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过得颇为劳碌和辛苦,一面精挑细选一两个比较可靠的造假玉玺的工匠,寻找材料,一面时时惦记我的下场,另一面回到府中又得搜肠刮肚怎么和天山雪莲解释今日我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到了晚上,还得好生伺候这朵绝种的雪莲。
精神和身体压力两面压迫,累得我五内欲焚,险些撑不住。这几日,几乎等于过了我好几年,度日如年啊!
我明明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却只能无奈,一直装傻帽,且还要傻帽到底。
夜已过深,我拖着沉重的两腿下了马车,踏着闷热的夜风缓步进了城主府,又开始想着该用什么借口堵塞天山雪莲的询问。
我刚进门口,便觉有些不对劲。一人从门后边站了起来,神情苦涩地向我道:“夫人,你总算回来了。有贵客到!”
贵客?我愣了一愣,我认识的贵客也只有皇帝陛下一人,但我刚刚才和他分道扬镳。
我疾步走向大厅,厅中乌泱泱地站了两排丫鬟,天山雪莲正坐在上座,怀中倚了一个头顶金步摇,身着彩衣的娇艳女子,像一只变种的凤凰。
我怔上一怔,尚未来得及反应,那女子呼啦一下从天山雪莲怀中站起,气势汹汹地手指着我,娇嗔道:“大胆!哪来的丑人,见了本公主还不下跪!”
本公主?我又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至于吧,只是一天没有回府,怎么可能……
在门口等我的那下人匆匆上来,在我耳边轻声回道:“夫人,她是六公主。”
果然是皇帝陛下指婚给天山雪莲的六公主!
六公主耳尖,听到了下人的回话,一下又躺进了天山雪莲的怀中,很不满:“夏哥哥,她就是柳夏绘?这个丑人居然是你的妻子!”
我望着天山雪莲,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情绪来,他和皇帝陛下一样,面瘫了。我手一握,心中气恼,美女在怀,春心荡漾了?
六公主这个时候来池州是做什么,瞎眼的都能看出,她是来抢我相公的!
我心中泪流不已,皇帝陛下还没断上天山雪莲,却被六公主先看上了,我的命也忒不好了,送死在即,还要尝上一尝心痛欲绝的滋味。
给这个情敌下跪磕头,岂不灭了我的威风,长了她的志气?我默默不语,目光炯炯有神地瞪着天山雪莲,只见他朝我挤眉弄眼一番,我茫然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但也只茫然一瞬,我立马明白,眼中的火熊熊燃烧,男人果然不可靠!他没良心的,是要让我给公主磕头下跪?!
我心高气傲,热血沸腾,偏不下跪,眼睁睁看着穿得像只花鸡一样的六公主半倚在天山雪莲的怀中,一双手很禽兽地摸上了他的脸,他倒是一声不吭,只眉毛抖抖,嘴角颤颤。
我大为气愤,居然不反抗?他平日里伟丈夫大男人的威风去哪了,遇到一只花鸡投怀送抱就成小男人!
“夏哥哥,你为什么要娶那么丑的女人,我比她美多了,我听说柳夏绘专门强抢男人做她的相公,一定是她强迫你的,是不是?”
一声“夏哥哥”听得我鸡皮疙瘩抖了一地,瞧天山雪莲半声也不吭,神情十分受用,我伤情了。一只花鸡,一朵雪莲,怎么瞧着怎么不配,但我委实忍受不了一朵雪莲竟插在了花鸡头上,且我劳碌了一天,实在没有精力去伤情去指责。
我默默无语地转过了身,却被一脚踏进大厅的沈脱光拦住了去路,他一手将我拉拽到他的怀中,一手搂住我的蛮腰,望着天山雪莲道:“夏城主,你有你的六公主,我有我的绘儿,事到如今,人家公主都找上门来了,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就放手吧。”
天山雪莲的嘴张了张,面色黑了一半,花鸡打扮的六公主在他怀中噌了噌,半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分明是居心不良占我相公的便宜!
我的腰忽然被搂紧,沈脱光在对我道:“绘儿,夏城主对你不忠不诚,你赶紧写休书。写不了,我可以为你代劳。”
天山雪莲一道锋利的视线几乎穿透我的脸,他面色阴沉,却荡起了一丝微笑,瞧着有些狰狞。
我嘴角动了动,沈脱光抢先说:“绘儿,我们回房写休书,就不打扰六公主和夏城主叙衷肠了。”
我望着天山雪莲,他竟没有挽留一声,我顿时椎心泣血,肝肠寸断,半靠在沈脱光的的怀中,流了一脸的血泪,转身欲走。
也不知六公主发了哪门子的邪疯,忽然就说:“夏哥哥,这可是你不对哦!她本来可是我未来的皇嫂,你抢了皇哥哥的爱妻,他很生气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觉有误,本来大厅里的气氛就很静,在六公主说出这句话之后,非但更静了,也很诡异。
沈脱光硬生生顿下脚步,硬生生揽着我转过身来,询问的眼神朝六公主望过去,又朝我看过来。
我的血泪回肠九转,看了一眼天山雪莲,他依然漾着笑容,神情却有些莫测,我心肝抖了几下,恨不能一刀捅了六公主。
“怎么?夏哥哥果然不知道,看来沈公子也不知道。”六公主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趾高气扬地在我和沈脱光的面前走了一圈,说,“皇哥哥厉害着呢!沈公子被逼娶你的表妹,正是因为皇哥哥看你嫁给她,心中不爽,想出口恶气。”
我背脊上寒毛竖了竖,立刻解释:“公主,我想你是误会了。陛下是因为当年他心爱之人的委托,才让沈公子娶他表妹的。”
六公主很生气,指着我大声娇道:“你这个丑人,本公主好心好意说出真相,你非但不信,还污蔑本公主!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我嘴角僵了一僵。污蔑公主……好大的高帽子。
“公主。”沈脱光神情凝重,“你说得可是真话?”
六公主重重点头,手指绕着发梢,“不信你可以去问皇哥哥啊!啊,对,这次本公主来就是奉命在三天之内拿下夏哥哥的。但皇哥哥居然骗我,说夏哥哥是个绝代风华的美男子,可他分明长得和你一样丑!”
我与沈脱光下巴掉了一地,还未来得及捡起地上的下巴,六公主忽然拉住我的手,笑眯眯地问:“哎,丑人。本公主问你,守在你家门口的那个侍卫叫什么名字?”
我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回道:“叫李虎,他冒犯公主了?”李虎虽长得猥琐大叔了点,但人很老实,冒犯公主不大可能。
六公主摇摇头,一脸神往:“没有没有,本公主今日在府中逛了一圈,觉得府中就他最美了,瞧他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的模样,简直令本公主倾心绝倒,他才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啊!”
我又回想起守在大门口的李虎的模样,熊腰虎背,体格比牛还强壮,蓄满胡子的脸方方正正,一副采花大盗的猥琐大叔样。唔,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我与沈脱光面面相觑,沈脱光左手指了指脑壳,我恍然明白,当即抖着欲笑不笑的脸附和:“是是是,公主说的是,李虎确实是府中最美的男子了。”话一顿,又问周围的丫鬟,“你们说,是不是?”
丫鬟立刻附和:“禀公主,是!”
六公主心里大概舒爽了,十分骄傲地说:“算了,本公主勉为其难地招夏哥哥为驸马。嗯,那守门的李虎,本公主也要。”她一转身,对天山雪莲哼了一声,“待本公主招你为驸马之后,要本公主宠爱你,你想都别想,本公主只独宠李虎!”
这六公主原来是个傻子,我终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但对皇帝陛下十分怨念,他也忒狠毒了,就算给天山雪莲挑老婆,起码也挑个脑袋正常点的吧?
“本公主累了,要去就寝了。”六公主提起裙摆,一脚跨出门槛,又忽然回过头来扔话,“丑人,把那个李虎带过来,本公主今晚要钦点他当我守门的。”
我望着六公主一身彩衣飘飘,在黑夜里飘远,不知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毛病,竟觉得黑漆漆的夜里,有一只硕大的花鸡在廊下抖着翅膀在跳舞。
望着望着,我不禁想起了她的一番话,甚至耿耿于怀。虽然六公主脑壳有毛病,说出来的话难分真假,可是我自作多情的毛病又犯了。
皇帝陛下莫不是真对我存了那种心思?
沈脱光的神情不大好,在一旁盯了我许久,我转脸看了看天山雪莲,他依然泰山压顶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神情也难辨。
男人总有一个通病,动不动就爱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望着女人。这让女人很伤神,很费心力。
今晚上真是乱得一塌糊涂,被六公主戳破了十多年前的秘密,面对两个男人高深的神情,莫辩的眼光,我有些扛不住了,渐渐地,心虚低下了头。
眼前衣摆一飘,沈脱光一句话都不说,大步离开。丫鬟眼见情形不对,立刻识相地快速退下,大厅里只剩下我与天山雪莲。
我咳了一声,壮胆对他说:“刚才公主倒在你身上,你为什么不反抗?她摸你脸,你为什么要屈服?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
天山雪莲依旧沉默,一动不动。我恼了,怒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至少也辩解一句吧,你再不说话,我……我休了你!”真是气煞我了,“原来如此,算了,你不辩解也没事,反正陛下来池州了,我也不要你了。”
天理何在,我心如刀割却要强装不在意,我的脑壳和六公主一样,定是有毛病了。
我昂首挺胸一转身,负手佯装淡定地一脚跨出,刚抬起另一只脚,身子一个天旋地转,被人拦腰抱起。
“你要去哪里?去陛下那里?”脸颊边一阵热气吹上,柳丝一样的声音荡在我耳畔。我吃惊,“你……”
天山雪莲手臂一紧,“方才被沈离点了穴,我没法说话没法动。”
原来如此,我道天山雪莲一向对我死心塌地,怎地忽然就变了心移了情,竟是沈脱光在作祟,忒小人了!
天山雪莲红杏出墙琵琶别抱,天都要下红雨。
“今日你又去做什么了?”耳边又是一阵热乎乎的气,有些瘙痒,“要找什么理由搪塞我?”
我一惊,耳边天山雪莲的呼气十分暧昧,我被撩拨得心痒难抑,忍住荡漾的心波,说,“也没去哪里,只是去了杨小姐那里喝茶聊天罢了。你也知道,女人成亲之后难免会寂寞嘛……呵呵。”
天山雪莲抱着我走出了大厅,往房间疾走,“我不管你去哪里,做了什么,也不管你拿什么理由堵我,你一样得好生伺候我。”
天干地燥,小心火烛。于是……
“唰”一声,我揭开帐子,脸色燥红地露出一只光溜溜的手臂来,急急呼气吸气,虚弱地喃喃:“我……我看还是别生娃娃了,休息个……个几天吧。其……其实我爹也不怎么急着抱娃娃……”
一只手把我拉回帐内。
“但我急……”带着喘息的隐忍。
月黑风高夜,乌黑的房间里,喘气娇吟声绕梁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