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强大的人也还是人,只要还是人那就得吃饭,睡觉,上茅厕,王东海也不例外。
只不过修行之人的消化周期要比普通人长上许多,在云归二人离去的第二天午后,王东海来到园后的茅房。
像往常一样,屏气,解带,蹲好。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王东海总感觉有一丝危险的气息缠绕在自己身上,不过,在自家院里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于是猝不及防地,在“嘭”地一声爆炸中,整个茅房都粪发涂墙,而王东海没能幸免。
这世上敢算计他的人已经不多了,何况是如此阴险的算计,这世上能算计他的人那就更少了,尤其是如此下流的算计,所以王东海很快便想明白是谁干的了。
他的感知如同潮水瞬间覆盖了整个淮阳城所有的大街小巷,他的感知向城东一条小巷尽头的一座陈旧小院看去,房门紧锁,屋里空空荡荡,收拾的极为干净。
他的感知在木桌上找到半截手纸,上面歪三扭四写道:“本公子与本公子的丫鬟已然动身前往北方,望王胖子不要太过思念。”
“本公子的丫鬟”几个字还被另一道红笔划掉,六个秀气的小字写在划掉的这几个字下面:“本下人的小姐”。
王东海收回感知怒笑道:“臭小子,算你跑的快,不过不让你吃点苦头,我就不叫王东海。”
他挥手间茅房恢复干净,回到房中仔细冲洗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时有信使来报:
“南方来信,林家终于动手了,七日后林家长老会将对现林家家主进行‘投议’”。
王东海沉默,手中的石珠转的哗哗作响。
“还有一事,汉阳城分阁管事发来消息,今日凌晨,汉阳城辖区的东离村内,有一名少年手持印有仙珍阁字样的破碗声称道东离村内的东离客栈已经由仙珍阁买下。“
王东海摸了摸小胡子问道:“与那少年同行的,可有一白衣女子?”
“有。”
汉阳城在淮阳城的东方,过了汉阳城,再往东过了东离剑宗,八刀岭,归雁城,便是秋水城了,一白衣女子一普通少年,便应是云归二人无疑。
王东海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把那个东离客栈买下吧!”
“是,我这就去禀明汉阳城分阁管事。“信使躬身退下。
王东海走到窗边,望着朗朗晴空,深深叹了口气。
林依与云归二人走出村外,便继续御剑赶路。
光幕过滤掉大部分的气流和压力,剩下的气流用于光球内的人呼吸,但这剩下的对于云归而言还是有些强大,吹的他呼吸不顺,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他想起客栈里那段让他胆寒的杀人经历遂大声问道:“你控制我的身体那一段记忆是真的吗?”
林依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脑中响起:“不是,那只是利用远超你的精神力瞬间侵入脑中构成的假象,一般实力差不多的人精神力也都不会差太远,所以这种情况大多只发生在超强者对弱者。”
云归大声说道:“很可怕,就像真的一样。”
“的确如此,说是假象,你的大脑对这假象做出的种种反应却都是真实的。”林依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难道没有办法察觉或者是防御吗?”云归大喊。
林依的声音继续传到他脑中:“自然是有,在假象开始的瞬间,你会感觉眼前看到的,耳边听到的都有一点似曾相识,假象结束后你的感知会回到侵入之前的状态,但对假象的记忆都会依然保存。”
云归喊道:“我怎么感觉你这段话好像听过?”
“这也有可能是你出现了错觉。”
这时云归感觉到脚下的剑一阵颤抖,他看向前面的林依,只见她面色惊慌,飞剑突然咔嚓一声断成了两半,云归的身体像是破沙袋一样从高空急速向下坠落。
他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飞剑悬停在高空中,林依看了看躺在剑上已经昏睡过去的云归,又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站立在空中的那名男子。
那是一个全身裹着黑衣的男人,他头上戴着斗笠,脸上围着面巾,手中握着长剑。
若是云归醒着,他一定会睁大了眼睛。
那黑衣男人语气平静地问道:“你就这样跟着他,护着他,他何时能长大呢?如果你只是为了报恩,又何需付出如此之多呢?”
林依皱了皱眉:“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黑衣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关系,但我此时拦下你也不是因为这个。”
林依沉默看着他。
“你父亲出事了。”黑衣男人说。
林依微微惊愕:“什么?”
“我说,林家家主,你的父亲,七日后将被公开‘投议’。“
林依脸色大变:“他们怎么敢?!”
黑衣男人笑道:“没有什么是那些小人不敢的,只不过你恐怕得离开他一段时间了。”
林依知道他说的“他”是指云归。
她咬了咬嘴唇,问道:“你不会让他死的,对吧?”
黑衣男人知道她说的“他”是指云归。
他笑道:“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云归醒来了,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蓝天,然后闻到花香,最后听到鸟语,他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两座大山中间的平原上。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脚底很痒。
这说明她不在他身边,奇怪的是,从空中落下来他没有摔死,更没有摔痛。
他在原地坐了会儿,看了会儿风景,或者说是等了会儿人,但什么都没有等到。
他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知道,这下要靠自己了。
他没有慌,更没有哭,亦没有朝着天空大喊几声:“林依,你在哪儿?林依,你听到我吗?”
就像当初从那片树林中醒来时一样,他只需要找一条路,朝着一个方向走,就可以了。
不同的是,现在他只有一个人,背上没有小云芸,脚后没有灰毛小狗,他需要一个人走下去。
他心中也有猜测,那段从天空坠落的记忆可能只是林依侵入他脑中构成的假象,然后趁他在假象中时,再一巴掌打晕他,把他丢在这平原上就行了。
但他知道,或者说笃定,林依不会这样做,如果她有什么原因必须要丢下他,她必然会先告诉他,而不是采用这种暴力的方式。
不是她,那就是别人了,能当着她的面对自己发动精神侵入的人。
云归开始为她担心了。
这草原上长满了齐云归肩高的茅草,茂密而且割手。
于是云归只能将双手尽量缩在袖中,将包袱顶在头上一路向前冲刺,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后他终于穿过平原来到一座森木茂密的大山脚下。
森林里高冠遮日,青藤遍布,从外面看去,那林中是幽暗一片的。
云归用划痕累累的双手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拨出绑腿里插着的黑色匕首,他向不远处一颗酒盅粗细的小树走去。
匕挥起,匕落下,就像切豆腐一般,小树断成了两截。
云归愕然。
他再向一颗拳头粗的树前走去,匕挥起,匕落下,依然像切豆腐一样毫不费力。
他又将匕向着地上一块石头扎去,匕首没柄而入。
云归惊喜,这匕首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要利。
心中又有了些许底气,他左手握木棍,右手持匕首,拨开青藤向着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