活的可能是多少?难道你真的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躯?隐觞被皇族种下噬心之毒,背叛旧主逃脱控制,你认为他活下来的几率又是多少?”
水幻皱眉,这一切她心知肚明,觞所讲的万分幸运或许只是浮光掠影中一道不可捉摸的谎言,但她愿意去相信,他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但是……·
“水丫头,转生咒已解,不然又怎么会叫做转生咒?”
水幻心底一惊,脱口道:“我已经转生了!?”
毓罗不语,水幻的心里却翻出惊涛骇浪。原来如此,难怪她会激发出梦里花落第一重,难怪会遇到先魂尰圣,原来她真的已经死过一回了!转生,转生……转生咒并非不能解,而是一解便是新的重生……
那么,隐觞的噬心之毒,又该怎么办呢?
“水幻已死,现在活着的应是水色。老夫只是不明白,为何你还未恢复水色的记忆。”
“胡说……,”水幻心底骇然,毓罗继续道:“老夫虽恨水色,但却不得不让其复活。水妖剑虽为我灵族所铸,但最终成器却还是仰仗无殇。他竟以两人之血铸剑,妄图凝结双魂,触怒天颜。老夫先是灵族传人,然后才是铸剑师。孰重孰轻,老夫分得清楚。”
周边的空气越来越冷,或许是因为毓罗在周边施展了结界,她这样的大吼大叫,竟然都没有人察觉。心底的那丝恐惧和压抑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可她还是不甘心道:“我不是,我是水幻,才不会做谁的傀儡!既然转生咒已解,那我就更不必担心。”
“哪怕只能再活几个月么?”毓罗讥讽:“你们之间聚少离多,难道你宁愿让他后半生都陪着你的坟墓过活?”
水幻一僵:“可是我也不愿变成没有了记忆的水色,既然不能长相厮守,那么我宁愿轰轰烈烈地爱一场,那样也死而无憾!”
毓罗冷笑:“人间最看不破的就是一个情字。水丫头,老夫本以为你会为天下苍生顾虑,没想到也是这般自私!”
水幻反道:“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我只想过平凡的生活,难道就因为我是水色的转世就一定要让我承受这些么?”
“你!也罢,多说不宜,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哼--”
啪--幻境破裂,如星辰散开。水幻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轻轻扬起。
就自私一次,哪怕辜负天下人,她只想为自己活一回。
简陋的屋顶看上去如此亲切,这让她有一种活在现实的安全感。她真的已经太累了,微微闭眼,不消片刻就沉睡过去。
屋外飘起大雪,簌簌落下,遮盖尘世繁杂。
隐觞缚手立在门前,屋子周围裹着一层暗黑的光晕。右脸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似乎又浅了一些,眸中流转着淡紫的荧光,看上去愈发鬼魅。
“她还是不肯?”薄唇轻启,话语间极是无奈又是心痛。身后一片浮光涌现,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毓罗。
此刻毓罗恭身立在隐觞身后,肃然道:“她说……天下苍生与她无关,尊上,这条路似乎行不通。不如……”
隐觞背在身后的手不由握紧:“她会的,她会心甘情愿的。”他说的万般笃定,却没有底气。毓罗不敢多言,俩个人就这么默默地站着,望着漫天的飘雪各自心事。
“外边情况如何?”
“中州皇帝似乎与暗族有些渊源,灵珠的下落还在探听。清水郡叛国一案,太子与镇南王同时坐镇,月花轩已被查封,此案还在调查中。”
“洛州呢?”
“四大城各自为政,没有异动。”
“告诉灼狼,将龙图的秘密散播出去。”
毓罗眼前一亮:“尊上是要打算动手了么?”
隐觞沉声道:“为时尚早。”
“已经查清楚,神器除了水妖剑,其余均在洛州。且水妖剑、悲鸣琴已经解封,不出三年……”
隐觞冷冷地看向他:“你连本尊的话都不听了么?”
“属下不敢……·”毓罗大汗淋漓地屈身,小心翼翼道:“尊上复活才不过两月就已经一统魔界,属下等誓死追随。只是,水色一日不能转世,复国无望。尊上既然已经恢复战魔无殇的能力,不知对水幻……·?”
隐觞的眼底有一道迷茫划过,可很快就被冷酷所替代,他看着暗黑光圈之外发白的天空道:“水幻已死。她是水色,本尊曾经最宠爱的女人。”
雪下得愈发大,地上已经开始泛白。枯木横立,满目萧索。冬日的阳光仿佛躲进了黑暗的深渊。眼底的柔情不再,冰冷的胸膛,孤独的心在跳动着,再也看不到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