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立在假山上的梅惜敛听了她的话,终于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嘴角,露出没有师父的这八年来,第一个微笑:“你不用害怕,我不是鬼。”
“不……不是鬼喔?”蓝幼兰再次将房间仔细巡视了一遍:“那我为什么看不见你?而且,你好像就在我耳朵边讲话耶?难道,你是妖怪?还是,神仙?”
“我不是妖怪,也不是神仙。你能听到我说话,是因为我在用传音入密的武功。”
“武功?”眼前立马出现电视里那种轻掠湖面、飞檐走壁的画面。蓝幼兰兴奋地问:“那你会不会飞,就是嗖一声跳上屋顶,还不会发出一点声音的那种?”
“会。”
“哇!真的吗?我可不可以见识一下,好神奇哦!”蓝幼兰抚着掌,双眼闪闪发亮。
梅惜敛的脸却有点灰,在她口中,他独步天下的花舞轻功,成了卖弄于人前的江湖杂耍了。可是,虽然看不到她的样子,脑海中还是浮现了她那双满含期待的双眼。
“不可以吗?”蓝幼兰发亮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却又很快闪亮起来:“噢,我知道了!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神龙不见首尾的大侠!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然后又不让大家知道你是谁。”
他是吗?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那种热血澎湃的念头,他只想过着远离尘世的平淡生活。很好奇,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子,怎么会有这么豪气云干的想法,完全不像在深宫中长大的公主。
良久没有得到回音,蓝幼兰试探地问:“你走了吗?”
“没有。”
“那个,大侠,我很懂行业规矩的啦,不会要求见面,也不会问你的名字。只不过,如果你是大侠的话,《梁祝》这个曲子就不太适合你。我另外再送你一首吧,就当是见面礼,我们交个朋友。咳,就是那种无名氏、不见面的朋友,可以吧?”
和神秘的江湖大侠做朋友,好刺激!
她还真是特别,悲伤、快乐、单纯、热情,样样都那么极致和真切。不知道在她心中,真正属于大侠的曲子是怎样的,好像有点期待呢。
梅惜敛不知道,他淡漠的眼神中开始慢慢渗进了一种叫温柔的东西。柔唇轻启,他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好。”
“那好,你等一下哦,我弹琴前习惯洗手,这是对乐器的尊重”蓝幼兰跑到门口,很没形象地大喊:“春红!来了没啊,快点啦!”
第一次听到乐器也需要尊重的说法,梅惜敛又轻笑了一下,她脑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不少。
“来了、来了,王妃”春红边走边解释:“您才刚好些,奴婢怕你沾了凉水生病,所以多走了几步,去打了热水。”
“快快快,可不能让大侠等太久,大侠很忙的!”蓝幼兰就着春红手里的盆,火急火燎地洗了手,往身上的抹干水渍,转身就扑向古筝。
“大侠?”春红放了盆,毛巾递到一半,发现是多余的:“王妃,您怎么……”
在衣服上擦手,好失仪啊!
“嗯,送哪首好呢?”蓝幼兰才懒得管春红,自顾想得出神:“要浪漫、要豪气、要潇洒……有了!大侠,你要听好喔,这首歌叫《花太香》。我唱可能太温柔了,不过大侠你唱的话,一定很适合的。”
正端着水准备倒出去的春红听了她的话,吓了一跳,回头惊恐地问:“王妃,您在和谁说话呢?”
“跟你说你也不会知道啦,快去倒水吧!”
蓝幼兰开心地笑了笑,双腕轻扬,十指抚动,那缠绵得有些让人心碎的旋律袅袅而泻。将曲子完整地弹了一遍,第二遍她才唱了歌词。
站在夜风中的梅惜敛完全沉醉在她的曲声和歌声之中,身为江湖中人,却对江湖完全不了解的他,此刻心中竟有了久经江湖的苍桑感。
玉笛横陈,当蓝幼兰弹到第三遍的时候,他已经能合着她的琴音合奏了。没有反复的演练,他们就像久识的知己,配合得天衣无缝。
汝阳王府最高的观景阁顶楼上,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站在浓厚的阴影中,满意地点头:“就是这样,吹吧、弹吧,嘿嘿、哈哈……”
曲毕,梅惜敛直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可仔细凝神静听时,却感觉不到任何异样。江湖上能胜过他的人屈指可数,凭他的功力,如果有人在附近窥视,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他得四处去看看,确定没有强敌在侧:“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噢”蓝幼兰着急地问:“那你还会再回来吗?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
“以曲为凭。”
蓝幼兰舒展了眉,笑说:“是哦,我怎么忘了。好像在大侠面前,我185的IQ都不管用了。那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们,后会有期!”
说着,蓝幼兰还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对着空气拱了拱手。
春红躲在门口看得瑟瑟发抖,对院子里正刷洗绸布的绿儿招手,小声说:“你看,咱们王妃是不是中邪了?”
从这天晚上开始,每到喝药的时间,蓝幼兰总会听到笛声。
虽然没有见过对方的样子,但这种感觉实在是很温馨。而且,对方还是大侠耶!居然会为了让渺小的她顺利喝药,按时赶来吹曲子给她听!
第三日,丞相来访。
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排练歌舞,所以蓝幼兰只能孤身上阵。
还是那座美伦美焕的花园里、奢华的大殿,这次蓝幼兰看清了殿上的字匾:“朝歌闻风。”不禁扯开嘴角轻笑了一下:朝歌不是商纣王住的都城吗?比起残酷、狠毒,健美先生和商纣王的确挺像。
刚进殿,蓝幼兰就发现今天的气氛不太好。坐上人不少,可没一个人讲话。就算她是天下第一美人,能吸引人目光好了。为什么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杀气,尤其是巨能流口水的丞相,十足一副吓到快要尿裤子的熊样。
而正座上的殇冥逸,那眼神残酷而凶狠,盯着她,恨不得要把她大卸七十八块的样子。
难道,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蓝幼兰边走边打量了一下自己,淡粉长袖轻纱,白色抹胸中衣和白色碎纱裙,纤腰也是一束白带,缀着新绿的缨络,并没什么不妥啊。
“奴妾叩见王爷”惴惴地行了礼,蓝幼兰不知所以地盯着自己的脚,假装温顺。
“啪、啪、啪、啪”寂静的殿堂之上,突然有拍起几声响亮的掌声。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好!有仙女下凡之姿容,嫦娥奔月之窈窕,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蓝幼兰惊愕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又看看脸上冰冻三尺的殇冥逸。暗叹,这两个人长得还真像。只不过,说话的这个,看起来比较有亲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