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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财阀巨无霸初现(1)

豪夺东芝

中上川改革中还有一块核心内容,就是他所倡导的工业主义发展路线。中上川是一个有着西方化情结的人,对于西方工业革命所带来的成果倾心不已。如果说他的舅舅福泽谕吉是个“脱亚入欧”的理论派,那么中上川无疑就是这一理论最忠实的实践者。中上川把三井当做理想的试验田,不仅想要让三井洗脱旧式政商的封建残余,更试图引导三井走上日本近代工业化先锋的发展道路。为了能让三井在最短的时间内重获新生,他甚至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东芝是中上川俘获的第一个“猎物”。东芝的前身叫“田中制造所”,是田中久重于1875年创办的一家电信和通讯设备制造厂。田中久重堪称“日本的爱迪生”,发明了可以揣在怀里的烛台、自动添油的油灯、万年自鸣钟等等。在那个时代,电话在日本属于新鲜事物,需要从美国进口。在西方技术国产化的背景下,田中久重创办了田中制造所。

因为生产的电话机质量丝毫不比美国货逊色,田中制造所在创业初期获得了大量政府和军队的订单,业绩风光一时。但由于田中久重一心钻研技术,不善经营,加之竞争对手陆续出现,田中制造所渐渐陷入了经营困境。

1881年田中久重死后,其接班人田中大吉为摆脱困境,以工厂作抵押担保,向三井银行融资借款23万日元。中上川入主三井银行后开始清理不良债权,一查账发现,这个田中制造所是个欠费大户,钱借了很多年连个利息都没还清,赶紧派人上门去追债。

在那个时候,电信设备制造并不属于朝阳产业,市场需求量有限。田中制造所要想靠业务来还贷翻身,根本看不到一丝的可能性。田中大吉不是无赖,但是真的还不出钱。中上川很强势,还不出钱就收工厂,总之这个账不能再坏下去。

中上川当然不是爱捡垃圾的傻子。他留过洋,在西方生活过多年,能够看到电信设备制造业在未来日本的成长性。别人眼里的田中制造所是副烂摊子,可在中上川眼里却是块香饽饽。田中家还不出钱来正好,作为债权抵押的工厂就归三井银行了。

1893年,田中制造所被三井收入囊中。从此,这个厂就不姓“田中”了,中上川将其更名为“芝浦制作所”,并委派三井银行抵押贷款部负责人藤山雷太去兼任芝浦制作所的所长,全面接管这家日后名扬天下的企业。翌年,芝浦制作所被纳入新设立的“三井元方”工业部,成为了三井财阀工业化链条上的重要一环。

不过在中上川死后,芝浦制作所的命运有些波折。益田孝对工业化路线不感兴趣,大幅修正了中上川的改革措施。芝浦制作所于1904年被从“三井元方”中剥离出去,独立成为一家股份公司,三井只是其大股东之一,并不绝对控股。到1939年与东京电气株式会社合并成立东芝公司时,三井只占有14.8%的股份。

东芝一直被视为是三井集团的旁系企业,但是在中上川的时代,作为东芝前身的芝浦制作所,却是三井全权控制下的企业。

智取王子制纸

中上川的下一个“猎物”,是涩泽荣一创办的王子制纸。涩泽荣一在明治初年,曾经跟着井上馨做过一段时间的财政官员。井上馨因丑闻下野后,涩泽荣一也跟着辞官下海,走上了实业兴国的道路。他先后创办的企业覆盖了银行、保险、矿山、铁路、机械、造纸、纺织、化工等当时几乎最重要的产业部门,因而被誉为“日本的企业之父”。在这些企业当中,王子制纸是涩泽荣一比较看重的企业,亲自担任社长。

王子制纸的前身是1873年成立的抄纸会社,起先的业务是专门生产用来制作钞票和债券的用纸。虽说是涩泽荣一牵头成立,但实际的出资方却是明治初期的三大御用商三井、小野和岛田。小野和岛田破产之后,三井成了抄纸会社仅有的出资方,但是公司的经营大权却仍控制在涩泽荣一的手里。1893年,抄纸会社更名为王子制纸,产品种类也有所扩大,日本的近代造纸工业由此向前迈进了一步。

王子制纸对三井来说,很有些像第一国立银行。明明是三井出的资,但实际的经营权却不掌握在三井手中。所以,中上川暗暗动了夺取王子制纸经营权的念头。

机会很快就来了。

1896年,涩泽荣一为扩建造纸厂,向三井银行请求融资增资。中上川一口答应:“都是自己人,借钱的事情好说,好说。不过嘛——”

中上川等的就是这一天,当然要开出蓄谋已久的条件:“现在的世道不好,借出这么大一笔钱,谁都知道风险是很大的。为了对这笔融资进行有效监管,我看,三井银行方面应该有个人进到厂里去才好。”

涩泽荣一觉得这个要求也挺合理,便同意由三井银行方面派一个人到王子制纸担任常务理事。

中上川派到王子制纸去的人,还是自己的心腹藤山雷太。这时候的藤山雷太已经娶了中上川的小姨子,更加是自己人了。对自己人说话,当然用不着遮遮掩掩。据藤山雷太回忆,中上川在他赴任前曾特别交代:“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拿下王子制纸。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切不可心慈手软。”

藤山雷太来到王子制纸后,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经常借故找技师长大川平三郎的碴儿。这个大川是涩泽荣一的心腹,厂里的CTO,仗着有涩泽荣一撑腰,对藤山雷太也毫不客气,最后闹到拉着一大帮人搞罢工的地步。

藤山雷太就怕不起事儿,事态闹得越大越好。在乱得一锅粥的局面下,作为社长的涩泽荣一不得不以引咎辞职来平息事态。藤山雷太仅用了两年时间便圆满完成任务,这一年,他还得了一个大胖儿子,人生何其快哉!

这个王子制纸,就是现在日本最大的造纸集团公司——王子制纸株式会社,其产品中最出名的品牌就是“妮飘”(nepia)。王子制纸一直作为三井集团的旁系企业而存在,是三井集团中非常重要的大企业之一。

中上川通过类似以贷款为诱饵夺得的企业还有钟渊纺织。棉纺织业是日本近代产业中的朝阳产业,中上川对这一领域当然不会放过。钟渊纺织也是三井的旁系企业,在三井接手后,很快发展为日本最大的纺织公司,到现代后逐渐没落,其一部分转型为今天有名的化妆品公司嘉娜宝Kanebo)。在中上川大举收入囊中的企业里,钟渊纺织是最早为三井赢利的企业。

中上川在一手整顿三井银行的同时,不计成本地大搞工业化扩张,工业主义的路线推进得又急又猛,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消化不良。在中日甲午战争期间,中上川的工业主义曾短暂收见成效,但战争景气一过,工业化企业的经营便又陷入困境,给三井造成了相当大的负担。所以,中上川摧枯拉朽式的攻城拔寨,到头来还是给自己背上了大大的骂名。

财阀帝国的版图

中上川醉心于工业化道路上的跑步前进,短短数年间,三井家的事业在三井银行、三井物产和三井矿山等直系企业之外,又接二连三地获得了芝浦制造所、王子制纸、钟渊纺织等一大批旁系企业。从行业领域看,此时三井家的事业已经从明治初年的金融领域,扩展到商贸、矿业、机械、纺织、造纸等多个领域,形成了一个有着多头触角的综合事业体。

对于这些短时间内得来的企业,中上川没有做成一锅大杂烩,而是逐步对之进行了有序的统辖。其第一步,就是于1891年设立了“三井家临时评议会”。除了来自三井家族的8个成员外,还有涩泽荣一、中上川彦次郎、益田孝等顾问7人。这15个人的临时评议会类似于现代的董事会,对运用和保管三井家的资产事宜进行决策,但三井家的8个成员享有更大的话语权。

1893年,中上川又先后把三井银行、三井物产、三井矿山和吴服店这四块核心事业进行改组,成立了“合名会社”,即合资公司。同时还在这四块事业之上,成立了一个新的统辖机构“三井元方”,即三井的事业总部。

这一年,中上川把成立不久的“三井家临时评议会”解散,改为“三井家同族会”,将其置于“三井元方”之上。这样一来,等于明确了三井董事会对三井事业经营权的直接干涉,而不是之前临时评议会侧重的资金运用方面。“三井家同族会”可谓家事和公事一手包办,不仅要处理三井家的内部事务,还要在经营和人事方面进行最高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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