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继续装傻？”辰夜轻弯了嘴角，伸手将洛寞揽在身侧，再回过头时，无痕已经出鞘，不远不近的指着那个人的脖颈。“你万不该伤了寞儿。”
洛寞闻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斜向上挑，由深及浅，分明是来自碧落云天的剑法。
“如此一来，想必这些时日我想不通的事情，便也就有了解释。”青龙点头道。望舒宫守卫森严，更有玉蟾洞作为屏障，即便是被人攻破，也必然不会如此的彻底，那么，内部出了奸细将对方引上了山便就是唯一的解释了。
“想不到我着人助望舒宫一臂之力，反而成了祸患。”辰夜低声叹了一句。他无法忘记赶到望舒宫的那一幕。原本不染纤尘的宫殿到处是尸体，血从大殿一直蜿蜒到庭院中。薛容清就倒在大殿之中，剑伤穿心口而过，冰炎伏在他身边。约莫是薛容清为冰炎抵了那致命的一剑，却可惜没有真的救了冰炎的命。说到底，他死了，冰炎亦不会独自活下去。
“谷主是打算为这个凶手开脱吗？属下对昧谷的忠心天地可鉴，还望谷主明察。”
洛寞闻言，抬头看了看一脸冷漠的辰夜。却发现辰夜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个黑衣人，没有笑意，却也并没有露出不可压抑的怒气。然而，洛寞知道，辰夜是真的动了杀气。越是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爆发力越是狠烈。
“人若真的是寞儿杀的，断不会留你这一个活口。即便留下，也不会回来给你指证她的机会。”辰夜翻手，无痕在他手中转了一圈，铮然入鞘。
那人一时之间没有回答，手却已经暗暗握紧了刀柄。
“仍旧不服？”辰夜抬，冷哼了一声。“云主棋胜我一筹，却没想到棋子如此无知。”
“你虽然可以掩饰你的剑法，却不能在危急生命的时候压抑自己的第一反应。你伤我的剑法，已经足以说明一切。”洛寞向前一步，直直的看着对面的人。“我的身上虽然带着碧落云天的血统，却终究不会背叛辰夜，自然不会背叛昧谷。”
“云主，你会后悔的。”那人狠狠的回答，亦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一声“云主”反倒让洛寞一怔。
尚未等洛寞缓过神来，猛地落在一个怀抱中，手背上什么东西温热的溅上。血滴映着有些失血苍白的肌肤，越发妖艳。洛寞顺着自己的手抬起头，那人的脖颈上一道红色的细印。显然那一剑带了十分的怒气，否则以辰夜的功力断不会溅出些许血来。
“若我再迟一步，你的命已经不在了。”辰夜收了手中的无痕，后退了一步，仿佛极其厌恶带了碧落云天特征的洛寞。不愿去触碰，甚至不愿看到。
“多谢谷主。”洛寞垂下眼眸，不再看辰夜。他眼中再一次恢复的冷漠她无法承受，那么选择视而不见吧。
站了一会儿，辰夜将手中的无痕交在青龙手上，转身进了后堂。负手走远，再未留下半句言语。没有任何问候，哪怕是质问她这几日的行踪呢？
什么都没有。洛寞望着辰夜身影消失的地方，眼神渐渐暗淡下去。原来，在林中那样的漠然并不是做给奸细看的，他是真的对自己漠然了。
“洛寞？”青龙轻声唤了一句。
“什么？”
“你手臂上的伤，血还未止住。”青龙指了指洛寞手臂上的伤口，顺手封了她的道。“想不到，你的身上竟然真的流着碧落云天的血。”
“原本，那个云主的称呼，该是称呼我的，是吗？”洛寞收拾起自己的情绪，轻声笑道。“真想不到，我竟还会有这番奇遇。”
“你可知道，这血统背后的秘密？也许你会是最后一个能解开修罗之谜的人。”
“修罗之谜？”洛寞蹙眉反问，一面随着青龙走出大堂，坐在旁侧的亭子中。
“算了。也不过就是一个传说。”
“哦。”洛寞应了一声，任由青龙撕开自己手臂上的衣衫，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刺痛感撕裂着洛寞的意识，冷汗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你身上蝶幻的药效还没有退，对其他的药都会有抵制作用，钻心的疼也属于正常。”青龙停住手，抬起头时，眼中略略有些叹息。“实在痛得紧，就喊出来。”
洛寞紧紧咬着唇，摇了摇头。连辰夜的冷漠给的撕裂心肺的伤痛都能够压下去，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忍受的呢？
“药敷在伤口，这几日暂时不要再牵扯了伤口。”
“好。我知道了。”洛寞浅笑一声站起身，眼眸微转之时，一袭白色的身影落在眼中，瞬间将笑意僵在了脸上。
辰夜缓步走进亭子，与洛寞对面而立，眼神一如往常，深寂如古井。
“我还有事。”青龙收拾了桌子上的药，起身要走，忽又顿住步子，对辰夜道：“切记不要让洛寞手臂上的伤口再撕裂，那刀上本就有毒，况且她现在蝶幻的药性没有褪尽，愈合本就缓慢。撕裂开的话，恐怕……”
“我知道。”辰夜只是说了三个字，没有任何情绪，亦不带任何语调。与往常唯一的区别便是此时他的眼一刻也不曾离开洛寞的身上。
青龙报以一笑。早在辰夜在林中见洛寞受伤开始，青龙便已经在他眼中看到了失神与心痛。想必他是终于放下过去了。
看着青龙离开，亭子中只剩下辰夜与自己，洛寞的心莫名的有种窒息的疼痛，说不出的压抑加上手臂上伤口烈火烧灼一样的痛楚，使她看起来越加的无力和虚弱。
“若是谷主无事，属下告……唔。”一句话未完，洛寞的唇已经被辰夜的吻封住。那吻来的突然却温和，全不带一丝一毫的霸道与占有。
轻轻离开她的唇，辰夜的指腹缓缓抚过她唇上方才咬出的牙印，泛着青紫色的印记，更加衬出她嘴唇的苍白，也在明显的昭示着她刚刚经历过的痛苦是多么的难以忍受而被生生忍下。
“还疼吗？”辰夜低下眼眸，看着洛寞。
洛寞摇头，却将自己的眼神移开，不去与辰夜对视。
“竟学会了与我赌气？”辰夜轻笑，一面伸手将要后退的洛寞揽回自己的怀里。手抬起她的手臂，细细的看了看伤口。“看来，青龙也对你身上的蝶幻毫无办法。”
“尚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洛寞收回手臂，仍旧板着一张脸，目光落在辰夜臂上。本是一片雪白的袖子，却在袖口微微泛着些红色。极容易被忽略的一场，洛寞却看得如此清楚。
“那便好。”辰夜也蓦然收回自己的手臂，转身要走。
“等一下。”洛寞匆匆跟了一步，伸手拉住辰夜的袖子。“你是不是受了伤？严重吗？青龙可看过了？”
“尚不会危及性命。”辰夜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回答。
“辰夜，你是昧谷的谷主，对待你自己的伤口怎么能这么轻率？”洛寞皱了眉头，言语间已经满是担忧。那日围攻辰夜的都是些什么人，在来望舒宫的路上，洛寞已经有了耳闻。而且，也很清楚的知道，没有人可以在那样的阵势下全身而退。
“你不也是如此？”辰夜敛了自己的广袖，负手而立。
“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血肉之躯？”
“昧谷可以没有我洛寞，但是不能没有你。”洛寞被辰夜无所谓的语气激起一阵怒起来，焦急之下，几乎是闷喊。
辰夜却也不以为忤，只是凉凉的看了她一会儿，而后黯然道：“你又可曾想过，我不能没有你？”
“什么？”洛寞一时之间怔在原地，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辰夜这句话的含义。
辰夜转过身来，一把将洛寞扯进怀里，用力收着自己的手臂，几乎要将洛寞压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可知道，那几****是怎么过来的？”
洛寞怔怔的听着，手搭在辰夜的腰间，低声道：“我很怕再回来时，见不到你。”
“我不曾怀疑过你。只是，碧落云天再一次对昧谷欠下血债，我，需要时间来面对你。”
“我明白。”洛寞将头抵在辰夜的肩膀上，喃喃着。“连我自己，都需要时间来面对我自己。”
是啊，从一个与碧落云天有着杀亲灭门血仇的人，一下子变成了碧落云天上下都承认的云主，这样的变故莫道是洛寞这样一个姑娘家，便是经过许多大风大浪，见惯了变故的辰夜，怕也不是一时便能够接受的。
然而，他们必须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并且学会去接受。
因为，这一切命运的捉弄，不过是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