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许封胥漠视洛寞的敌意，径自走进院子，在辰夜面前单膝跪地。
“嗯。”辰夜颔首，示意他起来。而后将目光移向洛寞。
“属下告退。”洛寞蓦然醒过神来，匆匆走了出去。
原来许封胥竟然是昧谷的人？那辰夜下令派人暗杀他便是做给碧落云天看的一出戏。而无疑洛寞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颗棋子。
洛寞靠在树上，手指在发梢不断绕着弧线。
“洛姑娘，在想什么？”曼儿笑着从洛寞身后走过来，仍旧带着方才那一份灿然的笑意。
“没什么。曼儿姑娘，可否解我心中疑惑？”
“关于这一次月华楼被毁吗？”
“所有的一切。”洛寞直视着曼儿道。
“我只能告诉洛姑娘，封胥本是我青梅竹马的良人。”
“你们也是乌竞都出去的？”
“他是。我是被楼主救会月华楼的。”
洛寞点了点头，如此便可以解释为什么当辰夜开口应允曼儿可以嫁给许封胥时，她会笑得那般灿烂。
“那么这一次月华楼被毁，你们被扣押在将军府是为了逼许封胥身后的人显身？”
“这次的事本就是个意外。”曼儿至今回忆起来仍旧觉得那样的惊心动魄。“谁都没有想到月华楼会突然遭到袭击。在将军府中，多亏封胥得到了消息，我们才能顺利的逃出来。”
“那你带着的蛊又是怎么回事？”
“封胥说辰夜公子需要。恰好我曾跟随楼主学过下蛊之法。”
“所以，辰夜早就知道白钦远还活着？”洛寞皱起眉头，一切都已经清楚了。从头至尾，她不过是陪着辰夜演了一场戏，作为一颗棋子任由辰夜摆布。她的所有反应都已经被辰夜料到。
“不错。”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洛寞回头，只见辰夜与许封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后。
“属下告退。”许封胥拱手垂头道。
“曼儿告退。”
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远，一时间沉寂充斥在洛寞与辰夜之间。辰夜凝视着垂头不语的洛寞，等着她开口询问。
“我饿了，你呢？”片刻后，洛寞抬头，微微笑着问。
“不想问什么？”
“已经清楚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洛寞偏了头看着辰夜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一张脸几乎结冰。墨黑色的眸子中，危险的冷意慢慢满溢出来。
垂下眼眸，洛寞抬步要走，猛然臂上一紧，继而整个人被辰夜困在树与他的身体之间。辰夜俊朗凌厉的面庞在眼前瞬间放大。
“清楚什么了？”辰夜的声音很冷，隐隐显露着怒气。
“从你派我到南疆，便是为了让碧落云天的人相信戍守南疆的将军是昧谷的敌人。而我在星落镇的出现更加印证了他们的想法。碧落云天之所以派白钦远来星落镇，并不是为了要监视许封胥，而是因为我的出现意味着天绝剑的踪迹。”
“所以？”
“所以在我离开昧谷的时候，你是故意激我将天绝剑留下的。因为你知道带着天绝剑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然后呢？”
“我饿了。”洛寞弯了眉眼一笑，狡黠的神色跃然面庞之上。
辰夜不语，面上虽然仍旧是冰冷，却已经有所缓和。方才那一刹那，她那一句清楚，像极了那一次她绝望中的疏离。让他的心都跟着骤然紧缩。终究是他以她为棋子，可能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没有饭。”辰夜松开紧紧抓着洛寞手臂的手，板着脸转过身道。
“你那么厉害，不会做？”
“这似乎应该是女人的事。”辰夜举步就要离开，洛寞忙一把拉住他的广袖。
“生气了？”洛寞怯怯的问。“我作为你的棋子被你支来使去，总也要有些脾气的吧。我又不是你手里那些黑白子。”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白钦远还活着？”辰夜略略拢手，将广袖毫不留情的从洛寞手中抽出来，冷冷的问。
洛寞手中一空，尴尬的收回手，低头默认。
“青龙带你回昧谷的时候曾经说过，你的剑刺在白钦远的胸口。那时我就知道，白钦远可能并没有死。”
“可那是心的位置啊。”
“玄武在乌竞都是怎么教你的？杀人割喉。”
洛寞点头，却仍旧不明白辰夜究竟要和自己说什么。下一刻，她已经被一脸冷色的辰夜揽进怀中，头被按在他的胸口。
“因为人的心可能长在右面。”辰夜的声音温和低沉，甚至带了些微微的笑意。
洛寞细细的听着辰夜的心跳，有力稳健的声音让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你的心是不是也在右面？”洛寞抬头轻声问。说话间，已经忘了辰夜方才那一脸冷峻的表情。
“微微偏些罢了。”辰夜淡笑一句，握着洛寞的肩膀，让她与自己对面而立。深深凝视了洛寞片刻，辰夜郑重说：“抱歉。”
“呃？”洛寞怔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一直都是高傲冷然的，至少从她认识他起，便没有看见过他对谁低头道歉。“为，为什么？”
“对你的隐瞒。”
洛寞恍然，手轻轻抚上辰夜认真凝重的面颊，笑道：“我说过，我会相信你，所以我相信你这样做有你自己的理由。况且，并没有伤害到我什么，不是吗？”
“不再追究？”辰夜轻笑。她一脸认真气恼的表情反而是一种难得的真实。
“不过以后再让我做棋子冲锋陷阵，一定要先和我说。”
辰夜颔首，负手道：“不是饿了？走吧。”
“家里没饭。”洛寞忙一把扯住辰夜的袖子。“而且，被你这么一吓，已经不饿了。”
“哦？”辰夜挑眉笑道。“看来我做出来的东西只能我自己享用了。”
“我饿，很饿。”洛寞攀住辰夜的手臂，坚定的说。
彼时彼此的伤害如今谈起，竟有那般可以原谅的无奈。不问理由的相信，甘之如饴的被欺瞒。也许，只有经历过无法信任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彼此不设防是多么难得与真实。
在官道旁的一个茶肆前勒住马，辰夜下马，一面回身拢住洛寞马的笼头。
“暂时歇歇。”
洛寞依言下马，一面与辰夜并肩进入茶肆，一面问：“我们就这样去祈月山吗？”
“不然呢？”
“江湖上现在都知道月之魂在你的手上，就这样在江湖上行走，我们无异于一个活动的靶子。”洛寞在辰夜对面落座，微微蹙眉道。
“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一壶好茶。”辰夜冷声道。继而刀一般的目光在小二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后又落回洛寞的身上。“你说的一点没错。”
“难道你希望做靶子？”
“没有人喜欢被人这样追杀。”辰夜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我也一样。”
洛寞看着手中的茶，垂下眼眸不语。半晌，抬起头，看着辰夜含笑的目光道：“我明白了。”
“小二。”辰夜高声唤了一句，看着小二快步过来。“这就是你们店里的好茶？”
“是啊，客官。这可是正宗的雨前龙井呢。”
“哦？”洛寞嘴角轻扬起来。“没想到，如今雨前龙井竟然连官道旁的小茶肆都能喝到。真是许久都没有会中原了。”
小二的脸上很明显的闪过一丝惊愕。却又很快平静下来。只是不易察觉的有着身体向后移动的趋势。
“我还没有见过谁能快得过辰夜的隽夕刀。”洛寞放下茶盅，带着笑意站起来。“也许，你可以一试。”
“小心。”辰夜蓦然冷声，待要伸手拉回洛寞时，那小二已经出手，一把锋利的刀直直的逼向洛寞的咽喉。
双足微纵，洛寞跃起的同时，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恰好划过小二的喉咙。血堪堪溅在桌子上，滴了几滴在茶盅内。
“好好的一壶茶，让你毁了。”辰夜叹气摇头，仿佛不曾看见方才在眼前那血腥的一幕。
“终究还是不能做到你那样的迅捷。”洛寞收了手中的剑，回身坐回原来的位置。再看四周时，方才还在喝茶的几个人已经都匆匆跑散了。茶肆之中，只剩下辰夜与洛寞。
然而，平静的背后总是酝酿着难以揣测的风雨。无法预知的人却已经静静的在等候着。
辰夜拿起面前的杯子，放在鼻下过了一过，嘴角扬起一抹无法捉摸的笑意，对上洛寞时，转而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手究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