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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

剑来了,数十柄长剑夹杂着尖啸将雨幕撞得细碎。

李岚是修行者,是曾经李家的继任者,所以她便是首当其冲的承受了数十柄长剑中的大部分,或者说是场间众多刺客绝大多数的杀意。

李岚屈肘,剑指向天,如海的灵力自胸腹中抽调而出,那立于一尺的长剑便是动了,随着剑指向天,剑便脆鸣中爆射而起,泥水混合着细碎的雨珠被剑身震荡开来。

而后她双指指向挣脱而起立于身外一尺的长剑,突地画起圈来,修行者,以剑为臂,剑便是手臂,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由此可见一斑,所以当李岚画起圈来,那纤悉的长剑便是以剑柄为中心以十倍百倍的速度猛地旋转起来,这剑此刻便是一把伞。

雨伞将雨水隔在伞外,剑伞便是要将那数柄长剑隔在一尺之外!

剑指所指,剑伞便立于何处,数柄长剑来势汹涌,却在一时半会间愣是无法突破那纤细长剑形成的阻隔,但是李岚皱起了眉头,暗中的刺客却松了一口气。

李岚知道,若再无法应对,待灵力枯竭自己就真的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了,便在此时李岚突地面色苍白起来,不是因为她灵力枯竭,而是因为她听到了一声剑锋划破肌肉的脆响。

场间再无他人,只有他的儿子,涯。

涯的身前只有两柄急速而来的长剑,并非刺客对涯不屑,反而很是谨慎,修行者对付凡人,若灵力足够一人屠杀数十人都不在话下,所以对付涯,他们也算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剑很快,快到一眼望去就像是两道灰色的影子,涯双手紧握长枪,待当中一柄急速而来的片刻,便是将长枪当作了铁锤一棍怒砸而下。

枪不再是枪,便是变成了棍棒,因为直到那灰色的影子来临的一刻,涯不觉得以他的力量可以将那柄看上去很是纤细的长剑挑出去,所以他改刺为砸。

他判断的很准确,但却不够准确,以他的力量的确无法作到以枪尖将修行者的飞剑挑了出去,这很准确,但是当他手中的长枪化作了棍棒砸在那道灰影上的一瞬,灰影上的巨力将长枪压得整个弯曲起来,涯想将长剑砸落,于是更加用力,长剑来势不减,于是长枪的木杆就像是拉成满月状的黄杨弓最后终于,炸碎开来。

所以他的判断不够准确,即使用上全力,化枪为棍,依然阻挡不了那柄化作灰色的长剑。

于是那长剑刺破了木屑,刺破了雨珠的表皮,穿过了雨珠的心,刺破了涯的皮肤,刺破了骨肉,刺进了肺腑。

涯的肺部忽然传来剧痛以及一股难以言说的灼热感,这剧痛令他瞬间喷出一口鲜血,这鲜血与雨水混在一起,和着泥水弄得满地都是,看上去极其触目惊心,然而还有第二柄剑。

手中已无长枪,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第二柄剑,第二道灰影,再次撞进了他的胸腔。

剑很快,所以几乎是一前一后。

一前一后的两柄长剑都插在涯的胸前,他很痛苦,在吐出第二口鲜血后,终于单膝跪地剧烈的呼吸起来,直到此刻,剑锋与皮肤的接壤处才开始渗透出红色,这红色很快渗透了整件本就被雨水打的湿漉的衣衫。

涯每次的呼吸都很痛苦,听上去像是破损的风箱,但是他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他在笑。

既然痛苦便说明他还活着,并且可以活一段时间,那么他就可以继续做些什么,让这些痛苦停留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娘的身上,所以他笑了。

所以他缓缓抬起双手,作出了一个令那暗中的刺客眉头微挑的举动,他竟然……双双握住剑柄而后用结实的肌肉将那两柄长剑牢牢的困在了身体里。

刺客的眉头皱了起来,于是他们开始调动灵力,指挥那长剑向外拔出。

涯用两只手的力量用一把长枪却阻挡不了一柄剑,此刻每把长剑上他只能用上一只手的力量,但是他还有身体,有胸腹上的肌肉,所以他疯狂的握着拼命阻挡着,若在外人开来,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此刻的他看上去竟是要将两柄长剑揉在自己的身体里。

长剑上的力道很大,大到即使涯拼劲全力,它们还是在缓缓的退出自己的身体,但是这退出的速度与刺透身体的速度明显慢了太多太多……

见到自己的努力有了效果,涯便笑的更加开心,甚至笑出声来。

暗中的刺客开始恼怒起来,他们觉得那是个将死的疯子,于是他们更加卖力的调动灵力,但是速度依然不快。

李岚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她的剑指开始颤抖,跟着那剑伞便开始不稳,终是有一柄剑突破了剑伞的防御刺了过来。

但刺了过来不代表可以伤的了,这个开始愤怒的母亲。

那剑来的快,李岚收剑的速度更快,只见李岚玉手向着那打着旋的长剑瑶瑶一招,下一刻,那柄纤细的长剑便出现在李岚的手中。

她一声断喝,向着来临的长剑一剑刺出!这剑包含着李岚的愤怒和疯狂杀意如长虹贯日,一往无前!!

咔咔~!

伴随着一声脆响,那来临的长剑在李岚的一往无前下终于节节断裂,李岚的剑意在这一刻多了一股冷冽多了一股如大河般一往无前的杀意,因这一剑李岚仅有了隐隐突破的迹象。

但是这迹象并未阻止李岚如海的杀意,杀意未止剑势不息。

她一步跨入那数十柄或是角度诡异,或是速度奇快的剑雨之中,脚步轻盈如闲庭散步,她改刺为拍长剑在空气中像是遇到了阻碍般弯曲起来,便是将剑化作钢鞭驱使,每每一剑拍出,无论那数十柄长剑的角度多么刁钻,总是能被李岚准确的击中,被击中的长剑纷纷断裂无一例外,那暗中的刺客望的胆战心惊,彷佛那纤悉的长剑拥有铁锤的力量,铁锤之下好钢你也要给老娘折了!

碎雨纷飞,夹杂着碎剑,李岚面无表情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隐隐发白的面色预示着她灵力将枯的征兆。

但是她并未停下挥击的动作,就像是驱赶苍蝇一般挥舞着手中长剑,每每有一柄长剑被击碎,暗中便会响起一声吐血的闷哼。

刺客们坐不住了,片刻间场中除了涯胸前的两柄便只剩下了五柄长剑飞舞,而长剑是修士本命之物,长剑破碎便会立即重伤,而李岚虽然面色苍白但还是没有停手的迹象,于是他们纷纷跃起自暗中出现而后召回长剑握于手中。

七名刺客两人手中空无一物,因为他们想要召回的长剑还插在涯的胸口,于是当中一人望向李岚,眼中也不得不闪过一丝惊惧而后他开口道:“你儿子是个疯子。”

李岚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有些冷,她回眸望了一眼满身鲜血却按着胸口两柄剑一脸灿烂微笑的涯而后她回过头来淡淡开口道“的确像个疯子…但,这才更像我与若风的儿!”

“伤了我儿子,给老娘死来!!”长剑滑出依然犹如贯日之虹,但却少了一丝后继之力,因为李岚真的快将自己抽干了。

刺客无话,相视一样纷纷拔剑而上,除却那手中空无一物的两名刺客沉默中扑向了涯,他们要将剑拔出来!

雨水中多了些燥热,那是剑剑交击擦出的火花,空气有些震荡,那也是因为剑剑碰撞砸出的力道。

李岚以一敌五却不落下风,手中长剑行云流水密不透风,偶尔一剑拍出便是云卷云舒初露峥嵘,但场中的刺客们那皱起的眉头却渐渐平复了下来,因为李岚再也拍不碎任何一柄长剑,拍不碎,她便不能再次瞬间重伤任何一个人,而疲惫的她随时都会露出破绽,那么她便随时可能死在五人的剑下。

涯胸口的长剑终是被拔了出来,鲜血再也没有丝毫的阻隔从他的胸口喷射而出,混在他脚下的泥土里,混在雨水里,混在他的眼睛里,他的世界染上了一片血红色。

涯身前站着的两名刺客向着涯微微点头致意,算是报以他们对这个阻挡了他们许久的凡人示意尊重。

而后他们缓缓抬起手中长剑,而后向着涯的胸口一剑刺了下去。

但下一刻,他们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是怎么了?他们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一剑最终有没有刺进涯的心脏里。

因为李岚动了,渐现疲态的李岚挥剑中不再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破绽,如此一来那以一敌五的娇躯上终于溅起了一道道血花,就在此时李岚望见了那举剑刺向儿子胸口的刺客们。

于是李岚动了,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那纤细的长剑便涌上了一层淡蓝,随着这一抹淡蓝的出现,李岚瞬间便是毫无血色,就连那噙着一抹冷笑的红唇也是煞白。

围杀李岚的五名刺客一愣他们感受到了李岚体内的空虚,那是将自己的灵力抽的一干二净了,他们认为这是李岚最后的反扑,所以动作便停滞了一瞬,就在这一瞬,李岚将长剑向着那举剑刺向涯心口的二人甩了出去。

这一剑,是李岚一生中最快的一剑,快到彷佛跨越了时间,前一刻掷出的长剑突地消失在了空气中,下一刻便刺进了涯面前当中一人的头颅里而后穿透出去再刺进另一人的头颅里,最终这两名刺客像是糖葫芦般被李岚那纤细长剑上迸发的力量自原地摔了出去,而那刺向涯心口的长剑终是没有刺进去。

围攻李岚的五名刺客终是在那惊天一剑的呆愣中回过神来,包含愤怒与惊惧中将手中长剑纷纷刺进了李岚虚弱的身体里而后快速的拔了出来。

鲜血溅在他们黑色的衣服上,黑色的鞋上,黑色的面罩上,还有涯的心上。

李岚跪坐在泥水里,鲜血混着雨水不断的从她虚弱的身体里流淌而出,她的眼里有遗憾,疲惫的心里又温柔……

涯的眼睛上溅满了血,所以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血色的,他很累,但他仍旧努力的望向跪坐在泥水里的娘亲,努力的想要将娘美丽的侧脸印在自己血色的眼睛里,印在心里,骨子里。

涯觉得有一股酸楚的锋利撕开了他的喉咙,抛开了气管涌进了他残破的肺里,很痛,很酸,比剑刃刺破更加疼痛。

他的眼里不知是血,是雨,还是泪……

人类在承受心理上的巨大悲痛或是肉体上的巨大疼痛时,便会昏厥过去,所以无论哪一个,涯昏厥了过去,在这一刻他听到了心底里的一声脆响,那是失去美好时响起的声音。

便在此时遥远的天际响起一声包含悲伤与愤怒的女子的尖啸,人未到,声先至。

刺客们有些慌乱,于是他们抬起手中的长剑在李岚本就残破的身体上再次补上了数剑,便纷纷闪烁进了黑暗里。

……朦了胧的雨,漆了黑的夜,悲了伤的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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