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委笑了：“这个你们不知道，我可听说过，咱们司令在军区作战部时，有一次确定演习方案，老是跟军区亢副司令唱反调，把首长气的……是不是讲过要让你立即滚蛋哩？”
陟辉笑了：“这种情况倒并不是你死我活的那种问题，确实有这么一次，我必须得坚持自己的意见嘛，事实证明，后来演习的方案，亢副司令还是以我提出的建议为主要思路嘛！”
“哇……好拉风啊！”大学生们都惊讶不已。陟辉的思绪却仍在围绕着东王褚河道上最后那个“钉子”，这时候突然对戚然和几位大学生笑着，很有想法地说：“就剩赵广和他儿子们的那一小片‘硬钉子’了，这个阵地已经没有依托，我看费不了多大力气就可以拿下了，是不是由网络战分队承担起来？”
“啊？”戚然惊吓地张大了嘴巴，说话都有点颠倒，“网络战分队？我们种菜去……没有新武器啊，司令员！”小黑和雪小禅也惊呼：“司令员你不是跟我们开开开……玩笑吧？”“直接想昏过去了……恐怖啊！”
“恐怖什么？”陟辉问他们。
“赵广和他儿子们我们倒不怕，就怕那个母马虎……”戚然沮丧地说。
“戚然已经经受了最严峻的考验了嘛，而且情况已经掌握得很透了，怎么样，有没有勇气去打下这一仗？我这个司令可是把最增光添彩的任务留给你们了！”
王元政委好像也突然明白了司令的意图，笑道：“噫，我看你们是应该独立完成一下任务了，安全问题不用考虑，今天的情况也差不多了，赵广就等我们去谈条件了……”
“我还要思考一下……”戚然刚说到这，突然又挺起小胸脯说，“我去！”“啊？我靠……戚然你有什么新武器？”“操他妈的……”戚然的脏话脱口而出，不好意思地笑着，想收也收不住了。
“好家伙，女大学生，说的什么话！”陟辉严肃地批评，几个大学生捂住嘴巴笑起来。陟辉却一点不开玩笑地确定：“你们几个都是预备役战士了，必须服从命令，拿出应有的勇气来！每个人先思考一下，下午我和你们一起研究制定作战方案，争取晚饭前拿下这一仗！”
午饭后，陟辉、王元跟他们一起认真研究了作战方案，然后确定四点钟以后开始行动。四点正，戚然和他们三个整装出发。单薄弱小的戚然挺着胸脯，抵死缠绵地挥舞手臂说：“该出发了！”
陟辉、王元在帐篷门口为他们送行鼓劲：“戚然、小黑、雪小禅、子衿，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的胜利消息！”
戚然勇敢地走在最前面，但嘴里还是默念着准备好的对话。小黑在后边开玩笑说：“兄弟姊妹们，我想起了温水煮青蛙那个话题……”“啊？谁是那只被煮的……青蛙？”“复旦大学神经生物学博士也就是科学松鼠会的发起者姬十三在微博里说，他们通过检索发现，在1869、1872、1882年都有人做过这样的残酷试验，有的青蛙跑了，有的青蛙被煮熟了，果壳网的结论是：青蛙究竟会不会在加热的水里面跑出来，取决于加热的速率。只有在相当慢的加热速率下，温水才能把青蛙煮死。”“太残害可爱的青蛙了，我反对你再讲这种……你悲哀吧！”“那我向在试验中献身的青蛙表达敬意……”“难道它们……从沸腾的水里才能求生吗？”“你悲哀吧！”“我们迎着那汹涌沸腾的开水--前进！”
来到赵广家门前，戚然勇敢地上前，先敲门：“有人吗？开门了！我们是……征迁工作组的！”开门的是赵广的一个儿媳，她先打开一道缝，往外留神一看，自己倒吓得惊呼一声：“哎哟老天爷！”她倒差点先昏过去了。
赵广和老婆、儿子、媳妇们都来到大门后边，咋呼着：“咋哩？咋着哩？”“那个叫俺妈吓晕的小妮儿又来了！”媳妇大呼小叫地干脆完全打开了门。戚然却完全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模大样率先走进院子。小黑他们几个紧跟着她，也走进去。戚然看上去也不紧张，从容镇定地微笑着，开口便说：“老赵……叔、婶婶……婶儿，没想到吧？我这次是受司令员的委托，带着我们大学生预备役分队的几个同学，跟你们拉拉呱来的！”
“嗯！哼哼……”完全出乎意料的赵广鼻孔里哼哼着，差一点没笑出来。后边的儿子媳妇们却有笑出来的了，紧张和松弛迅速交替，都快昏过去了。母马虎到底是久经考验的人，仍然保持着相当好的战斗状态，一脸横肉，没好气地咋呼了一声：“好话还没听够哩？大官儿不敢露脸了，叫小兵豆子出来了！”
戚然也不生气，径直往屋门前走着说：“婶儿你也是有老有少的当家婆婆哩，和外人说话咋恁不客气？俺不相信你就不会说句好听话哩，咱坐下拉中不？”戚然一紧张，竟然完全一口河南家乡口音，搞得后边小黑他们扑哧笑了。小黑在后边悄声说：“熟南瓜的口音出来哩……”
母马虎说：“好听的我也有，那得分说给啥人听！”
“这话就怪好听！婶儿也是个会拉理的人哩，咱好好拉拉哩！”戚然笑眯眯说着，带他们几个大学生径直走到正屋门口，他们一家却一个让进屋的都没有。情形有点尴尬。戚然愣了片刻，突然又笑出来，因为看到他们既不骂又不打的，完全符合了司令员的战前判断--这就可算作取得重大的初胜。戚然立刻镇定下来，改回温柔的普通话：“噫，就俺几个同学来，也不搬个板凳子让坐下哩？还让俺自己搬？”
母马虎还要骂：“俺家没有板凳子给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的坐！”赵广却铁青着脸嘿住她：“去搬个凳子给他们坐！有啥说的赶紧说了走！”儿媳们搬了凳子出来，戚然和小黑们紧挨着坐下了。赵广也坐在他们旁边，不跟他们对面。
戚然朝小黑他们几个笑笑--给凳子坐了，这就算作进一步的胜利了。因此戚然当然也不在意他们的所有冷脸，就按照方案，平心静气地跟他谈心：“老赵叔啊，司令员今天确实是本想亲自到家来，再和你拉拉的。可他临时有点工作，脱不开身，考虑到征迁任务的时间紧，也没必要再拖了，就让我们几个人来先转达一下他的意思。司令说：这次征迁工作，政府有关部门是按照国家法律对你采取行动，希望你们别激动也别发火了，喝杯水，抽根烟，好好思考思考。司令员也说了，地方政府各级领导也让我们转告你，这些年，你带着儿子们在东王褚这一带，还是做了不少违法的事啊，执法部门不是不能对你们采取制裁，但是我们军分区民兵工作组还是想最后动员你们一下，政府对你家的政策够照顾了，把协议签了吧？”
赵广听戚然说了这么一通，有点想发火，却又觉得无处可发，想了想，还是干脆说：“那你告诉司令员，我那些附属设施，少了两套房我不能同意！”
戚然立刻就说：“那可能吗？老赵……叔？你今天看到了吧？罗师长家老太太那么硬的关系，我们司令员和政委都给顶住了，人家协议也签了，家也搬了，多么痛快的事哩，你恁比他还硬？硬也不中，国家政策在那摆着哩，群众天天都看着你，如果给你开了口子，对前边的人咋交代？有群众闹事上访咱咋说哩？司令员说，不要再抱幻想，想靠政府征迁这件事发横财是错误的！我们也算不打不成交的朋友了嘛，怎么样，老赵……叔？你当过乡镇企业领导，以后还是要带着全家走正路，今后到安置小区，想办企业、做生意，有困难还可以找我们军分区，我们司令员可以保证，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尽最大能力帮！”
母马虎又叫起来：“俺都吃大亏了，三个小孩胳膊都叫民兵扭断了，老头子血压也高到一百七，政府还得给俺治病，不治好病不签，不满足俺条件就不签！”
“真有伤有病的那当然得帮你们治，要不先让军医来给检查检查，中不？”戚然问他们。
“俺不用军医，叫车来拉俺上医院！”
“上医院也中，这就叫救护车来中不中？”戚然又拿出那种抵死缠绵的态度。
赵广却终于受不了了，开口说：“我签协议也不能和你们签，叫司令亲自来和我签！”
“噫……”戚然一本正经地说，“那咋不中？就是司令正开会哩，等他得空亲自来，那起码也得明后天，老赵叔你可愿意等着哩？要不这样吧，我马上去向司令汇报一下，如果他能抽个空，到家来和赵叔拉拉呱，那不怪好？赵叔你可别变卦哩！”
“司令员只要亲自来，我就不变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母马虎还要闹腾，却叫孩子们拽到屋里去了。
“那中！”戚然笑着说，“那俺们就不坐了，回去给司令汇报！”大学生们出了赵广家的门，兴奋不已。小黑说：“果壳网的结论原来是有根据的……青蛙真的只有在沸腾的开水里才能跳出去！”
回到指挥部帐篷，向司令、政委们一汇报，在座的人全都会心地大笑起来。潘文斌说：“看来司令的作战意图完全实现了，主攻方向一解决，佯攻这一面的底线也就全部垮掉了，一触即溃！”“啊？”戚然有点不服地叫，“难道我们功劳就不算了吗？”“我们的大学生网战分队可以称作画龙点睛，”陟辉当场表扬道，“而且你们当然是立了一大功，我晚上亲自去跟他签这个协议！”戚然说：“真的……司令员，我这回可体验了什么叫当兵打仗了！”小黑说：“我觉得我们都成了司令员的新武器了，戚然可以叫小青蛙，我是钢精锅……”“你这臭手……还好意思说！”
陟辉又笑道：“你们这新武器当然还另有用途，再说！”当晚，陟辉亲自带着协议到赵广家，赵广也没有食言，当场签完。第二天，在民兵、预备役各分队帮助下，赵广家全部搬到安置新区。赵广家的院子，当晚就被夷为平地。
三、
军分区一线指挥部帐篷中，电子地图上的南水北调主河道片区，星星点点的绿色，终于变成一条象征胜利的红色激流。侍王市南水北调工程征迁中，由军分区担负的城区段7个行政村、900多户、3000多人的征迁工作，全部率先顺利完成。侍王市因此实现了3个100%，即总干渠城区段1111.06亩农用地移交完成100%，236.6亩道路占地移交完成100%，第一批900多户居民征迁完成100%。在整个征迁过程中，未发生一起行政诉讼，未发生一起强行拆迁，未发生一起群体上访事件。一位中央领导也对侍王市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坚持以人为本、和谐征迁，确保南水北调工程顺利实施的做法给予充分肯定。市委、省委决定一起向省军区党委为军分区司令员陟辉请功。
山鼎房地产公司的年轻董事长潘啸天也得到机会兑现曾经的诺言，拿出几十万元赞助费，请来总政歌剧团的十二位国家一级演员，在南水北调工地现场，举行了“一渠清水送北京”为主题的慰问演出。市委、市政府等几大领导班子成员全部到场观看，市委路书记亲自致开场词，省电视台现场转播，晚会非常有质量，很轰动。老百姓们扶老携幼，拥挤在工地上，过了一把看“大腕”的瘾。
在侍王市黄金地段上的东王褚村安置小区，一排排整齐漂亮的安置房、商贸楼、写字楼拔地而起。那条梦想中波光粼粼绿水迤逦的南水北调大运河，也将很快成为他们身边的高品位城市生活的现实。东王褚的老百姓和陟辉司令员建立了特殊情感，安置小区各项设施都建设得不错，过冬也没问题了。王最新、大龇牙、狄青生奶奶他们都一再托民兵、预备役工作人员捎信，邀请陟司令到他们的新家去看看，吃吃他们的酸酱面。民兵、预备役人员建的七千多平方米的门面房和农副产品交易市场，已经基本租赁给征迁户使用。正好省里负责这项工作的刘副省长和国家南水北调办公室王主任来到侍王市检查，要去看一下安置小区的开发建设项目，陟辉和王元就提前赶到小区等候，也看望一下熟悉的群众，聊聊天。
陟辉和王元也多次来过安置小区，但几天不见，小区就又换了一个样。成片的高楼间，马路上出租车和私家车往来穿梭，老人孩子在花坛甬路和健身器械间休闲玩耍，已经是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军分区建起的农贸市场和门面房里，从耐克、彪马等国际服装名牌，到家电、汽车、电动车行，本地老陈家驴肉馆、酸面馆，直到美发店、洗脚房、排骨米饭、东北烤苞米、陕西肉夹馍、黑“摩的”……所有城镇中能见到的东西，基本全都具备，已经完全是商户攒动的市集景色。陟辉、王元先来到市场管理办公室，看到民兵连长王留根和班长王清海等都等在这里，他们已经做了管理人员。王留根汇报说：“司令、政委，因为有民兵、预备役管理，群众和商家对治安也比较放心，咱这市场现在已经成了很多人都想掘金的宝地了，不光大家伙儿在这里谋生，每天还有很多外地人来找我们，希望在这落脚，给一米摊位都中，名牌店也有，游商浮贩更多！”
王元政委说：“好啊，商家当然要引进，关键是你们平时要把好关，卖假货可不中！”
王清海笑道：“政委，大商店还好说，那些小商小贩的，卖的袜子、皮鞋，谁能保证都是真牌子？只能说假冒不伪劣就中哩，老百姓买着便宜好用，就没意见！”
陟辉也嘱咐：“那不行，一定要管好，别出严重问题，特别是食品，要服从政府有关部门的监管，懂得规章制度条条框框！”
王最新租了个小门头，卖豆腐制品和豆浆，生意还不错。大龇牙家正儿八经地开了个酸酱面饭馆，原来有一部分资金，军分区的门头房又给征迁户极大优惠，饭店搞得很像样。陟辉和王元刚到他们那里，东王褚许多村民就闻讯赶过来，开电动车维修店的苑菊花，军分区帮着找回少量的19.2平方米面积的白素琴，大龇牙娘家哥哥老孙，孤身老太太李凤丫，拆了刚建起的好几百个平方自家小楼的赵通虎，全都来了，司令长政委短的，亲得不得了。陟辉问王最新两口子：“老王，嫂子，孩子上学怎么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