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幻一愣,下意识道:“何时决定的?怎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连翘勉强笑道:“已住了小半月,大军不能滞留边境太久,这也是昨夜定下的。”
“嗯。”
冰儿问道:“那三姐呢?你不是什么郡主么,不会也要和太子一起走吧?”
连翘此刻也十分期盼地看着她,水幻避开她的目光,道:“我这郡主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所赐,况且如今传出去的消息可是我在永康王府重病不起,若是贸然回京只怕会给太子带来麻烦。”
水幻虽未言明,但连翘已听出大概。勉强再劝道:“可是兰妹,殿下……”
“连翘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现下我有着身孕,一来不便长途跋涉,二来我现在的状况也不便让外人知晓。”
“唉,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会这样说……”连翘轻叹:“也罢,想来有沉医谷的鸟语花香,更有冰儿姑娘为伴,你一定会生活的更好。”
“嗯。”
连翘沉默半晌,忽然对冷冰卿言道:“冰儿姑娘,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兰儿说,可以么?”
冰儿点点头,转身带上门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连翘先是对着水幻深深一福:“兰妹,自我们分离,这些话就一直憋在心里,今日我不得不问。”
水幻双眉轻蹙:“连翘姐,你这样说就是不把我当妹妹了。有什么话问就是,汀兰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连翘挨着水幻坐下,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半年前,我未能在常崎剑下救你,是我之罪。还请你……不要记恨殿下。以你心头之血为引的法子是我提出的。”
连翘见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最初殿下的确是为了治病才带你回京都,可后来他是不忍这么做的。你不知道当传出你必死的消息后,殿下他--”
“连翘姐,”水幻无力地打断她:“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我知道,我只是想解释当日之事,并非殿下本意,他也很后悔。”
“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水幻轻描淡写道:“我已经不在乎了。”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的闻音落之毒究竟是怎么解的吗?”
水幻沉吟片刻才道:“我并不十分清楚,之事某一日醒过来,就是这样了。”
“那你知道为你解毒是何人吗?”
拢在袖中的手指轻颤,水幻声音愈发飘忽:“我不知道。”
连翘怎看不出她突然黯淡的神色,想来这件事必定是何那个竹肃有关。只是这解毒之人当真为旷世奇才。
“兰妹,有件事我不能瞒你。闻音落之毒虽居四大奇毒之末,但是这毒有解也是无解。除非是将中毒之人的血液换掉,你也知道这种法子虽说理论可行,但实际操作太难。当日我赶回沉医谷找婆婆询问解毒之法,婆婆也说这毒只能尽人事知天命。我求得祖师留下的金风玉露给你,一是想拼劲一身医术尝试为你换血,二是若不能成功也能让你弥留之际不会太过痛苦。我却没想到这世间竟会有人解得掉闻音落之毒,此人的医术堪比先师,如果有幸得见,连翘也不枉此生。”
“你说那金风玉露是你回沉医谷求得的?”水幻疑惑道,连翘解释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当初我离开之前给你留在项链中的那一枚的确也是金风玉露,不过那是先师所炼,药性比起几十年前师祖炼制的那一枚还是差了一截。”
“是么?”
“你恐怕不知,金风玉露药性俞纯,丹身会出现不同颜色的纹路哦,以赤色最次,紫色最佳。昔年祖师夏水仙共炼制出三枚,分为橙黄绿三色,沉医谷世代留下的仅剩一枚青绿相间,你可还记得那项链中的可是什么色么?”
水幻细细回想,当日在娘娘庙,她服下的是一枚黄色的药丸。
“黄色。”
“这便是了,你体内现下还残余的药性可要比黄色的纯净多了,要知道金风玉露可是不可多得的疗伤圣物,一般人服下一粒已极为珍贵,再加上药性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服食太多也对身体有害。可你服食两颗竟全没有后遗症,而且闻音落之毒全解,不见一丝踪迹。连翘实在很佩服为你解毒的人。”
水幻扯出一个微笑:“或许我命不该绝吧。”
“身为医者,不免对疑难杂症有好胜心态。解毒并非易事,就算有金风玉露傍身,但换血也是极为凶险的事,稍有不慎,病者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救人者也会走火入魔,更重要的是解毒人必须要会我们沉医谷不传外人的心法,莲心决。”
“莲心诀?”
“嗯。”连翘轻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位救命之人竟能在你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为你施诊救命,必定是不想让你知道他是谁。可天下除了沉医谷在没有人会莲心诀,所以我才会这么好奇。”
水幻默默,良久才道:“或许那人使用了别的法子吧。”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好啦,我也只是好奇,权当是一解我心头之惑。好在你现在全然康复,只是可惜了你一身武艺,终究是没了。”
水幻不以为意:“我如今只想在此安心待产,有无武功已经不重要了。”
“嗯。兰妹,你好好休息吧,待孩子出生那日,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嗯。”
连翘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便要离开。水幻忍不住道:“连翘姐--”
“怎么了?”
“烦请告诉殿下,明日谷外别院,汀兰备下酒菜,为他践行。”
连翘溢出笑意,道:“嗯,想必殿下知道,一定很开心。那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连翘离开,水幻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能解闻音落之毒的,这世上除了他再无旁人。
可他怎么会沉医谷从未外传的无上心法呢?又怎么知道解毒需要换血这种超乎人想象的法子?
当日愤然离开,想来还是有一些蛛丝马迹被自己忽略,难道……
水幻心神不安,难道自己还是误解了什么吗?
即便如此,缘何又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瞒着自己呢,难道自己不配与他比肩,不配与他一起分担么?
罢了罢了,她扶额不再去想,徒有轻轻一叹,还作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