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得像是一缕晨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楚绯夜醒过来的时候,恰好是淡淡的黎明时分,他坐在寒冰柜中,看见楚翘静静蜷缩在他的身旁,身上的九重花衣瓣瓣散开,花冠下满头柔软的黑发倾泻在白玉地砖上,她淡淡蹵着眉头,一张小脸白得近乎透明,苍白的嘴唇被她自己咬破了皮,沾着干涸的血渍,即使在痛苦中昏睡着,她紧抿的嘴也透露着一丝属于这丫头的骄傲和固执。
身子里的折磨渐渐的褪去,楚翘被一阵额头上冰凉的触感惊醒过来,她缓缓睁开黑眸,看见一张模模糊糊,但挂满鲜血的脸孔,瞧起来倒真是说不出地吓人。
但当她发现自己躺在楚绯夜怀中的时候,先是慢慢确定这感觉的真实度,最后睨着他,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有袖中的手微微握了握紧。
他居然醒了?
见怀中的少女哑然的模样,楚绯夜虚弱的哧笑道:“怎么,爷这副样子,很吓人么?”
楚翘从他腿上撑起身来,蝎子花的毒性消失后,她不再感觉疼痛,只有一点疲倦无力感。
她看着他,见他满头白发似乎在渐渐变黑回来,于是她舒了下心,又见他身上的血衣扔在了一旁,他大概是随意在屋子里拿了件干净的衣裳披在了身上,但脸上一丝丝的血迹,看起来既狰狞又恐怖,而被药水浸泡过的枯灰色长发焉塌塌的垂在肩头,倒一下子少了许多惊艳的美。
“你,醒了?”她很讶异于才一个晚上他就苏醒过来。
看她这般模样,楚绯夜猜也能猜到,她十之八九已经知道他中了魂灯蛊的秘密。
“昨晚……初二。”他优美的嗓音带着沙哑,透着十分的虚弱。
楚翘只飞快思索他话中的意思,很快就明白了。
昨晚是初二,只有月牙。
月光乃是最薄弱的一天。
大概因此蛊毒发作后才恢复得更快。想到这,楚翘慢慢纡了一口气。
她沉默了会,刚才温柔的动作和温柔的话语怕不是幻觉。
但楚翘又无法肯定,只因此时此刻楚绯夜睨着她的眸光带着一丝丝的阴冷。
他的确该生她气才对,又怎么会那般温柔待她。
就算她没惹恼他时,这大妖孽也没可能对她像刚才那样柔情。
“扶我起来……”楚绯夜把手递给楚翘,楚翘自然而然扶住了他,搀着他起了身,只见他脸色苍白,迈出的步伐亦是颤颤巍巍,失了这么多血,一时半会的他还能保持这种清醒状态,已经算难得。
楚翘循着他的步伐,搀着他走到水盆前,见他原来是想洗把脸,她先一步从架子上取下帕子,“我来。”她让他倚靠着一旁的长条梨木桌,将帕子打湿拧了拧,仔仔细细将他五官上和耳郭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有种奇异的微妙感,只楚绯夜幽寒的魅眸一刻都不曾移开过楚翘的脸,他像是在生她的气,又像是在享受她难得的温柔伺候,还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疼么?”他冷不防地问。
楚翘愣了愣,接着想了想,才想明白他问的应该是指她昨晚中蝎子花毒之事。
“嗯,死不了。”他的话看似是关心,又仿佛不带任何语气只是在无聊闲问。楚翘回答完这句话,想了想又添了几句,“诸葛青莲说你痛了,我也要痛,这话很公平。你虽给了我机会让我助璟幽脱困,但我到底伤了你,他替你报复我也是应该。”
楚绯夜的眸光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眼尾几不可见地添了一丝笑意。
怎么听丫头这话里都带着点子酸溜溜的意味呢?
她神情里隐藏的一丝温顺、懊恼和愧疚楚绯夜并非没有捕捉到,但他还是很火大。
没道理这么便宜就原谅了这丫头。
“别把本王和他说得这般亲密,你这话让外人听了,还只当本王和他诸葛青莲有什么勾当……”楚绯夜抬起虚弱的手臂,还是在翘的额头上掸了一把,“就算要惩罚你……也是本王亲自罚,诸葛青莲他没这资格……”
不管是欺负,责骂,轻薄,调戏还是惩罚,他掌心里的花骨朵,只有他才有资格用任何方式待她。
楚翘触着被他掸痛的额头,若是平常她肯定要瞪他一眼,可看着他荏弱并有几分比女子还楚楚娇柔的模样,她的傲气都不争气的回炉再造了,娘的,她只觉得心软趴趴的提不起一点气,终究只是嘴里哼唧了一声:“没什么勾当?这话说出来九叔叔自个也难信服吧……”
楚绯夜病容妖冶,慢条斯理地冷笑:“是呢,本王美艳世无双,哪个见了本王不被本王迷得三五六道,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整个云溪皇朝想打本王主意的人,绝对远远多过于想打丫头你主意的人。”
“祸水!”楚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还一贯的很无耻。他居然和女人比谁的倾慕者更多?
尽管楚翘也觉得,他说的很可能是大实话。
楚绯夜瞧着这丫头嘴里的话是越来越酸了,他身上张开的危险的无形毒刺却被捋顺了许多。
“咳……”楚绯夜倚在桌子边又虚弱的咳嗽两声,楚翘的眼底刹那间滑过一丝紧张,她从怀中的荷包里掏出一只瓷瓶,倒了颗赤色的药丸给他,语气淡漠地说:“此药保元气,关键时候用来续命,很珍贵!但只有三颗,且极苦……你别吐了。”
楚绯夜妖异的眸光睨着她,挑了下眉:“倒是没想到你这丫头如此大方,不过……爷没力气。”
他一副爷现在娇柔无力,荏弱美丽到让所有人都为之心碎的模样倚在那,轻轻启开他的唇,示意她把药丸亲自喂到他的嘴里,楚翘明知他是有意所为,却还是暗自叹气,无奈的抬手把药丸送到他的嘴边。
他张开嘴咬着药丸,在她避之不及的时候,将她葱玉般的手指一并卷入口中,楚翘的脸颊一下子热辣辣地,一时不知是该气他骂他还是抽他,倒局促地站在那呆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