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地,常人难近。果真是天意弄人,竟将我安置于此,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他的身边了。如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地步,当真是始料未及。
其实,以他学识及心性,太子侍读形同虚设,平日里左不过研墨阅卷,倒似养了一个闲人。好在,文人学士经常聚集于此,谈古论今,一同为后汉书编注令人为之一振。
既把旧情放下,便将前路思量。前些日子,荣姐姐特地跑来叮嘱道,“既跟了娘娘,只怕这辈子不仅出宫无望,便是得一郎君也是异想天开!”即便荣姐姐不说,眼见着袁才人,春竹年老色衰却不得良配,也八九不离十了。既得武后重用,儿女情长就只能抛之脑后了。也许三五年,也许数十年,恐怕是要孤独终老了。岂不知正合我意,于是我笑着回道,“在哪里不都如此呢?”
“你年纪小,不懂这其中。”荣姐姐点到即止地走了。
“等等。”我心里记挂赵全先前的相助,于是又将她迎回来。“我娘好吗?”
她知我话里有话,叹了口气,“她如今脾气越发大了,赵全虽然奸诈可待她真的好,隔三差五地派人送些东西,一有机会就过来可是回回闭门羹。她不承情反而越加暴躁,话里带刺一不小心就失了理智。”
我淡淡“嗯”地应了一声,“还有呢?”
“知道你如今不同往日,总是使唤教唆他人行事,胆子越发大了。前几日,她、”
“娘怎么了?!”
“私下找来敏敏,一番教训直说顾灵之死全是敏敏之错,连扇敏敏几个耳光。可怜敏敏如今无人相助,张奎虽然有心可力不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母亲,如今竟然到这个地步了吗?顾姐姐一事,当真让你如此痛苦吗?那当初为何不肯帮帮她?难怪昨天张奎见到我时,神情复杂,话也不愿意多说就畏畏缩缩地退下了。
“敏敏还好吗?”
荣姐姐摇摇头,“不好,那孩子性子烈,虽说原先腿脚就不利索,可起先还反抗嘴上也是毫不示弱,可她一个人,又哪里经得起许多人这么一番打骂呢?后来,被打得几乎不肯说话。”
“她如今在哪里?”
“冷宫可还记得?大约在那里。我看过几回,伤的不轻。”
“我知道了,姐姐你先回去。我跟太子告个假,这就过去看看她。还有,日后再出这样的事,还请姐姐告诉我。”
荣姐姐点头答应,而后转身离开,消失在万物凋零的上林苑,冬日的雪纷纷,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愁绪。
“怎么了,神色匆匆?”刚一入殿,就迎上一袭银袍的他。
“婉儿可否离开一会儿?殿下。”
“出事了?”
“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当真?”
我点点头。
他望向殿外,白雪纷飞,天色灰蒙。“景致不错,我一同往。”
“殿下。”
“你既称我殿下,就须听我命令。”
“婉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