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停歇,光影乱离,哪吒已被往昔之苦恨催得憔悴,踟蹰于虚无缥缈之中……
“师尊……弟子……”哪吒张口,欲言又止。
太乙露以慈祥笑颜,言道:“傻徒儿,不必多言,为师尽已知晓,事已至此过非于你也!”
哪吒怅然含泪,诺诺言道:“师尊,往昔之遗恨似云烟般萦纡弟子心间。就在方才……方才弟子似乎又将这苦仇经了一遭,甚感刻骨铭心之痛……弟子愧对师尊,因之激出心头反意……若非师尊降临,或许弟子已沉沦为魔矣……”
太乙嗟叹一声,言道:“为师知你心头苦恨,因如今局势所碍,我师徒相见不易,唯有于此梦中相托,解你心结。哪吒,那往事若如云烟,则极易聚散也。只你无感于斯,其逝亦若此,无伤于你。”
哪吒争辩道:“然弟子焉能无感哉?哪吒非强,数千年如玩物般受弄于他人之手,要知如此,不如当年便堕入轮回,脱了这般恩怨为好……”
太乙再度嗟叹,言道:“堕入轮回,亦难摆脱此番命运。恩怨情仇将一并轮回,生生世世相扰于你。三界众生乃至神明,无得天道者,无以释然于天地……为师尚不能悟得,故亦处众生之间。”
“天道?”哪吒略显丧气,言道:“尝闻二娘所言,堪救三界者,唯有天道矣。然师尊尚不可得,弟子何以悟得?既然投生亦将受轮回之苦,那魂魄尽散者,可以超脱宇宙乎?”
“傻徒儿,为师虽不欲你似前番那般激愤,然亦不愿你如此消沉也!”太乙语重心长:“夫‘天道’者,虽莫能名,无以触,且九清云霄之上,尚无一人将其悟得。而心如璞玉,高洁无瑕者,得之应易也!哪吒,为师以为你正具这般潜质。”
哪吒俯首思索着,忽而言道:“然而师尊,弟子心中茫然万分,千年以来,种种因果羁于我形,不堪任心而行。弟子向来只愿悠然自在,而万般不可求之……”
太乙答道:“非凌驾于三界,亦非消逝于无形,而释然之真意,乃随心所欲,本心之所向,无不能至也。”
哪吒又问道:“弟子之能且欲自控不可得,安能随本心所向耶?”
太乙又显笑颜,答道:“傻徒儿,此千年摆布你者,非李靖,非天庭,亦非三界也……”
“那弟子是受何者所控焉?”哪吒惊诧道。
“因缘也……”太乙缓言道:“方你削去骨肉,还与父母之时,以为尘缘已尽,而其未了哉。故千年来,你忍辱李靖麾下,略无自在可言……”
哪吒问道:“弟子尘缘未了,当年怎得肉身成圣,位列仙班耶?”
“非成仙者尘缘尽了矣!”太乙继言道:“然如今天庭将李靖贬谪下界,你二人已无父子之缘,此不足控于你也!”
“如是也。前缘灭,自逍遥!”哪吒言道:“然天庭权贵所控,亦为因缘哉?”
“此乃天庭之过也……”太乙略有踌躇,言道:“数万年兴衰沉浮,天庭早已腐朽没落。虽有变法,然其旧念已深入众神之心,故神不能司神之本职,不能以造福三界众生为己任,而醉心于名利之争……”
哪吒言道:“弟子共一些旧时仙佛,深知天庭腐朽。我等皆欲重启三界,故先一统群妖,以壮大兵力。”
“值你谪世之际,诚为脱离腐朽,造福众生最佳时机。”太乙言道:“然攻伐信非变革之本,况以妖之力,恐不能敌也。”
“那师尊意下如何耶?”哪吒问道。
“为师以为你可假群妖之力,浩邈宇宙,万物等同。神仙之本亦为妖也,妖不过乃无名于仙者,你可申以教化,或比神所悟甚矣……”太乙捋捋长须,将拂尘往手上一搭,更显仙风道骨:“然何以革新三界者,为师亦无从知晓……”
哪吒显出失落,言道:“师尊所言,莫求于强。而今战不能敌,又别无他法……”
“为师也常与你众师伯,于你师祖元始天尊所在玉清境中相论此事。”太乙言道:“你师祖以为最高之法,乃使天道深入众生之心,三界自然而变革。”
“天道尚不可悟,此事谈何容易。”哪吒叹道。
太乙言道:“为师以为,此事你可以为也。”
哪吒不解,转而言道:“弟子以为,如今下界鼎盛于天庭,是因下界已无帝王,而腐朽之本正出于此。”
太乙言道:“你师祖亦尝有此念,然罢黜玉帝,牵扯众多干系,不可为也。”
“然而师尊,弟子听此一席话,茫然依旧,不知何以为,为何为。”哪吒尽显疑惑之态。
“不知乃为善!道法自然,无目的而行之,乃因自然也。”太乙笑颜相对,言道:“如今几无乱你心者,只随本心释意而行,若与天庭相对,为师及师祖皆将暗助你脱险。你本为女娲娘娘之晶石所化,心境高纯,或可以于无意间悟得天道……”
哪吒又问道:“弟子前番中了竹怵毒,此毒虽不能害我性命,然微触心口将感万箭穿心之痛。弟子已受此痛数次,次次刻骨铭心,生不如死。此毒定成弟子之弱,敢问师尊可有解毒之法?”
“为师正为此事而来……”太乙言语未绝,哪吒便激动不已,忙言道:“师尊,你可有解毒之法?”
太乙笑道:“你童稚之气尚未易也!为师虽不能解此毒,然为你寻得一法宝,名曰‘琉璃护心镜’。此物配于心口,再强之攻亦可化矣!”
“弟子多谢师尊!”哪吒瞬时颜开。
“然此物不可抵于凡人之攻,且于幽冥之处受雷电击时此物将碎,望徒儿切记!”太乙警示道。
哪吒言道:“凡人无端何故击我此处,在那地府之中且受雷电之击,三界怎有此般巧合?无妨也。”言罢,哪吒再度谢过太乙。
太乙将琉璃护心镜祭出,缓缓化入哪吒之心口,既而太乙又言道:“为师去矣,徒儿,莫使心境乱焉,无弗本心,不渝夙愿……”言罢,太乙消逝于虚渺之中……
“师尊!”哪吒从床上震起,惊了众人,皆围往问询。
“我,怎的于此处?”哪吒茫然无措。
“三太子,你已昏迷三日矣。”虎愤蛟言道:“我等格外忧虑,尤是二郎真君,三日以来,寸步不离守候于此!”
“哪吒无能,使诸位忧患,在此甚感歉意!”哪吒俯首示意。
影翎言道:“三太子哪里话,无意染疾,还奋力而战,我等安能不顾哉?”
哪吒稍稍触其心口,同感毫无,又使力击打,亦如此。然此举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诸位不必担忧,我已无大碍!”哪吒笑道,将方才梦中之事一一诉与众人,众人感叹良久,又将占取如纪之因诉与哪吒,又观南方局势。
纵观南方诸妖,大者或降矣,或亡矣;毫末者皆已投靠,现兵甲富足,足以北上征战。又值焱解符期限将至,遂决先回蛟韶。
杨戬见哪吒已醒,遂拜别众人,腾云而归。哪吒再三言谢,目送其逝于云海之中……
次日晨,众人领着浩浩荡荡大军,归往蛟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