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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过往与年龄

三十二,过往与年龄

一件事情,必须有三种看法或观点。即左、中、右。人的进步,在于不断的反省。下面,我说两个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你俩仔细的琢磨琢磨。领略一下我那时的天真幼稚和无知。

我当兵复员回家时,家里早已实行了责任制。我找到了俊宇表兄,想跟他学习做买卖。他爽快地答应了,并且,拿出秤盘子给我操演,教我卖东西时,秤盘子如何卡在挽起的裤管上;买东西时,脚尖如何抵在秤盘子下面。其中,最难练的就是‘稳’。至于把吸铁石放在秤砣下面,或放在秤盘子下面,这早已是前清年代的事了。近现代,骗人的方法更高明、更有隐蔽性。就是两口子演戏给买主看。爷们假装抵不住买主的劝说要卖;娘们不想卖,在屋里大声的唠叨啰嗦,故意让院中的买主听到。爷们对买主说:‘你别往心里去,老娘们就这样。’可娘们仍喋喋不休的烦话,这就激起了大丈夫的男子气魄,一伸手,就把秤砣砸进了堂屋里。娘们连骂带卷,且气呼呼地再把秤砣给扔了出来,边扔边气愤地说:‘卖吧!卖吧!不用赔房子、赔地,直接把我赔进去算了!?’可让你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中间,娘们却把秤砣给换了。即一百斤的秤砣换成了五十斤的秤砣。此时,买主心里还挺不落忍,就想打退堂鼓,别因为买卖上的事儿,让两口子生气、闹别扭。毕竟买卖事短,夫妻情长。此时,爷们却坚持非要卖给他,说自己才是一家之主。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买主赔的血肉呼啦,哭诉无门。卖主两口子为逮住一个冤大头,在灯下举杯相庆。

我听后,觉得新鲜有趣。想不到,真正的演员都在民间。可表兄说:“有一回我卖东西,遇到一个年纪稍大的买主。他见我幺东西时,秤盘卡在裤管上,就小声对我说:‘掌柜的,你这兜挡滚裤我可穿不了!’可见,人家懂这一套。”

我却不幸,找了一个这样的人当师傅。第一天,他领我去迁西绕了一趟,一无所获。住店时,那漂亮的女店主见我的裤腿撕开个挺长的大口子,非让我脱下来给我缝一缝。我递给她裤子时,臊的脸通红。性格直爽,待人热情是留给我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他领我从迁西又到了新区大市场。用每斤七毛五的价格进了四十斤咸鱼。表兄让我多上些货,我说,初次做买卖,我怕卖不出去。回来的路上,表兄告诉我:“到家以后,把咸鱼倒在大塑料布上,摊开后掸上水,再撒上细盐面儿,抖翻几下。”我如实照办。觉得咸鱼必须有盐。

第三天,我和表兄去了压库山。表兄让我从村南进去,他从村北进去,再到豆各庄去卖。当时,我不知道村北销货,村南不销货。只听表兄的安排。

初做买卖根本张不开嘴喊叫,没人时,嗓音宏亮,吐字清晰;有人时,气馁音低,腼腆的像个大姑娘。我的舌辩之才,能使指导员哑口无言、理缺词穷。可···

我到豆各庄时,一妇女告诉我:你来之前,已有一个跟你卖同样咸鱼的人,刚离开不久。我的心情是一落千丈。天近中午,一斤也没卖出去,想见表兄又没见到。他既然到了这个庄,肯定都给绕遍了。性情急躁的我,心绪低落地往家里骑,我觉得没脸在外面吃东西,哪怕是一个面包。

回到压库山,我从村北进了庄。按说,天到晌午,下地的妇女该回家做饭了。街上仍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独自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乘凉。我走到近前说道:“大娘,在这儿歇着呢?”她‘嗯’了一声问:“掌柜的,你卖的啥?”“我卖的是咸鱼。”“小伙子,你得大声吆喝才中,她们都在堂屋做饭呢!”我点头一笑。

我高喊一声还真管用。一妇女出来,问多少钱一斤。我说:“一块一一斤。”她走下大门外的台阶。我敞开尼龙袋口。她见鱼身上有盐,便用手指捏住鱼头,从容不迫地摔打起来。我见此,便笑着说:“大姐,你挨着拿,就一块一;若这么着,就一块二。”她说:“前有车,后有辙。”我仍笑着说:“恐怕下雨后的车辙,比下雨前的车辙要粗吧?”她好像有点不高兴,说:“我活三十多岁了!”没等她下一句出口,我立刻笑着说:“比我大,为啥管你叫大姐呢?!”“我登过市场!”“比我有见识!”“可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咸鱼?”“那大姐你就好好地见识一下!”她把手中的鱼往尼龙袋子里一摔说:“我也不买了!”说完,就气呼呼的上了台阶。我说:“大姐,你不买你有钱在,你千万别生气!不值得!”我从始至终笑挂脸上。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不尽的失落。半天没开张,可有一个,却让我气跑了。我认为,表兄不会哄骗我,咸鱼的身上就应该有盐。算了,回家吧,大不了自家慢慢吃,反正咸鱼也放不坏。

正当我要打道回府时,树下乘凉的老太太见那妇女进了门,赞赏地夸道:“人们都说,做买卖的得有三分的纳气,我看呢,这小伙子得有十分的纳气!”“您老谬夸,侄儿实不敢当!”我一回头才发现,有七八个大姑娘、小媳妇或坐或站在大树下。“你这咸鱼咋卖的?”老太太问。“挨着拿,一块一一斤。”“我买一斤。”老太太说完就起身走了过来。旁人见老太太走了过来,其他人也围拢过来。我忙递给她塑料袋。接着,这个也买,那个也买。后来我才知道‘货卖一抢,不卖一挡’这个道理。老太太捡了一会儿,让我给幺幺够不够一斤。我一称,已二斤多。她说:“我再捡一些,凑三斤。”我说:“大娘,您老就少幺一些吧?”我知道,这咸鱼有点苦味。到家后,就让母亲熬了几条。这大娘这么实在,买回去这么多,到家熬熟一尝却不好吃,糟践的不是鱼,那是钱。如果再把鱼送与儿媳或其他人,没准还得落个贪便宜的名声。可那大娘听了我的话,却很不高兴,面色由晴转阴,有些埋怨地说道:“你这做买卖的可真怪!人家做买卖都怕卖少喽,可你却怕卖多喽!难道,你不想早些卖完回家?”我见此,没法再往深提醒,忙陪着笑脸说:“大娘,您别误会,侄儿的意思是,你老先少买一些,先尝一尝,好吃了,下次再多买;如果不好吃呢?不对你老的口味呢?”老太太一听,面现喜色,啧啧称赞:“这孩子,多实在!就冲这,我也得多买!”

最后,四十斤咸鱼只剩了一斤左右。

第二次

我和秀文在遵化的君子口、鑫峪买来鸡蛋,就去丰润县城或新区去卖。回来的路上,秀文与我约定,每五公里吃一个冰块。后来,我建议改成喝一瓶汽水。

有一次,我买满两筐鸡蛋,停靠在君子口路西的店铺外面。事先已约好,谁先买满谁先在路西等待。我一回头,却见一姑娘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的凳子上。桌上摆列着各种饮料。昨天还没有这个摊点,看来,这准是新开张的。

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看了看问:“掌柜的,这‘桔香露’多少钱一瓶?”她声音柔柔地回道:“三毛钱一瓶。”我又问:“两毛五卖吗?若卖的话,我就买一瓶。”“要卖两毛五的话赔钱!”她的头与她的声音一样低。我说:“不会的,肯定不会的!这桔香露就是仰山村出的,我总从哪儿过。那村才卖两毛钱一瓶。”我估计,她年约十八、九岁的样子。所以,我就把她当个小妹妹一样哄她。她看了看我,低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要不,给你一瓶。”

他将瓶盖打开,递给我。我喝了一口说:“到你们这儿买鸡蛋的这几天里,我发现了一个让我异常高兴的现象。”“啥现象?”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我又喝了一口才缓慢地说道:“就是,这里的女孩子长得都比我们哪儿的漂亮!”“真的?”“我骗你有啥用?要是喝饮料不要钱,我可能违心地奉承两句!难怪老人们都说‘深山出俊鸟’,这话果然不假!”以后我才知道,娘娘庄,在明朝就出过娘娘。因此而得名。她被我说的眉飞色舞,但仍持怀疑态度,又问:“那跟你们哪儿的有啥区别?”我说:“我们县城北面有山,南面没山。唐山市的新区又搬到了城东边,欣赏、跟随、模仿盛行。有的不顾自己的身高、体态、长相、肤色,生搬硬套,弄得是不伦不类。人,因为丑才去遮掩、修饰。过分描眉打扮,人则失真;适当的打扮,能让人增色。当然,穿衣戴帽各有所好。颜色搭配、线条粗细,本是个人的看法和喜好。可你们这里,青山绿水环境优美,不事雕琢美的自然。”她不再像初时的拘谨,显得活泼了许多。

喝完桔香露,我给她三毛钱,告诉她别找了。可她非要找给我五分钱。她倔强认真的性格,把我逗乐了,我跟她解释说:“你这妹妹的认真劲儿,真招人喜欢,我刚才是逗你呢!这桔香露在仰山村就卖两毛五,从仰山到君子口相距约有四十里,其间要加运费的。咱俩都是做买卖的,我怎能让你赔钱,不体谅同行的苦衷呢?!”

“人应守信,怎说的怎办!赔钱也不能反悔!”她声音仍那么柔和,但柔中带刚。

“嗯,有性格!就冲这一点你也得收下。你要不收下,以后路过这儿,我再也不给妹妹你来捧场。今天,我是因为等同伴,才在此与你闲聊。你看着办,若不想得罪我这个客户,你就留下。当然,我这客户挺小,是吧?!”

“这······多不合适啊?”

“我说合适就合适。再给你三毛钱,待会儿,我那同伴该到了。”

“那就希望你多多捧场!”她笑得很甜。

“只要你不嫌烦就行。”原来,人不论丑俊,笑总让人愉悦。

时间不长,秀文也满载而归。我说:“这小妹妹说了,头一次出摊儿,希望咱们哥俩捧场。第一次就不要钱啦!”那女孩听了,止不住的浅笑。

秀文喝完,我俩便一同向南骑去。刚到尚店村,碰到了我三弟。便将盛鸡蛋的铁筐挎到三弟的自行车后架上。我托着弟弟的两个空铁筐往回走。我告诉他俩,这次取道遵化城西到天津的蓟县去买鸡蛋。听说,那里有很多养鸡专业户。

石门是地名。位于遵化城西二、三十里处。初到时,见山扑面而来似无路径。可转过山弯却别有洞天。山弯处分成两条大路,西去通往天津的蓟县,北去的竟通往著名的清东陵。陵墓的牌楼在林木间隐约闪现。我对陵墓毫无兴趣,总认为,它怎么奢华,毕竟是人最后的归所。

往西那路渐宽阔,我的心情也随之豁然。当时,已过中午,便就近寻得一家饭店吃饭。这家店名叫‘丰盛居旅店’。位于路北。西南角是饭店;东南角是大门口,可进出高大的车辆;正房三间,东北角的胡同里是个厕所;正房和饭店之间靠西墙之间的位置,是一排客房。院内的地面比外边的路面要高出一些。我将车靠在饭店外的阳台上。进店后看了一眼菜谱,冲柜台里喊道:“掌柜的,一盘豆片炒肉,一碗米饭。”说完,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以便留心自己的东西。

我记得很清楚,开票的是个中年妇女,可给我端来饭菜的,竟然是一位绝色美女。我感觉,她的年龄应该比君子口那女孩大有一两岁。一头乌发用红绸带束成马尾状。瓜子脸雪白粉嫩;眼睛低视看路;鼻子挺拔秀气;嘴唇红润不厚不薄,上唇如弯弓,下唇似卧蚕。目测其长度,约比眼睛长五分之一;上穿天蓝色的的确良袄,下穿白色直筒裤;脚上穿一双后跟渐高、浅蓝色条绒的松紧口布鞋。我对绘画虽不精通,但对人分八种脸型及三停五部,也略知一二。何况,诗词取言外之意,书法讲计白当黑。

正当我边赏边思之际,她已像蝴蝶一样飘来,轻轻地将饭菜放在我面前的桌上。店中只我一个食客。我以为,她放下饭菜会转身离去。哪知道,她竟然从盛筷子的塑料竖桶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我。那眼神好似一种命令,又似一种关心或职责的成分隐于其间,让我无法拒绝。接着,她就静静地坐在我对面,双手托腮,好奇、仔细地打量着我,像欣赏一件艺术品。起初,她眼神犀利如剑,仿佛要把我看穿。接着是明亮、清澈,宛如一池秋水。让我既感深远,又觉得清浅。我真想驾一只小船,在那清澈的秋水里慢慢划动双桨,划呀划啊,划一辈子。她就那样大大方方地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看得我心乱跳,神情紧张。我平生第一次遇到一个这么眼壮的女孩子。

我接过筷子时,险些拿倒了。我端起饭碗,觉得满脸欲汗。故作镇定地用筷子将米粒间的杂物剔除,侧身扔到地上。实际是用余光在看她,看她是不是还在看我。我低着头,吃一小口米饭,夹一小口菜。我心里很清楚,我是男子汉,应该狼吞虎咽。当兵时,你吃饭慢了,赶上紧急集合,根本就吃不饱。而今,我却像个女孩子似的,细嚼慢咽,恐怕失去自己的矜持和修养。她光彩照人,让我不敢直视。那空气似有凝固之感,让我气不敢长出。

五官端正,分布均匀,高低厚薄,起伏有度而不拘谨者,是百里挑一;眉毛富有色彩,像雨后的彩虹,铺设于清澈的河流之上者,是千里挑一;眉毛像大雁飞行时张开的翅膀。你看到她,会看到飘逸、舒朗,心灵得到净化。此类女孩,才为万里挑一。她就是。她能涤滤我心池里的细微杂质。让我只有欣赏、仰慕,没有非份之想。

当我鼓起勇气再看她时,她眨了一下眼睛,莞尔一笑,立起转身向柜台里走去。我长舒一口气,吃过饭,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出门后,我摘下自行车手把上挂着的,上面露头发,前有长沿的太阳帽。戴在头上,骑上自行车向蓟县而去。

蓟县的东半部,靠近遵化县界的养鸡专业户确实很多。日落西山,我才将鸡蛋装好筐。从村中出来,心里就想着那饭店,想着那让我心里按奈不住想看,眼睛却不敢看的女孩。到石门时,路旁的商铺、住户都已灯火通明。静静的大路上,只有我像归巢的鸟儿一样,快速的向石门镇东的丰盛居旅店飞去。我虽已二十二岁,但不知啥叫爱情,只觉得喜欢,心里愉悦。在她面前,我显得手足无措,像个懵懂的学生。但我愿意见到她,希望见到她。紧张兮兮,汗流浃背,却是一种甜蜜,无以言状的享受。

距旅店约有百米,见饭店外灯下的台阶上站立一人,仿佛一道剪影。骑近才看清是她,正是那个让我羞怯低头,不敢直视的女孩子。尤其是她转头张望时,那腰间以上的马尾。我不奢求其它,她只用目光将我送进东大门,我就心满意足了。因为,除了母亲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异性惦记我,尤其是像这如在云端,可望而不可及的女孩子。

我看清了她,她也看清了我。尤其是我戴的太阳帽。她降阶快步走到我自行车的后面,一言不发,伸出白皙的双手就帮我推车。我回头看她一眼,以示感谢。她的眼神与我对视一下。她帮我将车从大路上推进东大门的坡后,就从里门进了饭店。

我将车靠在西边客房的窗外墙上。进店后想洗把脸,那铁架上的脸盆里早已打好了水。我洗了几把,想拿手巾擦脸。她用手托着香皂盒,用眼示意我。我笑了笑,将香皂在手上、脸上抹一抹。我心里就在想,我怎么那么温顺?在她跟前,我简直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见我洗完,她又恰时地将毛巾递到我手里。她将我要的饭菜端上桌后,回了厨房间一会儿,就出了店门向东而去。我觉得自己的脖颈能旋转三百六十度。她那袅袅婷婷的走路姿态,与步幅同频,摇来晃去的马尾。直到她的倩影在视线里消失很久、很久,我的双眼还没回到面对饭桌的位置。也只有这时,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她。桌上的饭菜虽已放凉,可我心里却炽热如火。

到了君子口,卖饮料的女孩见了我,从座位上立起,老远就冲我笑。我也冲她一笑,以示招呼。我每次都与他闲聊几句所见所闻及风土人情,然后才骑车而去。

我坐在凳子上,她把瓶盖开启,将饮料放到我面前。此时,一辆农用三轮车拉着几笆篓西瓜,停放在饮料摊点的南面。男子下车后与女孩商量,想将西瓜放在她摊点的南边卖。女孩爽快答应。那男子大概是感谢女孩的大度,就用刀切了一大块西瓜递给女孩:“妹妹,你尝一尝,这是自家出的,特别甜。”那女孩接过,转身,直接就递到我手里:“给你,接着。”我有些过意不去,忙立起,提高声音说:“妹妹!这不合适,这是西瓜掌柜给你的西瓜,我吃不合适!”“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说合适就合适!”她把我原先送她的话,又给还了回来。“那我先谢谢你,这块也太大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卖西瓜的又捧过来一块大西瓜,递给女孩。女孩推辞再三才收下。女孩与我相视一笑。

我提高声音说话,目的是让卖西瓜的知道,你的邻居,把你的心意转嫁给了她的客人。女孩立刻心领神会,明白了我的意思。此时我才察觉,‘心细如发、明察秋毫’用在女孩子身上,一点儿都不为过。

这女孩圆脸,微胖。并非我中意的女孩。但想不到,我将来娶的妻子,给我生了两个男孩子的妻子,却与她出奇的相似。可那时,不懂得脸型相配、丑美结合。更不知想象与现实的差异。

我与秀文去蓟县买鸡蛋,都住在‘丰盛居旅店’。每次,那女孩都帮我推车进大门,都是对视一眼。只有一回她问:“你大概做了好几年的买卖了吧?”我说:“没有,年前当兵复员才干。““行商来来往往,风尘仆仆的挺辛苦吧?”我说:“习惯了,并不觉得。”她问一句,我就答一句。我与她只有这一次交谈。如果,我与她的交流像与卖饮料的女孩那样顺畅该有多好。可我怎么也办不到。现在我才知道,是自己的顾虑太多。

有一次,因路远天热,我便摘下太阳帽,挂在手把上。秀文好像发现了我与那女孩的默契,说:“你要不戴,我戴。”说着,就随手摘下,戴在自己头上。结果,那女孩却帮他推车进了东大门。秀文回头冲我咧嘴一笑。灯光下,我看得很清楚。心里的醋塘顿起酸纹,细思之下却是糖海甜浪。她在灯下向西张望,等我回店,那情形,就像个贤惠的妻子盼着早些回家的丈夫一样。从那时,我心里便多了一份期许,多了一份牵挂。希望天天如此,永不更改。

本村小学校长找到父亲,想让我去学校当代课老师。父母苦口婆心,说当教师体面,比做买卖有出息。我答应了。可我心里始终忘不了‘丰盛居’那个女孩,忘不了她帮我推车的情景;忘不了她独立灯下不住西望,盼我回店的情景;忘不了她给我打洗脸水、递香皂、送毛巾的情景;忘不了她落落大方、不以言对而以目传情的含蓄。人海之中,我俩相遇,美好时光,难道只成追忆?

我一个高中毕业生,却被安排教‘音乐、体育’。时间一长,我发现,校长就是古时候的‘刘邦’。大舞台上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因为是冬天,六年级的语文、数学老师,五年级的老师,及我这副科老师,便挤在一个小屋里办公。我识谱时,不能出声,只能用手指点着节拍。一天早晨,校长推门进来,说:“现在这学生,也忒没法!”我们各自备课,没人理他,因你不知他在慨叹什么,所指何意?他接着说:“我问一个二年级的学生,问他圆周多少度,他不知道。我又问一个三年级的学生,他也不知道!”那语调里分明是无奈和叹息。变相地是说老师的不负责任,教育面狭窄。停了一会儿,校长接着说道:“这多简单呢!?一个圆周,不就是一百八十度吗?!”见他一脸严肃,我们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静听。他说完,黑着脸就踱出了这小办公室。五年级的老师重新打开门,弯腰见校长渐去渐远,这才关上门,是仰天大笑;高老师正判作业,那哈喇子流了一作业本,不住用袄袖擦抹;刘老师本来眼睛就小,乐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如果当时你给他几巴掌,他肯定不知道是谁打的;我正识简谱,那歌名叫‘踏雪寻梅’。歌词是:‘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把桥过,铃儿响叮铛,响叮铛······’。我乐的捂着肚子,竟然把‘响叮铛’给唱出了声。

我曾被其她女孩子奉承为二等美男子。原因是,我眉骨高耸,眉毛宽厚紧密,富有色彩,好似擦了油。粗端详,不怎么好看,若细看,越看越有味道。最主要的一点是,我左眉尾天生上翘,壮如鸟翼,给人一种灵动欲飞之感。并且能随说话时语句的长短、轻重时起时伏。有一次,给六年级的学生上课。那一节本是体育课,应在操场上去上课。但因外面下雨,我就在教室里,给学生们讲起了《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一个故事。下课的铃声响过,我已说过‘下课’两字,人已走出了教室。学生们还沉浸在故事的情景之中,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已走出七、八步,才听见一个男学生喊了一嗓子,这才将众学生唤醒。我心里就在想,如果其它课程也如此,肯定个个能成大学生。

一年级的老师因为有事,校长让我临时代课。下课后,一个小女孩天真直爽,跟我商量,要求要摸一下我的眉毛。我看她天真烂漫的样子,笑着低下头去。她摸过后,拍着小手笑着说:“是真的!我还以为是画得呢?”后来,我看见一本相书。书上说:‘眉者,媚也。’原来,我的审美与书上说的一样。人长得漂亮在五官、面色。提升色彩和魅力则在眉毛。

放学回家,独自静处,我就想起石门‘丰盛居旅店’那个女孩。我始终在犹豫。她实在是太美啦,不可能看上我一个小小的行商。他应该嫁一个家庭富足,比我有风度的男孩子。如果她对我无意,可为什么对我又那么好呢?我想起过往的一幕一幕。时间隔得越长,我越想念她。我不想留下遗憾,决定去看一看她。

去蓟县太平庄买鸡蛋时,刚装好筐就下起了雨。卖鸡蛋的张大伯,不但管了我俩一顿饭,下午雨小时,又给我俩找了两身雨衣和塑料布。我买了糕点和酒,想看张大伯一趟。实际是想去看一看总帮我推车的那个女孩。哪怕见面亲自对他说一声谢谢,也对得起自己这久久不能平静的心。哪怕驱车百里见她一面也值得。

上午十点多,我就到了太平庄。放下礼物,马不停蹄就往石门返回。我想与她早些见面。张大伯再三挽留,非要留我吃午饭。当我说还要再去看望一位心慕已久的女孩时,他才面露喜色,放我出门。

中午吃饭时,给我端饭菜的,是我不认识的女孩。我问柜台里的中年妇女。那中年妇女是店主人。她告诉我:“原先那女孩姓周,你走后时间不长,她也就走了。你走后那几天的傍晚,她仍独立在店外灯下,向西张望,好像你还和从前一样,头戴太阳帽骑车而来。”闻言,我鼻子有些发酸。眼里无泪,心泪暗流。是我辜负了她,没有及时向她表白,告诉她,我还没有对象,我从心眼儿里喜欢你。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心里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在你面前,我却显得拙嘴笨舌······

我记得,她给我端上晚饭后,就独自向东走去。想来,她就在本街住。

吃过午饭,我独自立在她常立的地方,不住东张西望。真希望她能突然地站在我面前,趁着酒劲儿,我定会跑上前去,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哪怕挨他几个嘴巴,我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夜幕降临,街道灯火依旧。天空的明月映照着路南边的一池清水。我又想起了她那清澈明亮的眼睛;起伏变化的燕翼眉,和那微微内收高贵的嘴角。我跟店主要了个馒头,在店外灯下,小口小口的咀嚼着。我怕在店内吃饭,她经过时会错过。我等到夜深人静,明月偏西,虫鸣渐弱。第二天早晨,太阳已升起很高,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几眼,这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恋恋不舍的东去。

“这‘桔香露’多少钱一瓶?”我到了君子口又问。

“三毛钱一瓶。”她‘春风不改旧时波’。

“两毛五卖吗?若卖的话,我就买一瓶!”

她笑得弯腰低头,转过脸去,不再理我。我忙摘下墨镜说:“妹妹,是我呀?”我总把她看成自己的一个小妹妹,(事实上,我还真不知道她芳龄几何?现实中,我还真没有妹妹。所以,才把她当自己的妹妹来看)我总认为她年龄小,应该受到自己的照顾和安慰。假如我说话的尺度有所伸缩,言不符实,当妹妹的也应该谅解。因女孩子心思缜密,考虑周全。“我早就知道是你啦!”她低头摆弄衣角,一脸严肃。我心里是一阵凄凉。我真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两个买卖之中偶然相遇的女孩。

过了一会儿,她问我:“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买鸡蛋?”

“谢谢妹妹的热情招待!我已当了代课老师。”我好像一个承认错误的小学生。

“做买卖虽然很辛苦,但很自由!”想不到,她与秀文说的话如出一辙。并不恭喜我当人民教师的崇高和伟大。

我不敢与她说,代课老师慢慢变成民办老师,当民办老师三年就可以考师范学院,师范学院出来就是正式老师,享受国家待遇,到老了,每月身不动板不摇也有工资进账······。按日本话来说,那好处是大大的。

“你穿这么漂亮干啥去啦?”她恢复常态,笑着问我。但在我听来,却是一种讽刺。讽刺我这么一个大男人,不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却听从父母的安排。依照古时的论资排辈,孙子熬成爸,爸爸熬成爷。

“我这衣服颜色搭配的是不是很难看?”我不敢深想,忙转移话题。

“不,底子好的人,穿啥都好看!”

“妹妹呀,你越来越像买卖人啦!不管说的是真还是假,但让我听来很舒服!”

······

我想念‘丰盛居旅店’,我想念她,想念那位周姑娘,想念她的一颦一笑,想念那实在、短暂而又虚无的美好时光。我悔恨万分、时常失眠,原来,喜欢一个人,不都是欢笑,更多地是烦恼,对自己的抱怨。为了慰藉自己的心,那颗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故意用《贺新郎》当做‘词牌名’来讽刺自己。其词如下:

往事犹屏幕,映君容,色泽倾国,让红花妒。作賈途遥归店晚,君总帮推货物。送水皂,情含双目。笑问经商春几度,道风尘仆仆多辛苦!叹记起,怎回顾?常因羞怯将人误。今方知,恐君出嫁,已成人妇。店主告知吾去后,君立灯前依旧。空等待,寒搓衣袖。素手菜香真实有,奈子涕女泣君非母,惆怅语,向谁诉?(云端倩影知何处!?唯店门依在香如故,情伴恨,踏归路。)

事过几天,我又写了一首诗:旅店遇佳人,痴呆相对看,忘却深交谈,身在心盘旋。无约故地等,从午至夜晚,明月照秋波,空船残叶岸。

师傅讲完,我仔细的品味‘明月照秋波,空船残叶岸’。看来,美好和遗憾,都存在一个空间里,不可分割。以景结情的诗句,确能让人浮想联翩。

“每次,都是先讲课后故事,今天,我反过来,说明你俩该毕业了。你俩的考试题目是:如何定年龄?年龄,在前面我曾说过,它共分四种,即阴阴、阳阳、阴阳、阳阴。换成数字就是二十二岁、三十三岁、二十三岁、三十二岁。用其他数字表示也可以。而宅院中,也分成这四象。你如何用宅中的四象来定年龄呢?答完后交给我。”

“师傅,可以商量吗?”

“不可以跟我商量。”师傅说完,伸了个懒腰走了。

真是个狡猾的师傅。不可以跟师傅商量,可以跟师兄商量。我和师兄直到傍晚才给出了正确的答案。午饭是师傅做的,我俩一口也没吃。师傅仍在喝酒。我俩吃晚饭的时候,我的头脑里还在想着那答案:宅子里的建筑,按先西后东来说,可呈现四种格局,即阴阳——年龄是阳阴;阳阴——年龄是阴阳;阴阴——年龄是阳阳;阳阳——年龄是阴阴。

师傅喝了一口酒后说:“男主人和男孩子年龄的起点在西猪圈的位置。即西猪圈是三岁;大门口是六岁;东猪圈是九岁;东厢房是十二岁;东屋是十五岁;堂屋是十八岁;西屋是二十一岁;西厢房是二十四岁。每卦位管三年。以此递增。女主人和女孩子的转法与男子相反。你俩想一想,我为啥把人出生的年龄放在肺位?第二个考题是:外伤与内病的年龄有啥区别?人死时,死在了那个季节?”

我心想,这分明是让我俩来定宅内的四季。知道了年龄,定出了季节,是不是还要定出月份和日、时?真要能达到此等境界,确实就成了仙。

······

生于山野多沟壑,扣我柴门非俗人。人参不似路边草,随风起伏拜车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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