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殇冥逸的眼眶红了。
“玉本是一对,原本就不应该分开。你带着它,希望来世,我们还能做兄弟。只是,你不要再生在帝王之家。告诉幼兰,她欠我的,来世,我会做个让她为之迷恋的人,向她讨回来。来世,我一定不会再……让你……”
绝美的眼眸轻轻瞌紧,就像枝头的那开得正灿烂的桃花,突然凋零。
纳兰锦瑟拿着玉的手骤然松开,玉掉进殇冥逸的手心里,他的手却永远地垂了下去。
“锦瑟!锦瑟!”殇冥逸抱紧纳兰锦瑟,仰天长恸:“啊……”
蒙面男子回头,见纳兰锦瑟死了,痛心疾首地叫大了一声“瑟儿!”再不多留,飞身跃向院外,也不再管蒙面女子的死活。
蒙面女子一见蒙面男子走了,无心再和琼琅纠缠。经过亭子时,她见蓝幼兰怔怔地望着纳兰锦瑟和殇冥逸发呆,心中杀意顿起,飞剑就往蓝幼兰掷去。
梅惜敛见状疾掠过去,回脚将剑向蒙面女子踢了回去。蒙面女子听见剑风,想躲闪时,却来不及了,被那剑射了个正着,从墙头摔了下来。
那一瞬间,她脸上的黑巾滑落,露出本来面目,却是凌雪。
“碰”,凌雪坠地的声音,将蓝幼兰吓了一跳。回头望时,她正用怨毒而不甘地眼神,望着蓝幼兰。而最后,她把全部的温柔,留给了梅惜敛。
风来了,沙起了。
吹进凌雪睁得大大的,一直看着梅惜敛的,充满爱的眼睛里。它们却再也流不出泪来了,因为它们的主人,已经断了气息。
她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像在说:能死在你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蓝幼兰扬起手,手心里躺着纳兰锦瑟在书房的暗室里,悄悄塞给她的纸卷。还有象征他王爷身份的,玉印。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蓝幼兰干呕了两下,双脚一软,晕倒在梅惜敛怀里。
梅惜敛抱着她刚要走,殇冥逸叫住了他:“不能走!”
梅惜敛回身对他看了一眼,没准备听他的。
“如果你想她和你一起变成刺猬的话,你就出去”殇冥逸将纳兰锦瑟平放在地上,满身血污地站起来:“现在整个王府都被镇南王的兵马围困着,只许进不能出。就算你有绝世武功,也难敌强弩如雨。”
梅惜敛未可置否地对院外瞟了一眼,没看见师父有折返的迹象。
殇冥逸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本王说过,就算有绝世武功,也难敌强弩如雨。你不必看了,他出不去,也回不来。因为外有镇南王的兵马,内有本王的精锐死士,两面夹击,他插翅也难飞。”
三日后,又一个晚霞如血的傍晚。
那轮夕阳就像一只惊悚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茫茫人世。
殇冥逸双手抱着纳兰锦瑟王袍加身的遗体,亲手放入只有皇族王爷才能独享的绝佳棺木中,亲手钉好每一颗封棺的木钉。
望着血染般的天空,他想起那日璃国城破时,他将蓝幼兰吊在了城墙之上。那时,真正的蓝幼兰死了,现在的幼兰活了。
那么锦瑟呢?锦瑟会不会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过来?
殇冥逸嘲笑地摇摇头,心底觉得无限悲凉。
他这一生都活在争斗之中,在争斗中失去了娘亲、错信而又辜负了玉珠、失去了比手足兄弟还亲的锦瑟。
最后还剩下什么?
绊脚石已除,殇冥寒更理所当然的和他争起皇位来。锦瑟原是让殇冥寒来做援军,诛杀梅青子。现在,殇冥寒却久困不退,想要把他困死在汝阳王府中。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蓝幼兰。可蓝幼兰?她的心,始终在梅惜敛身上。
“锦瑟,你说,我这一生,活着到底为什么?”殇冥逸不舍地抚着棺木,泪落无声:“斗到最后,我却发现我一无所有。你说得对,如果还有来世,我宁愿做强盗,也不要投生帝王之家。”
“王爷、王爷!”朱福神色慌张地跑来,跪禀道:“大夫说,王妃动了胎气,有滑胎迹象。可是王妃一直吵闹不休,怎么劝都劝不听。”
“哪个大夫说王妃有滑胎迹象?”殇冥逸有些漠然地问。
“府上所有大夫诊过脉后,都是这么说的。王爷,这事是假不了的呀!小碧和春桃告诉属下说,王妃还……还落了红……”
“好好看着九王爷的棺木,出殡前长眠灯绝对不许灭。”
殇冥逸抚袖背着双手,疾步走向泌香院。站在院门口,他并没有听到如朱福所说的大吵大闹。正准备走,却隐约听见哭声。
走进里院,果然听见春桃的声音:“王妃,您不要这样,您这样会伤到自己、伤到肚里的孩子。奴婢求求您了,王妃,您松开,好不好?”
殇冥逸快步走了进去,看见蓝幼兰正躺在床塌上。双手握得紧紧得,指甲把手掌磨出了血,春桃和小碧正努力地想把她的手掰开。
殇冥逸的脚步很轻,很轻易就能被春桃和小碧的哭声盖过,可蓝幼兰却听见了。
她抬头看见殇冥逸,“蹭”地跳了起来,扑向殇冥逸:“敛呢!你把他怎么了,我要见他!”
“处死了。”殇冥逸冷冷地答。
她披散着发,神情憔悴,中裤的裤脚上,隐约能看见沿着腿根流下来的血迹。这岂止是有滑胎迹象,简直让人怀疑她已经滑胎了。
殇冥逸强忍着心里的巨痛,尽了很大的力气,才没去扶她。
听到这个答案,蓝幼兰仿佛被雷击中,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春桃和小碧臂弯里。嘴里一叠声念着:“不可能、不可能,他说过,不会比我先死的,他不会死、不会的……”
她每退一步,脚底下便留一些血渍。
“哎呀!王妃又流血了,这孩子恐怕……”春桃和小碧不敢说太多,咬着唇哭。
殇冥逸又气又痛,又恨又爱地上前掐着她的下巴问:“是不是他死了,你也活不了?连孩子都不想要了?”
“殇冥逸,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恨你”蓝幼兰滚下泪来,伸手抚着殇冥逸明显凹陷下去的眼眶:“看看你,多可怜、这么可怜。我相信,敛也不会有怨言。只是,我可能没有那么坚强,不能在没有他的世界,坚强的活着,留下来安慰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腹中一阵刀绞般的巨痛,让蓝幼兰站立不稳。
殇冥逸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她,嘶吼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你不许给我死掉!”
“真的吗?”蓝幼兰双手紧紧护着肚子,泪如雨下:“可是孩子,我不是故意不要他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啊,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要再哭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这么强硬。幼兰你听着,现在我一无所有,如果你再离开我,我真的不想再活着了。我活得好累,真的好累”殇冥逸紧抱着她,彻底被她身子底下的血迹吓到了:“你们两个,还不快去请大夫,快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