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程就长了很多,倒不是祝珠身上有伤需要休息,恰恰相反,祝珠觉得活了几十年了,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轻松”过,说来也怪,身体在外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他也没有“身轻如燕”的感觉,只是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尤其是脚下的土地,似乎和他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着“养料”,这种“养料”到底有啥作用?天知道。
不想这烦心事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祝珠需要找点乐子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月野兔,我对你的表现很失望。”
祝珠的表情严肃,九齿钉耙耍得虎虎生风,吹起的沙子迷蒙了月野兔的双眼,小眼睛吧嗒吧嗒眨个不停,挤出了几滴说不清道不明的水珠。
祝珠昂起头,不去看小兔子委屈的模样,手中的钉耙舞出几个花,这架势快赶上直升机螺旋桨了,估摸着要是角度合理,怕是能原地起飞了~
他再次加强了语气,斜睨着小野兔,缓缓道:“好吧,事发突然,作为一只兔子,你没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不怪你”,说到这里祝珠停了下来,把手伸进行囊里摸揣着什么。
上一刻还泪眼婆娑的月野兔立刻一蹦三尺高,想要用自己的小兔唇咬住祝珠手中的行囊,没错,它竟然想动“嘴”抢了,早有准备的祝珠站直了身子,悬在空中的行囊让月野兔感到绝望,它突然做出了一个极度人性化的动作——拼命摇晃自己的小脑袋,当然,这个动作是可爱而滑稽的。
虽然祝珠心里早有准备,月野兔和怪鸟可能并不是以前在桌上吃到的那种美味……这有啥好奇怪的吗?小的时候,祝珠的老爹就常带他捉兔子,一张大网,一条笨狗,半人高的荒草,整个夏天,他们常把时间耗在那里,拉着一车兔子回到单位,大厨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手起刀落,兔头不要,全身都是腱子肉,谁吃兔头呀~所以啊,第一眼看到月野兔,他真的是准备烤了吃的,至于有没有勾起那段夏天的回忆,就说不清了。
总之,这一兔一鸟身上,大有文章可作啊,不过它们应当对自己没啥害处吧?
收敛了心思,祝珠摊开手掌,上面有几颗黑乎乎的、形状并不十分规则的小球,每一颗也只有沙粒大小,细细闻去,带着淡淡的野草芬芳,不,不能说是“芬芳”,用“气味”就差不多了~
“算黄算割~”怪鸟轻轻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月野兔疯了一样朝祝珠放在地上的小黑球扑去,那股凶劲儿让刚刚杀溃狼群的祝珠都忌惮不已,于是,他将钉耙竖在月野兔必经的路线上。
只听“嘣”的一声,一个几十年来让祝珠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终于被破解了!
原来,“守株待兔”这个成语并不是古人编造出来的,还真有撞“树”的兔子啊~
“怎么,还想消灭罪证?告诉你,月野兔,就算你是一只兔子,但也不能随便在别人的地盘上拉粑粑,更别说那是我的行囊了,你知道那里面装的什么吗?那是我的私人物品!你把粑粑拉在这里,叫我怎么办?气味小也不行,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不是气味大小的问题,即便你拉出的粑粑比香奈儿的产品还好闻,也不能……”
祝珠的长篇大论刚开个头,月野兔就一头扎向路旁的灌木从,祝珠知道,那一侧可是寸草不生的石头坡,滚下去还能活得了?
九齿钉耙开道,祝珠的右手瞄准月野兔,飞身而去,猛虎搏兔!
左手拉着钉耙,右手攥着兔子,整个身子悬在斜坡上,祝珠连呼“好险好险”,正要提力翻上去,右手有痛意传来,不用猜,月野兔的小门牙紧紧抵在他的食指上,还在一下一下地啮咬着,不过这种程度的力度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祝珠把月野兔轻轻放在怪鸟旁边,犹豫了一下,俯身道:“怪鸟,你…安慰一下它…”
祝珠也不知道为啥要对一只野鸡一样的生物说出这种话,他只是跟着直觉走。
顺手摸了摸它鸽子般的小脑袋,祝珠背起行囊,扬起钉耙,意气风发,喊道:“出…佛……儿啊…”
一个“发”字还没说出口就变了调,胸口剧痛来袭,无形中仿佛有一把巨锤敲在他的心脏上!他像虾子一样佝偻了腰,蜷成一团,重重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转瞬间,变换了千种滋味,祝珠看见一大片黑压压的蚂蚁“沙沙沙沙”地移动着,它们是来报仇的…他小时候最爱用放大镜烧蚂蚁,用打火机的带电点火装置电蚂蚁,还爱攒一泡尿从蚂蚁洞口浇下去,口中还会卖弄几句“飞流直下三千尺”…这些蚂蚁军团没有丝毫同情心,攀附在他火热的心脏上,丑陋的口器啮食着,他抓着、挠着,他想要把心抠出来,扔的远远儿的,这样或许会让他好受几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眼中浮起一个柔柔的身影,他耳中传来柔柔的声音……
睁开眼,清晨的阳光还没那么刺眼,山中的空气带着生命的味道,扭过头,发现月野兔也躺着,看样子还没醒来,摸了摸左手边的九齿钉耙,还在,怪鸟呢?
“算黄算割~”仿佛感应到了祝珠的想法,怪鸟轻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哇,石板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果子,涩梨子,酸李子,烂杏子,绿不溜秋五味子…祝珠从中挑了一个卖相不错的红果子扔进嘴里,迎着怪鸟期待的眼神,他也没敢嚼,一口吞进腹中,想必不会有毒吧~
勉强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山间野果,祝珠权当是忆苦思甜,心里藏着事,吃得也是心不在焉。
他注意到,怪鸟的精神状态差了很多,走起路来跟打醉拳没啥分别,难道是搜集果子累的?
祝珠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祝珠试探道。
怪鸟的脖子朝下努了努,应该是点头的意思。
祝珠一下子就慌了,柔柔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啊晃,长这么大,他还不知道姑娘的手上有几根指头,当年的大学舍友曾经告诉他,年轻姑娘的每只手上长八根指头,这就是“二八芳龄”的来历。
于是,接下来的问题马上换了方向……
祝珠小心翼翼道:“我看到了一个人影,是…女的?”
怪鸟接着点头。
“是…你?”
怪鸟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了。
祝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裤裆,钻入灌木林,良久,腰间缠了一串不知名树木的枝叶,隐私部位倒是遮得一丝不露,要是头上再顶着一颗葫芦,或许他会考虑修改一下自己的名号。
朝怪鸟抱拳行礼,祝珠一脸正气,颇有几分“道貌岸然”的意思。
“承蒙姑娘出手相助,小可方能逃出生天,望姑娘化出原形,以解昨夜之惑~”
怪鸟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祝珠试探道:“你是说你不变…人?但是,你会告诉我发生了啥?”
怪鸟点头,摆了摆兔子般的短尾巴,蹒跚着走到月野兔身边,回头看看一脸疑惑的祝珠,用尖尖的喙在月野兔的身上轻轻划过,仿佛在为它清理皮毛。紧接着,怪鸟扑腾着翅膀落在祝珠的右手上,先是啄了啄他的右手,又用脑袋费力地顶住祝珠的左胸,一下一下地很认真。
祝珠的右手被怪鸟啄地发痒,忍不住举起手在胸前躲闪,忽然,他发现了问题,右手的食指上有一条肉眼可见的红线从胳膊上穿过,从胸前经过,最后从左胸处扎了进去。
这红线在皮肤表面游动着,像一条灵异的小蛇,把祝珠的身体当成了一个大池子,玩得很开心。
说实话,祝珠觉得很漂亮,内心也很欢喜……
“算黄算割~”怪鸟对祝珠的态度有几分不满,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块,躺在上面打起滚来,表演十分到位,即便祝珠是个傻子也能明白它的意思了。
“你是说…月野兔在我手上咬了一口,我就成了这样了?”
祝珠满脸的难以置信,这小兔子也忒坏了,自己和它有多大仇,难道以前吃兔子的事情被它发现了,所以它是专门来报仇的?可也没听说过谁因为吃兔子丢了性命啊!祝珠火了,就知道当初该把它烤了吃,同时,他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瞄了瞄怪鸟,似乎之前决定也要吃了它呢,不行,藏在它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得问清楚才行。
祝珠两步跨到月野兔旁边,毫不留情地揪住它的长耳朵,软绵绵的,不错不错,不过他也无心享受,猛地抖了起来,小兔崽子还给我装睡,看我怎么收拾你~
怪鸟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迷迷糊糊的月野兔在搞清身边状况后,第一时间微微翘起了小兔唇。
“哎呦…”祝珠杀猪般的惨叫惊动了山中的林鸟,“呼啦啦”成群结队飞向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