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似平淡的文字背后是用多无辜人的血泪筑建而成,又有多少无辜地子民至今深埋在厚重的冰雪之下,永世不见天日?
昔日里前呼后拥的各城主,看似如天神一般霸据一方,无人敢公然挑衅。四座城池,这一待就是十多年……
他们成长在前辈模糊后的历史之下,他们敬仰着前辈们传颂的英雄,他们步履一致地朝着前辈们铺好的道路上前进。
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有无数冤屈的魂魄在寒夜中战栗;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曾发生过一个凄惨的背叛的故事;更没有人知道,原来“胜者为王败为寇”是一句如此惨烈的宣言。
“咦?他们怎么都不见了……?”虞秋蜓揉一揉双眼,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极无影等人就像忽然消失了一般,而这个故事也如同这个幻影一样,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江枫回头,他隐隐在幻境消失得一刹那,看见那座孤零零的城池下,男子白衣胜雪,怀抱着女子彼此相偎。
他们的记忆永远停留在洛河五年的春天,而时间的步伐却已经辗转了多年。
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秋恩曼找到了幻太明与秋恩娜的女儿幻汀兰,给她更名为水幻,养在膝下;后来四城模糊了这段历史,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了消失不见的如凌天身上;从此以后,天下似乎真的太平了……
……
源源不断的思绪在此刻截然而止。
喜堂之上,虞秋唐颇为担忧地看着一直走神的江枫,关心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
江枫摇摇头,那些记忆这些年一直都在脑海中盘旋。因为这段难以启齿的历史秘辛,虞秋蜓忽然对逃亡索然无味,她默默地跟随他回家,可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二人之间悄然改变。
他们就像是历史罅隙中不经意落下的尘埃,折射到了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却被永远地困在了那些故事当中。
有时候午夜梦回,江枫仿佛还能感受到幻太明绝望地死后和秋恩娜身上冰凉的血液;有时候走神之间,他仿佛听到了那些来自冰封之城的哭诉和低泣。
可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要挑战的,可是整整近二十年的四城统治。
更甚者,他们要挑战的是自己至亲的人……
“秋唐兄,你相信因果轮回吗?”他忽然开口,虞秋唐一愣:“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
“你到底怎么了?”虞秋唐觉得他怪怪的:“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江枫,这不就是你最期盼的吗?我知道你不想勉强小蜓,可是这都三年了,再耽误下去……”
“我都知道。”他轻声道:“这是责任……可是,又有谁问过我愿不愿意呢?”
“江枫!--”虞秋唐不快道:“这三年你对婚事从最初的期盼到漠不关心,此刻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警告你,若你敢欺负小蜓,休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江枫苦笑道:“秋唐兄,你误会了。我怎么会辜负小蜓……?只是……”
只是现在的我,已经配不上她了。
“你--总之,我就这一个宝贝妹妹,你以后要是敢负她,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江枫摇摇头,不想再说下去。望着满园洋溢着幸福微笑的人群,似乎不该再去想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小蜓虽然鄙夷当初父亲以及城主们的所作所为,甚至连带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了变化,可经历了这些事,她的性子一夕间似乎也沉静了下来。或许过一些年,再久一些,大家都会忘记的吧。
就当是无意间做的一场梦,都是虚无的,何必耿耿于怀呢?
这样想着,他才勉力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江枫,恭喜恭喜!”
身后传来女子愉悦地道贺声,江枫回头,却见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华服女子笑盈盈地望着他,女子一身飒爽之气,透着干练利落。她身旁一直默默跟随一位男子,刀刻般俊容,让人无法忽视。
这二位便是来自无影城的藏昕、极紫苏夫妇。
“原来是无影城主,江枫有礼了。”
极紫苏掩唇一笑,对着身侧的夫君道:“昕哥,你瞧,他果然是变得文绉绉了。景飒说的没错。”
江枫无言,瞄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朴帝落之女景飒,再看看活泼得意的无影城主夫人,只能用沉默来无视他们的调侃。
这些年,四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东城(即无影城)城主极无影已经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线,自四年前他将独女极紫苏许配给藏昕之后,便一点一点将权柄下移。一年多后,极紫苏诞下嫡子,极无影在孙儿满月之时,正式将城主之位传给了藏昕,自己功成隐退。
这四年中,无影城逐渐壮大,隐隐有凌驾于其他三城之势。与此同时,与无影城毗邻而居的史云城同样实力大增。
秋恩曼逝世后,其子冷释继任城主一位。因为生母之死,他遣散了冷云堂,令其他三城城主之女各归各位。而这些年,史云城极少与其他各城来往,但据闻城主冷释一心发展实力,积攒人脉,为的就是能揪出当年迫害他母亲的凶手,如凌天。
撇开雄雄而起的这两城不说,西城(即天双城)这些年却颇为动荡。
昔年“帝天之乱”的罪魁祸首如凌天便发家于这里,“帝天之乱”后如凌天一直隐姓埋名,直到四年前忽然在盘陀山庄现身。不仅害得秋恩曼以身殉剑,更连累好些人死于非命,或失踪不见人影。
因而,那些往年依附于如凌天的旧势力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尤其是在天双城附近,流寇匪盗不断,肆意骚扰着附近子民,也同时在各处招摇过市,散布谣言。说什么四城气数将尽,投奔素宿门派才能保得平安。
为此,任天双也是费尽了心思来保一方安宁。两年前,在一场平乱中,任天双唯一的儿子任宇死于流寇之手。任天双大病一场,几乎送了半条命,好在其女任谁不输男儿气概,那段日子代父处理城中琐事,才没有发生大乱。
这两年,任天双的脾性也收敛不少,也逐渐淡出朝政,城中之事一应由女儿任谁处理,只除了军机要务他才会现身。
再来说说北城(帝落城)吧,朴帝落虽然较其他各城主略有逊色,但手下兵马却是英勇睿智。兵马大使江崇山,便是他的左膀右臂,随其出生入死三十余年,也难怪今日江府婚宴能够在暗辰主宫殿举行。再来说另一日渐崛起的映雪楼,楼主虞廉,身份莫测。他于“帝天之乱”后成名,与江崇山八拜之交。其身后映雪楼财力惊人,北城近七成的商业往来映雪楼都有所接触,其门下商脉广布洛州,与之交好的各城商家不胜枚举,因而,这场婚事在有心人眼中就有了一丝别的味道。
但抛开这些政治因素不说,江家第三子江枫苦等未婚妻四年,终于抱得美人归,这样的传闻已经在北城街里巷外传的有声有色。
江枫博了个“痴情”的美誉,而虞秋蜓,姑娘们羡慕她出身高贵,又有有情人相待,儿郎们却不喜这个昔日里被称为“江湖小辣椒”的顽劣女子,也是,或许也只有江府能够守得住这尊大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