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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自从那次慰问演出之后,周文静也开始关注起小芳的病情来。她从父亲的196网上获悉,郑海涛就是小芳的干细胞捐献者,并且已经成功配对后,心情十分激动。她非常希望小芳能早日进行移植手术,在文静心里,第一次涌动着对生命的敬仰。

这天晚上,周文静也几乎彻夜未眠,她的脑海里晃动着那些懂事和不懂事的孩子们,晃动着那一张张天真的笑脸。他们有的只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然而,生命却已经走到了尽头。她要为他们写一首歌,作为一名歌舞演员,所能做的,也不过如此。想到这里,一股创作的激情在她的内心海浪般汹涌澎湃起来,她走到钢琴前弹起了琴……

她将这首歌的名字定为《生命》……

那天从医院体检回来,郑海涛一家便在捐献问题上出现了分歧。郑海涛的母亲和妻子听了医生的话后,心中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她们十分担心捐献会给郑海涛落下病患。签订了《同意书》之后,她们的这种担忧变得更加强烈起来。母亲的叹息能够让人感受到“儿大不由娘”的无奈。妻子则以沉默和阴郁的脸色表示着无声的抗议。郑海涛为此十分苦恼。

这天晚上郑海涛的妻子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她被一只从未见过的怪兽紧紧地追赶着,她慌不择路地奔跑着……跑着跑着,一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只听妻子“啊”地一声便坐了起,惊吓后的妻子浑身抖动。海涛急忙将灯按开,他知道妻子一定是做了噩梦,便将妻子紧紧搂在怀里,一边为妻子理着头发一边小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妻子突然搂住海涛的脖子哭了起来,她边哭边说:“咱别捐了,咱不捐了……如果是献血,你的不够我帮着你献,可这捐献骨髓……你听我这一次行吗?你不听我的,难道你连妈的话也不听了?

要是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你说,咱咋办?”

郑海涛是个孝子,他听了妻子的话后,无奈地“唉”了一声又躺在了床上。

经过红会和医院共同研究,骨髓移植工作在有序地进行着。而小芳也终于盼到了迎接生命种子这一天,这天,激动的小芳终于拔通了周文静的电话。正在开车的周文静急忙将车停在了路边。

电话里传出小芳激动中带着胆怯的询问:“文静姐,我马上就要进舱了,那个丁老师把照片洗出来了吗?”

周文静忙道:“别急,我现在就给你问。如果洗出来了,我马上给你送去。”

“谢谢你静姐,我想带着照片进舱。”

“好,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送去。”

周文静随即将电话打给了丁少峰。丁少峰正在卫生间洗漱,听见手机响,本想让母亲替他接电话,刚喊了一声“妈”,便被父亲制止住了:“别叫你妈,昨晚她一点多才回来,让她多睡会儿。”说完,走到丁少峰的卧室将手机给丁少峰拿了过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电话竟会是周文静打来的,问的是照片的事儿,丁少峰顾不上惯例中的洗漱程序,当下便约好二人在“一品茶”见。

就在这时,门开了,梁主任从屋里打着呵欠走了出来:“这一觉睡的,连个梦也没做。”

丁大忠劝道:“你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早着呢!”随后又问,“和患者配上型的志愿者身体怎么样?”

梁主任一边洗漱一边说:“位点、基因几乎全配上了。”

丁少峰刚到“一品茶”门口,远远地见周文静的红色跑车开了过来,他径直走到车旁将车门打开。周文静问:“照片拿了吗?”

丁少峰指指手里的包:“在这儿。”

“照片呢,让我看看,我得赶快给小芳送去。要不就来不及了。”

丁少峰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他拿出照片递过去:“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周文静看了一眼丁少峰:“当然可以。”照片果然不错,无论是采光,还是角度都十分讲究,周文静怎么也想不出这位就是自己的老同学,她打量了一下丁少峰,在自己仓库的记忆中竭力搜寻着,搜来搜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和他相似的影子。丁少峰从包中拿出几张周文静的演出照,将其中一张放在周文静面前,说:“我们想把这一张做本期的封面。”然后又让周文静看了另外几张,“你看怎么样?”

周文静瞟了瞟照片,很随意地说:“随你。”

丁少峰说完又从包中取出一张周文静和小芳的照片放在周文静眼前,“你看,你和小芳这张照得最好。”照片上,小芳倚在周文静怀中甜甜地笑着。

周文静认真地看了起来:“真的不错!”

丁少峰笑道:“过去,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现在,却是明星。”

“明星怎么了?你是不是对明星有偏见?”

“没有,一点没有!不瞒你说,我也是追星族!”

“只要明星能够激励人、能够启迪人,照样可以成为榜样!”

“是的,我也是这样认为。”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毕业后直接参加的工作?”

“不是,毕业后我参了军,当了三年的特种兵。”

“你真是……十三中的?”

“是的,我是三(4)班的,你是三(1)班。你不会记得我……”

“你记得刘长青老师吗?”

“记得。教英语的。”丁少峰接着说了一句英语,“我吃人屎,我是一日买盆。”

周文静听后和丁少峰一起大笑起来。共同拥有的那段岁月使他们顿时拉近了距离……

此时,在医院大楼的走廊里,小芳正在母亲的陪同下走向象征新生的无菌舱。在她们正前方的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隔离服的护士,而这略显夸张的衣服无不在提醒着一个特殊时刻的到来。小芳来到门口,回过头来对母亲说:“妈,你别送了,我现在就要进去了。”

小芳的母亲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见小芳就要进去了,心中顿时生出生离死别的伤感,她再也禁不住滚下的泪水,紧紧攥住小芳的手,嘱咐着:“小芳,小芳呀,你在里边可要听话。妈在外面等着你。”

小芳也流了泪:“妈,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小芳妈妈哭着说:“小芳……,小芳呀……你可要争气呀……”

两位护士为小芳打开了门,小芳没有立即走进去,而是呆呆地望着走廊的尽头。她在盼着一个人的到来,她在盼着一个身影的出现,一位护士拉着小芳,小芳肯求道:“阿姨,等会儿好吗?文静姐姐很快就把照片送来了,我想带着照片进去。”

护士柔声劝道:“不行啊,这里的规定是很严格的。还是请你马上进去吧。不然我们会挨批评的。”

小芳懂事地点点头:“那好吧。”然后对母亲说,“文静姐送来照片,就让医生给我带进来。她说过,她一定会来的。”小芳的母亲含着泪向她点了点头。

小芳随着两名护士进去后,隔离门刚刚关闭,周文静和丁少峰便一前一后跑了过来。周文静手中举着照片问一名路过的护士:“请问,病人进去了吗?”

“刚刚进去。”护士指着隔离门说。

周文静和丁少峰愣在了那里。

小芳的母亲走过来问:“姑娘,你是找小芳的吗?”

周文静忙说:“对,对,是找小芳。我叫周文静”小芳的母亲揩了一下眼泪:“她刚进去。进去前一直在念叨着你和照片呢。”

周文静急忙将几张照片递给小芳的母亲:“你看,就是这几张。不行,我得见见小芳,得让她看到这张照片”。

两名护士将小芳领进一间屋内先为她换去衣服,然后开始帮她洗澡。随后,又把她带进一道门,紫色的灯光将人照得阴森可怖,这是用紫外线进行消毒的最后一关。跟着,再将她带进了一个大房间。当玻璃门在她们身后“嘭”的一声神秘地关上后,小芳不由地停住了脚步,她怯生生地回望着那道玻璃门,脸上覆盖了一层恐惧,生死之别也许就在这内外之分了。护士安慰她说:“走吧,别怕。”

这就是无菌舱了,一个像水晶一样漂亮的玻璃房子,一个全是仪器控制的神秘的地方,一个崭新的生命就要在这里诞生了,看到这一切,小芳本能地顿了一下步子,回过头来漫无目的地看了一眼,这才走了进去,又一道舱门关上了。

在玻璃墙的外面。站着几位小芳再熟悉不过的医务人员。主治医生手里握着通话器等待着和小芳通话。护士将通话器递到小芳手里,通话器里传来主治医生的声音:“小芳,祝贺你入舱治疗。以后我会天天来看你的。你进的这个地方可是块福地,有好多人从这里重新走上了健康之路。希望你也是。”

小芳眼中满含了泪水,感激地说:“谢谢您,叔叔。”

这时,周文静和丁少峰挤到了玻璃墙前,小芳一见,她丢下话筒不顾一切地扑到玻璃墙前,然而,只见小芳的嘴一张一张的,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急切中的周文静将照片一张一张贴在玻璃墙上,小芳凑上去专注地看着每张照片。大夫隔着玻璃用手指了指舱内的通话器,小芳这才想了起来。于是,她跑过去拿起了通话器。大夫将手里的通话器递给了周文静。周文静接过后急切地喊道:“小芳,小芳,你听见了吗。”

小芳笑着说:“我听见了。”

“小芳……你要坚强。”说到这里,周文静眼中己泪水盈盈。

小芳流着泪说道:“文静姐,把它给我送进来吧。让大夫给我送进来,好吗?”

周文静忙扭过头来问医生能否将照片送进去。医生遗憾地摇摇头:“密封舱已经关闭,任何东西都不可能送进去了。”

周文静抹了一把泪,将医生的话告诉了小芳,然后,掏出钢笔在照片背面写上了6个字,将背面贴在玻璃墙上,问小芳:“你看到了吗?”

小芳对着通话器大声说:“看到了。‘我们与你同在!’”说完,举起了拳头。

……

周文静以为小芳进了舱,从此便可以告别疾病,获得新生了。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这次分离竟是她和小芳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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