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薛傲天还是放任洛寞离开了,不管是因为洛寞是碧落云天的云主,还是因为她现在是死不得的。洛寞此刻也不顾及那么多,能够不落在薛傲天的手中已经是万幸,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洛寞只知道自己此时死不得,至少她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人世。
从岭南一路向北,洛寞进入中原之后便更加的小心起来。蝶幻在身体内潜伏得久了,发色上的紫色也越来越明显,而洛寞的眼眸也开始带上一种奇异的色彩。其实,说色彩不过就是黑色更加的浓烈了,单纯的黑色自然没有什么,但这样浓烈的颜色放在人的眼中时,呈现的便是一种说不出的深邃与妖冶。
于是,洛寞便更加不敢光明正大的在江湖中行走。原本喜欢着一身黑衣的洛寞,此时即便刻意穿戴如常人,粗布麻衣却总是无法掩住她杀手的气势。毕竟都是乌竞都出来的,洛寞这样的打扮是一定瞒不过昧谷的杀手的。
索性倒不如就听天由命。
“姑娘留步。”一身黑色衣衫的洛寞才出客栈便就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客气的拦住。
洛寞在宽大的斗篷下细细打量了一下拦在自己面前的人。五六十岁左右,标准的管家打扮。看样子还算是客气,但是武功内力绝对在洛寞之上。否则不可能随便一站就能将身怀踏雪无痕轻功的洛寞拦得无路可退。
“老人家有事?”
“不敢当。只是我家主人有请姑娘。”
“你家主人?”洛寞弯了眉眼笑了笑,在这个陌生的榆阳城中,她并无相识。至少,她知道的没有。“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你家主人就这样贸然邀请一个姑娘家,未免失礼吧?”
“主人说姑娘一定会随小人去见他。”
“哦?凭什么?”
“凭我家公子种的一手好桃花。”管家垂头低声道。说得甚为平静,洛寞的脸色却不易察觉的变了一变。这世上知道她喜欢桃花的人并不多,楚未知道,月华楼的曼儿知道,辰夜也知道。
“好,有劳您前面带路。”沉吟半晌,洛寞微微笑道。
管家也不多说,做了个请的姿势后自在前面带路。洛寞举步跟着,不远不近的缓步。但,也只是看着缓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径自出了榆阳城郭,在山间小径上那位管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与自己相距约十步的洛寞。
“怎么?这是到了?”洛寞也停下脚步看着管家。藏在斗篷下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时时刻刻提防着老管家的突然发难。
“不曾。我家主人在这山顶的一座院子中,恐怕要劳动姑娘爬山了。”
洛寞举头看了看小径旁边的山壁,近乎垂直的陡峭,便是有几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也相距甚远。看完,洛寞掉过头来,有些无奈的道:“你家主人这可真是在难为小女子了。这么陡峭的山,别说是爬,就是光这么看着也头晕得很啊。看来,是小女子无缘与你家主人相见了。”
“姑娘不曾试怎就知道不成呢?”
“不满老人家,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洛寞赔笑道。
其实,凭着洛寞的功夫与昧谷独步天下的轻功,纵力攀爬这么一座岩壁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为难的是人纵掠在空中的时候,是全身空门暴漏得最多的。也就是说,若是再攀爬之间,身边这位武功高过洛寞的管家骤然发难的话,洛寞便就必死无疑,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管家听完洛寞的言辞,捻须微微笑了笑,“想必姑娘是怕在行进的途中老朽出手暗伤姑娘?”
竟被看出来了?洛寞暗自吃了一惊,表面上只是不动声色的笑了一笑,没有回答,也代表默认。
“那老朽先走如何?姑娘只需要到这绝壁之顶就可以见到我家主人了。”
“我倒是更想知道,你家主人既然想见我,为什么不自己下来?”
“实不相瞒,我家主人受了些伤,正在这绝壁上的庄园里修养。此番着我请洛姑娘前来,便是有事相求。”
洛姑娘?洛寞挑眉一笑,“原来老人家早知道洛寞的身份。”
“主人曾详细描述过姑娘的长相,又曾画了图样让老朽辨识,以此认得出姑娘。”
描述长相?画图样辨识?那么想必是故交了?可是,在入昧谷之前,她不曾远离阳关洛府,在江湖上几乎没有朋友。而入了昧谷之后,一个杀手,更加不可能在江湖上结交下什么朋友,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洛寞还没有想出这管家的主人究竟是谁,只听管家道了一句“请务必见我家主人一面,老朽失陪”之后,便纵身跃上了道路旁侧的绝壁。抬头看时,那老人家身轻如燕,即使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也如履平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消失在了洛寞的视线之中。
好厉害的轻功,竟然与昧谷的踏雪无痕如出一辙。洛寞点头叹息了一句,不免心中好胜之心被激发了起来。
毕竟,任何一个年纪轻轻的江湖后学都有那么一点与前辈一争高下的热血。
将斗篷理了一理,洛寞再一次打量了一下绝壁,将每一个落脚点都熟记在心里,也细细的将每一步后退的路线都想好。辰夜曾经对她说过,作为一个能长命的杀手,首先要学会的便是计划好退路。
辰夜……洛寞的眉峰蹙了一蹙,而后忙敛了心神,蓦然双足微纵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只燕子轻轻的借风而起。
落在绝壁之上的时候,洛寞便已经看见了这座建在绝壁之顶的庄园。其实并不是寻常见到的那般气派,不过是一方干净的院落罢了,除了所处的位置不寻常之外,与普通的屋子并没有区别。
然而,越是寻常不惹人注意,就越是含着不寻常的来历。
“洛姑娘好功夫。”管家含笑站在一旁,出声惊扰了洛寞。
洛寞忙回神,微微颔首,“老人家过奖了。”心里却已经一凛。方才她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别人,那么也就是说,如果这老管家想杀了自己的话,此刻她洛寞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算什么?怕我对他家主人不利而来的下马威?洛寞心里冷哼了一声。莫说她与这家主人无冤无仇,便是有什么冤仇现下这老管家站在旁边,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姑娘请。”
“好。”洛寞应了一声,举步跟着老管家慢慢的走,一路上细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如果不是埋伏在这里的人都是这老管家一般的高手,那么就是这绝壁之上真的就只有老管家和他家主人。再看这老管家的身手,只怕在江湖上排名也是伸手不过三个手指头的,能驱使这等人物作为管家,可以想见那主人的厉害。
除了昧谷的那个男人和云主,洛寞当真没有见过谁还能有这样的能力。
推开门,洛寞在院中驻足,看着老管家站在屋子紧闭着的门前,低声道:“少爷,洛寞洛姑娘来了。”
少爷?这称谓当是称呼一个官宦世家的子弟吧?洛寞心中疑惑的想着,可再看这院落,似乎与寻常人家的院子无异,只是这布置上微微觉得有些眼熟。
“请她进来吧。”屋中的人淡淡的开口,声音低沉而嘶哑。听在洛寞耳中竟然如平地起了一声炸雷一般。
惊诧之余,洛寞不由得脱口而出,“你家主人可是……”
“洛姑娘进屋一看便知。老朽告退。”老管家向洛寞拱了拱手就走出了院子,渐渐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
洛寞仍旧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这扇门。若方才不是幻觉,那么这门中的人便应该是他。
不,一定是他,那声音她一生都不会忘记。
“打算让我亲自出去请你吗?”屋中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仍旧是不冷不热的,但是却让人觉得带了隐隐的笑意。
“你怎么来了?”洛寞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步子却仿佛是钉在了地上,怎么也移动不了半分。她太害怕这是一场她平日做惯了的梦。
一旦接近,就是梦境的轰然倒塌。
“临阵用你对敌,我终究不放心,就过来看看。”门伴着说话声缓缓打开,映着初升的月色,洛寞眼中的那个男人的影像慢慢清晰。
如画眉眼,沉如夜色的眼眸,一身雪白的衣衫,手负在身后的样子,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
“辰夜!”洛寞快步过去,一头栽在辰夜胸口。
“寞儿。”辰夜轻声唤了一句,而后被洛寞不管不顾的拥抱撞得闷哼了一声。但是,就只这样一个拥抱,辰夜已经察觉了洛寞的不对劲。“怎么了?”
“没有。这几****一直在害怕那些是真的,害怕他们的话是真的。”洛寞垂下头,将脸埋在辰夜胸口,贪婪的呼吸着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