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头痛得厉害。天山雪莲以主人的身份压迫李虎之后,李虎当场服从得像只温顺的猫,可到了第二日,他却卖命起来,又撞墙又咬舌自尽,搞得十分惨烈。
我阴暗地想了一想,为何他不干脆点,趁夜深人静,大家都熟睡的时候,自个儿静悄悄地找根绳子吊死自己,一了百了,却要搞得府中上下人尽皆知。
嗳,六公主只是眼神不好,其他的身份地位,相貌身段都为上上品,她看上李虎这等中下之姿,乃是李虎烧了八辈子的高香。当年我柳夏绘都没他这个气魄,更没有半点能令我又撞墙又咬舌自尽的机会。
六公主听闻李虎不从她,很生气,但公主尊贵的身份她也不屑当面问罪李虎。李虎一哭二闹三上吊,像个娘们一样折腾,六公主则在房中摔椅子翻桌子砸古董。我看着实在是痛心不已,那些古董最便宜的也得值一千两啊!
我本想以城主夫人的身份和气势再压迫一下李虎,但天山雪莲比我更毒。李虎闹了三天之后,他竟一声不吭在李虎和六公主的饭菜中下了春.药,当晚将他们二人锁进了一间房。片刻的时间都未到,房中便高潮迭起,娇吟连天。
李虎在府中做事一向很卖命,我总觉得这样对他,太不仁义了。
天山雪莲却微微一笑:“绘儿,必要的时刻必须采取雷霆手段。”
我一听,佩服!当过道士的果然是高人,看人做事确实比常人果断通彻。
两人在房中待了两天两夜,出来的时候,李虎羞羞答答地站在六公主的身后,面红耳赤,神情娇羞。那日之后,李虎便不再像娘们一样哭哭啼啼搞自尽,自动自发每时每刻跟在六公主身后。
虽然天山雪莲从中作梗,但好歹李虎终于心甘情愿地从了六公主。
此事作罢。可是我却恼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未去藏剑阁,皇帝陛下甚为不满,后来几日都未去,隐约从旁人口中得知,陛下在藏剑阁等了一日又一日,大大的不满,我听了,顿觉脚下的地面有些浮。
此时我心中有两种想法,一种是六公主的一番言论令我胆战心惊,这皇帝陛下等我等了一天,按他喜欢我这个角度来看,定是有非分之想,拈酸吃醋了。另一种是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纡尊降贵等我区区一个贱民,等得怒火沸腾,打算随便按一个罪名干了我。
无论是那种,我都不得不端稳自己的人头。
唔,和皇帝打交道,实在不是人能胜任的事,只能说,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毛病太多了,就算我没有想法,他也会解成很多想法。
我在藏剑阁的内门站了站,想进去,可是又怕看见皇帝陛下那张面瘫冷肃的脸色。于是转身,可又觉得今日再不出现在他面前,万一他一个恼怒,连个罪名都不给我按,就把我拖出去让他的贴身侍卫一刀砍了,这个可能有些危险。
我在内门口踌躇不定地来回踱步,皇帝陛下的贴身侍卫从里头出来,对我面无表情道:“柳小姐,陛下请您进去。”
我只好硬着头皮踏进了里屋,却不见皇帝陛下的人影。侍卫让我在里屋等候,我心中更为焦虑不安。桌上的醍醐香烧了小半柱,里屋的暗门喀拉一声响,皇帝陛下才从密道里出来。
我忙欠身:“参见陛下。”
他眉眼未抬,只挥手说:“在这里就无需讲求君民之礼了。”
我低着头,胡思乱想,皇帝也不说话。我在一旁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请罪:“陛下,这几日府中出了点事,所以未按约定的时间来——”
皇帝摆摆手:“你何时在我面前这般小心行事了?”
我不语。不小心行事,就咔嚓人头落地!
眼角瞥到他的衣角朝我飘近,我的头上落下了一只手,轻柔地来回抚摸,这个摸法像极了我以前摸柳家后院的那只小黑狗的头。
“还是因为六公主的话,你心中不安?”
闻言,我心中甚为激荡,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我依旧低着头,皇帝的手从我的头顶摸到发丝,从发丝再摸到发梢,反复来回。如果我未嫁天山雪莲,他这般暧昧地摸我的头发,我定心神猥琐,从头到脚下.流。但今时不同往日。
我只能傻笑一声:“陛下放心,六公主的话我没放心上,此事不仅扫了皇家颜面,也有失体统。”
皇帝陛下终于满意地一笑:“算你有自知之明,你能如此想便好。”
我倒越发糊涂了,照他的话听来,他不屑于我,根本未将我放在心坎上。但如果他没有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怎么会令六公主说出那样的话来?
难道皇帝陛下分明是喜欢我的,他却碍于面子,死不承认?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直截了当,有何好遮遮掩掩的,还是当皇帝的都死要面子?倘若这样,这皇帝做得也忒别扭了。
于是,我便在心中很无耻地叹了一声,算了,就当他死要面子不喜欢我罢。
“陛下,关于玉玺一事,昨日铸造工匠已经开始了。陛下方才也应该察看过了,其中一些注意的事,陛下有何建议?”
他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一手拿着茶盖,一手吹着茶水,轻声道:“只要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就行。”
我郑重点头,皇帝陛下又说:“柳小姐,待玉玺完工,朕会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不管是当年的太子殿下,还是今日的皇帝陛下,给我的从来都是惊吓。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傻,但绝对不能在这个人面前傻。
我摇摇头:“陛下,这是我该做的,只要陛下不要忘记我的功劳便是对我的无上隆恩。”只要完事之后,您别砍我九族,咒我祖宗十八代,我就阿弥陀佛,在柳家的祠堂里摆上您的灵位,日日烧上一炷香。
皇帝却偏偏不让我得逞,坚持:“为朕做事当然有奖赏,此事关乎天下兴亡,朕当然要给柳小姐一个惊喜。难道连你也不买朕的面子?”
我发苦,只好欠身:“谢主隆恩。”
皇帝慢吞吞地啜了一小口茶,始终面瘫,我在一旁杵得浑身难受。他慢悠悠地又啜了两口,淡道:“柳小姐,今日无事,你回去罢。”
“……?”
这就没事了?我茫然,今日一大早来藏剑阁,就只唠叨磕牙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亏我方才还在门外苦思冥想,想好了一大堆虚伪堂皇的说辞来搪塞。
浪费了我一番苦心。
离开了藏剑阁,我本想坐马车赶紧回府,可是想到天山雪莲最近为了造娃娃忒勤恳,还未跨上马车的脚生生一抖,便止步,吩咐车夫自己回去,我独自一人徒步回府。
走在街上,我一面感叹池州城的物阜民丰,一面惋惜池州城里丑男当道,连个看得过去的男人都没有,走得实在很寂寞。
刚途径一家酒楼时,有一个小二从楼里匆匆跑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柳小姐,楼上有一位公子请您进去一叙,有事相商。”
我纳闷,莫非是沈脱光?
近日,我很怕天山雪莲那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去了,被他知道,定以为我与男人在里头私会。这造娃娃的次数恐怕会越加频繁。
“小二,你就与那公子说了吧,我要回府,改日吧。”
小二露出了苦恼之色,很为难:“柳小姐,你不要为难小的,那位公子似乎很有来头,小的得罪不起。”
我无奈:“那带路吧。”
小二引我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厢房,却发现放里头哪里有公子,连颗人头都没有!
我惊疑,立刻转身,小二又道:“柳小姐,那位公子过会儿便来,您先等等。”
原来如此……我方才一瞬间还以为有人要绑架我这朵池州奇葩敲天山雪莲一笔银子。
我在房中等了又等,许久等不到人,心中有些恼了,正要离去,却听隔壁的房间“喀拉”几声,似乎是茶杯被狠狠砸碎的声音。
接着隔壁便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男音:“主人,不能再等了!您等了十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那狗皇帝此时来池州定是为了传说中的密旨!”
皇帝陛下?!我惊了,一步都不敢动,站在原地竖起耳朵细细地听着。
“主人!你在犹豫什么?您策划了十多年,不就是为了那道密旨么?如今主人已经成功接近柳夏绘,为何事到如今迟迟不行动?我们就等主人一声令下!”
乍听我的名字,我登时屏住呼吸,脑中一团浆糊,密旨与我何干?脑中浆糊归浆糊,但依然止不住我想入非非。按戏文里的说法,皇家的密旨和谁有关,这个谁不是公主就是皇子。
容我很不孝地、很无耻地想上一想,莫非,我柳夏绘就是飞入寻常百姓家的那只金贵的堂前燕?
“主人,待您得了那道密旨,怎么处置柳夏绘和柳家?”
那位“主人”始终不言不语,我抓杆揪心地等着他开口说话,许久,又是那个聒噪的男人:“唉,主人,属下走了。主人想明白了,再通知我们吧,我们誓死效忠于主人!”
聒噪的男人大概走了,我等了许久,那个“主人”始终不发一语,推开门,我站在门口朝隔壁的房门望了一眼。
方才听到的,比造假玉玺还要震撼,我撩起裙角,也不等那什么公子,急急忙忙回了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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