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见乔婆婆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很是奇怪。
他往屋里瞧了瞧,并无第三个人,疑惑地问道:“乔爷爷呢?”
“老头子他前两年就走了,剩下我一个孤寡老人,孤零零地熬日子。”乔婆婆佝偻着背,抹了抹眼角,沙哑地回答道。
陈良自觉戳到了乔婆婆的伤心事,立即转移了话题:“对了!我的家人去哪了,您知道吗?”
乔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来的时候,没有被别的人看到吧?”
“没有啊!您是我在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陈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乔婆婆明显松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了?”陈良感觉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乔婆婆走动几步,坐在了院中的旧木椅上,缓缓道出:“一切都得从头说起……”
原来,陈良离开白石村不久后,附近的虎头山就来了一帮恶匪。
他们不仅抢夺财物,还抢人去虎头山开采元石矿。
头几年,他们还有所收敛,不会做得太过分。
但这几年,一方面世道崩乱,衙门关顾着跟幽冥教争斗了,无暇顾及他们,另一方面他们尝到了开采元石矿的甜头,日益做大,于是变得变本加厉起来。
陈良的父亲和兄弟都被抓进矿里干活,没过半年就因为矿难而罹难了。
由于矿难后缺乏人手,恶匪开始连妇女和小孩都不放过。于是,陈良的其他家人也相继殒命于虎头山矿洞。
到最后,连乔爷爷这样的老人都被带走了,只剩下乔婆婆这一个孤寡老人。
陈良听到这些消息后,脑袋像是被大钟撞了一般,晕乎乎的,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差点倒在地上。
他扶住桌角,喘了好长时间的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在胸膛里鼓动酝酿,继而喷薄而出。
他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拳头被尖锐的碎石划开了伤口都没感觉到疼。
他满怀着希望回到老家,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平静而充实的生活,却没想到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
在熊猫君君的连声安慰下,陈良才冷静下来,继续问道:“那村里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一些,不过虎头山的人经常来抓人,所以剩下的村民经常逃往山里躲起来。剩下我这个对他们没有什么用的老婆子给大家伙望风。”乔婆婆回答道。
怪不得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什么熟悉的人。
记得以前,离村子老远就能看到在路边玩耍的孩童,还有扛着大捆柴木的老汉。
乔婆婆看到陈良穿着丝绸大衣,双手无茧,便知道他过得不错,连忙劝慰道:“半个时辰前有一帮恶匪进村抓人了。你赶快走吧!别回这里了,到外面去过你的好日子。”
陈良望了望在记忆中沉淀过的乔家小院,又望了望西边漫天的红霞,不由地暗自伤神。
外面?外面也很乱啊!这世道,到哪里才能遇上真正的乐土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凌|乱繁杂的脚步声。
乔婆婆脸色一变,连忙拉着陈良说道:“他们来了,你赶紧躲起来。”
陈良自知无法对抗那些恶匪,只好听从乔婆婆的安排,躲进了一个大缸里。
“老婆子!开门!”一个粗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是一声踹门的巨响。
“来了!来了!”乔婆婆忙不迭地走过去开门。
门刚拉开一条缝,就被小头目给一脚踹开了。
“哐”的一声,乔婆婆差点被门给推倒。
“几位好汉有什么事吗?”乔婆婆扶住墙面,站稳身子,问道。
虎背熊腰的小头目带着几名手下直接闯进院子里,大声嚷道:“我们兄弟几个有点饥渴了,你这里有酒有菜没?”
“哎哟!我一个小老太婆哪里有酒啊?只有厨房里还有几个窝窝头。”乔婆婆苦愁着脸答道。
小头目神色不满地下令道:“妈的!把那窝窝头拿上来!”
“好好好!马上端上来。”
家里闯进了恶匪,乔婆婆只好走进厨房,将自己的晚餐端了出来。
说实话,乔婆婆她恨透了这些恶匪,但为了给山里人望风,她毅然决然地埋藏住心里的仇恨,跟这些恶匪虚与委蛇。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早就想给这些人下毒药,拼个同归于尽。
一会儿后,一个灰瓷大碗装着窝窝头出来了。四名壮汉,人手一个,立即就将碗里的窝窝头给拿光了。
赶了很久的路,小头目有些饿坏了,但他刚咬了一口,就将窝窝头重重地摔在地上,大骂道:“妈的!这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难吃?又硬又苦,跟石头一样!”
接着,他恶狠狠地朝着乔婆婆吼道:“你是不是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
“老婆子哪里敢啊!这的的确确就是老婆子的晚餐啊!”乔婆婆哭丧着脸说道。
小头目不信,在院里走动起来。
院里空荡荡的,的确没看到有什么好东西。
忽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摆放在院里的大缸上,走了过去,问道:“这大缸里面的是不是酒啊?”
陈良心里一紧,屏住了呼吸,全身都紧张起来,因为他就是躲在这缸里。
若被他们抓出来,不仅自己没好日子过,还会连累乔婆婆。
该怎么办呢?
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乔婆婆看起来老眼昏花,但心里却聪明得紧。
见事情不妙,她立即大喊道:“哎哟!大|爷,你可千万别碰这缸,这缸是粪缸,是给外面浇菜用的粪缸!”
小头目的手已经快碰到盖子了,听到乔婆婆这么一说,立即缩了回来,连退几步,然后朝地面啐了一口:“妈的!晦气!我们走!早点回寨子吃好吃的。”
一声喝令下,他们拍拍屁|股,闹哄哄地离开了,只剩下那些摔在地上的刚被咬了一口的窝窝头。
乔婆婆在门口目送他们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关紧大门,返回院中,说道:“出来吧!他们走了!”
陈良这才从缸里爬出来。
一出来,他便看到乔婆婆正弯着腰,捡起地上被摔的窝窝头,其中一块还被踩了几脚,变得四分五裂。
她拾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撕下一小块,塞入嘴里,用她那所剩无几的牙齿慢慢咀嚼。
陈良连忙说道:“别吃了!它们都脏了。”
“脏了也是粮食啊!”乔婆婆叹道,“村里年景不好,已经没有什么余粮了。”
陈良心里一酸,有种要哭出来的感觉。
仇恨和悲伤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胸膛闷着一口吐不出来的郁气。
到底要怎么?怎么才可以改变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