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柱动怒了,这也是为何没有人敢惹老实人的原因,不动则已,一动……这绝对很可怕。
一圈一圈的气浪从他的身上往着四面八方疾扫而去,道袍飞舞立起,背上的剑在不断地抖动、嗡鸣。然后百年没有与人真正动过手的他,眼睛第一次变得血红,那是隔绝了百年之久的血红。
道德宗内现在还有着很多人的骨灰,那小心地放在密室之中的骨灰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他们的燃尽的魂魄。助他们解脱,他们永远无法再入轮回之中,从此是真正意义的消亡。
“一个不留……”牛柱轻声说道。
没有人回应他,他的身边是众多游走的人影和漫天的凌厉剑雨。
“我们别上,交给他们。”苏枫望着大多眼睛通红的背剑道人们挑了挑眉头,拦住了正欲带领部队向前的西门流水,“杀气冲霄啊,看来来人触到了他们的逆鳞。”
呜呜呜呜……
面对这森冷的剑光大多幽灵都只是在轻声地呜咽着,他们没有反抗,然后被抹喉,双方眼中都同时流下泪来。
修真无岁月,加上修真者的记忆力万年不遗,几乎每个人都很熟悉。
雪亮的剑光在街道上左右盘旋,街道之上到处都是剑气残留的斑驳剑痕,所过之处那些半透明的血色幽灵在缓缓地躺倒,然后身上冒起金黄的火焰。
也许他们残留的意识让他们的眼中满是解脱,也许就是懵懵懂懂地来,懵懵懂懂地去。
一成的道人在细心地将那些幽灵遗留下来的白灰认真地吸进口袋里面分开,连缝隙中的灰尘也一概没有放过。
“我一直以为张家会因为天谴而放弃血魂的制作,没想到他们一直都在继续。而且原材料就是我们道德宗弟子战死后的魂魄。我们唯有与他们不死不休。”牛柱低沉地说道,然后整片天地被他一人压制地趋于静止。
所有人皆是在默默无声地清理、小心收起。
“这次出来大家都不能死,一个都不能少,因为……”李小虎严肃地长叹了口气,“我们要送他们回家,叶落归根……”
所有道人已经将血色的半透明幽灵都包围了起来,从上空看,剑光连成一个银圈,熠熠发光。
“开始吧,不然就晚了。”看到那些盈眶的妖异血红,张兴叹了口气说道。
腥风级的巨型星梭再次加大了投放力度,随着越来越多的呜咽响起,一些血妖开始了反抗,不再是像群待宰的羔羊。
“被煞气影响了心智么?”牛柱皱眉,接着他含着泪跳起了禹步。
烽!
一连串的暗黄符咒被单脚跳起的他撒上了半空,然后在空中左右飞舞飘下。
牛柱脚踏七星飞快地游走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桃木剑,那些符咒没有落地,都串在了了桃木剑上。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牛柱剑上的符咒同时砰地一声冒出了金黄的火焰。
“竟然是请神?”司徒弈惊讶地说道。
西门流水凝重地说道:“你还没有感觉到么?那是耀星期的修为,只是不知道他请的是哪路神仙,快看,他开始动手了。”
牛柱将金黄的火球甩上半空,火球悬而不坠,然后越烧越旺。
“天地自然,秽气消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恒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鬼廷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气常存,急急如律令。”牛柱手掐道诀,然后缓缓跪拜了下来。
光球在那一刻让人心生跪拜之意,无形的霸气与光明正大的结合体充斥于天地之间,狂风大作,将所有人的衣袍掀起,然后金黄的璀璨光芒让除了牛柱之外的所有人都闭上了眼,天地间的呜咽声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哭泣者,戛然而止,那些负面气息在飞快地消融。
苏枫期待地睁眼,然后疑惑:“这是哪路神仙?我怎么没有见过他?”
光球消失,在半空中出现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看上去才五六岁的样子,一身道袍,那是一个长得不辨男女的俊美道童,道童背上同样斜背着一柄长剑,只是有点滑稽的是长剑比他(她)人还长。
道童脸上带着笑,让人如同看到了阳光。
正在御使着飞剑的所有弟子同时落地,与牛柱一起同时单膝跪下:“参见宗主!”
“道德宗的宗主?”苏枫惊讶地想。
居然能够把传承悠久的请神改成请自己的人?
“牛长……”道童稚嫩的声音戛然而止,让人知道了他是男的。
然后道童变得满是阴沉的杀气:“……这些是我……道德宗弟子的魂魄?!”
“弟子无能。”牛柱低头说道,“这里是月澜小镇。”
“张家是一群想崛起想疯了的疯子!”道童的声音恍若雷霆炸响,“敢打我道德宗弟子魂魄的主意?!”
道童出现在了庞大的星梭的上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控制台前脸上满是恐慌的血甲军说道:“两条路,放出所有血魂,我给你们留个全尸,然后送回张家;或者是你们被本座带回道德宗,然后本座夺取你们的记忆,将张家赶尽杀绝!”
“你并不是本体而来。”张兴嘶哑地说道。
“那就是都不选了?”道童冷冷地问道。
“你说话有个漏洞,第一个选择你没有说会不会抽取我们的魂魄。”白衣少女横琴于膝前,她变得清冷。
道童说道:“你们的魂魄本座要定了,最后我会把你们都炼成血魂,然后送回张家,然后将你们的亲人同样地炼成血魂。”
“以大欺小。”女子说道。
“他们连轮回都无法再入,是我家人而不是手下。”道童冷冷地接一句,“不要妄图拖延时间,本座可以在这里陪你说上七天七夜而不会消散分毫,让你们先出手。”
这就是涅槃的霸气,一路碾压过去,天地之间几乎没有能让这群人忌惮的东西,这群人在金字塔的顶端。
因而张兴知道死期将近。
而熟悉宗主性格的李小虎皱眉,显然张兴带来了让宗主也忌惮的东西或是宗主想拖延一下时间。
……
星梭的顶部五人站立,一对四。
道童此时已经恢复了阳光,如若黑夜散去,又是阳光普照,只是眼中不时闪出的杀意说明了这阳光可能比黑夜都更加恐怖。
“这是我道德宗的逆鳞,自我道德宗改革以来,我宗内弟子便互为亲人。”道童转身看着自己脚下的许多黑点说道,“所以任你怎么说,今天我一定要你们的命,我要在天谴之前,将张家尽数毁灭。”
张兴满嘴苦涩,他知道这样会招来道德宗的雷霆震怒,知道这样下去张家迟早会被天地所灭,但他更知道:张家的士兵已经阵亡过八成,甚至许多人还想将自己这边那些战死的士兵炼成专门扰人道心、滋生心魔的血魂。
“不得以而为之。”张兴说道。
“让你们三招。”道童转身冷冷地说道,“最好用凡人的太极拳,这样你们能够活得久些,假如你们会的话。”
这是一代宗师的气度,更是霸气,一宗之主。
“来。”道童右手虚引。
“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见面么?”张兴说道。
“你在楼下敲桌子,我在楼上弹琴。”少女变得清冷的脸上勉强出现了笑容,她盘膝坐下,膝上是一方深灰的镂空云雕的古琴。
“我们将所有人都逼了出去。”张兴脸上出现了解脱的笑意。
“那是,我没有想到你用桌子都能敲出十面埋伏来。”少女调试着琴弦,她边调边说。
“是不是有些过了?”孔叔说道,“以大欺小啊,据说他可是涅槃期。”
“要是你有女儿,而你女儿又被人打了,你是不想以大欺小而让你女儿继续挨那个混小子的打,还是自己捋着袖子冲上去?”西门流水冷冷地说道,“这是我一直不喜欢儒家和佛家的原因。仁、忍,都读做人,但“人”了就不是人了。”
“话不能这么说……”
“信不信孔姐以后会休了你。”西门流水摇摇头,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个迂腐的儒生。
“我会死在你面前。”李无伤用了他从不敢想象的温柔语气,“在订婚前你我都不认识,额……我不懂爱情,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情,男人永远应该挡在女人面前。”
星梭下的工作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由于道童的震慑,所有失去了意识却一动也不敢动的血魂们的灰烬都被小心地挖沿扣缝地收集了起来。
这是道人一直没有催促四人的原因,他轻易不出手,他出手的次数极少,但每次出手都会让观战的人有所领悟、启发。
正在四人充满爱意的谈话之际,道童找上了苏枫:“你们看可以,能学多少看你们的天资,但是我们欠的那些灵晶一笔勾销。”
“可以,多谢了。”苏枫苦笑着应付着这个精打细算的道德宗的一宗之主。
“其实你不答应也可以的,我总不能把他们拖到外面去打不让你们看吧?或者让你们赶快走也可以。”道童说道。
“您这是……”苏枫感觉这次道童有些话想要说。
“看在灵晶的面上。有人盯上了你们,涅槃期,本体前来,就在这附近,他以为我没有察觉到。总之你们随时准备传送走吧,顺带上我的这些弟子,来人很棘手啊。”
“多谢。”苏枫这次是很陈恳地说道。
道童漫不经心地说道:“道德宗不再是以前那个到处充斥着赤裸裸地算计和勾心斗角的道德宗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以前很多人的确不是东西。”
“我们欠了个人情。”苏枫认真地说道。
“很好,让我收拾掉这几个小辈。”
……
道童淡漠地说道:“说完了没有?要明白,被你们生生炼成血魂的那些人同样也有爱情,也有自己的家室。你们想崛起走上了弯路,我保证,你们张家最后是毁在自己手里。”
因为所有道人已经再三地仔细检查完了一下是否有着遗漏的灰烬,道童决定出手了。
因为道童出手会引起天变,他怕了有部分弟子的魂魄粉末不能归家。
“张家还有许多的血魂……”血狐咬了咬牙说道。
道童淡漠地打断道:“我知道,我会自己去拿的,好了,本座的时间有限。”
“让我们三招?”白衣女子抬头问道。
“三招。本座从未失言过。”道童稚嫩的面孔说出来的话很是老气横秋。
张兴翻手去了一面纹着血龙的横向立地的大鼓,然后缓缓捡起了放在鼓架上的鼓槌。
白衣少女低头细细拨弄着琴弦,她在调音。
李无伤在擦拭着手上的长枪,血狐则闭目调息。
“出手吧。”道童悬浮在离星梭半丈的地方,最低的是他的剑鞘尖端。
“音杀之道,我……”
“我没空知道你的名字,向你们这样运气不好惹火了我的小人物我每年不知道要踩死多少,我可没有什么长者风范,论实际年纪,我可比你们小了几百岁。”道童继续老气横秋。
咚!
张兴狠狠敲响了面前的大鼓,四人都在一起,张兴在后面,白衣女子低头在中间弹琴,而摆出弓步架势的李无伤和一脸肃然的血狐则分守左右。
气浪从天际扩散开来,四股庞大的气势从星梭上升起,一直处在阴暗之中的月澜小镇再次见到了外面的无垠星空。
咚!
气浪再次荡漾开来,道童身前波澜不惊,他一脸的平静。
“天堑之别,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
古来敲鼓一直都是这样,先前是蓄势,然后开始加速。
咚咚咚咚咚!
气浪飞快地散开,然后又往回卷起,白色的气浪不断地来回往复着,道童周围前后左右都是波澜不惊,他是浪潮中屹立的礁石。
张兴的鼓声连贯响起,见时机已经到了的白衣女子轻挑琴弦。
一出手便是全力,因为留手就是找死。
噔……
数百道白色的音刃从古琴的龙池盘旋弹出,不断地飞舞,然后少女猛地按住了琴弦:
嗡!
少女端正抚琴,一派大家风范,少女眼中空无一物,雪白的眼眸。
道童眼中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大家?不知能否天人合一?随即又满是遗憾:就算四人拿的都是涅槃期法宝的碎片,但面对我只剩下秒杀的下场。
一圈白浪狠狠地冲击在了那些音刃上,音刃顿时加速,鼓声浪到,音刃再次加速。
空中响起了剧烈的呼啸声音,月牙形的音刃不断地打着莫测的轨迹,将道童在前的所有部位都笼罩了进去。
“琴以禁制淫邪,正人心也——《白虎通》。”道童说道,然后道童伸出他那粉嫩的小手,对着前方伸得笔直。
嗡嗡嗡嗡……
白色的音刃在道童身前半丈处变得缓慢,缓缓盘旋,最后不甘地静止。
道童收手,背负到了身后,接着音刃当啷落地,消弭于无形。
“琴是好琴,手是好手,但可惜用错了地方,小人是不能弹琴和听琴的。”道童说道,“一招。”
这只是试探。
下方的夜晓晨眼中满是灼热,他感觉到了那种内敛到极点的灵力和意境,显然,这也是初刹那识的馈赠之一,若是能慢慢参详下去,也许他就会明白什么是天堑,然后慢慢领悟,但是显然并没有时间。
张兴的鼓声迈入了正轨,他敲鼓的动作变得缓慢了许多,但是力道更足,一圈圈的涟漪不断地往外扩散,露出外面更加广袤的圆形星空。
咚咚咚……
如若心跳的鼓声让听到的每一个人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跳动起来,然后与鼓声越来越契合。
许多人眼中皆是浓浓的失望,然后他们强行静止了自己的心跳。
“没有新意,没有创新。这才是你们张家正滑入深渊的原因。”
道童同样地让自己的心跳静止了下来,他在等着鼓声骤停。
当李无伤缓缓迈步的时候,道童眼中同样抹过一丝惊艳:“筋脉内安装了加快血液流动的机关,让人变得亢奋,从而加强实力?他可以去北域申请所谓的专利……”
李无伤拖着枪缓缓踏步前行,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涌来的音浪和惊天动地的鼓声,他的心跳、他的步伐、他的呼吸都深深地契合着鼓声,然后他的心脏跳动地越来越快,血液急速在他体内涌动,呼吸急促,他的步伐同样地越跳越快,他在冲刺,锋利的枪尖在他身后拖出了一条笔直、深浅一样的细小沟壑。
这一刻,他忘了面前的是涅槃,心中十面埋伏,便是杀气。
腥风扑面而来,杀气已经将星梭上的那片空间完全笼罩了进去。
“第二招么?”道童想。
李无伤眼中涌上浓浓的一层血红,他的眼角滑下鲜血。
“杀!”李无伤跳起,当头一枪刺来。
道童轻描淡写地用左手在眉心处握住了枪尖:“说了是天堑,我只是想当着你们手下的面杀了你们,然后摧毁你们的军心。因为至少我不会跌份到对他们出手,不然你以为我会把战场选在星梭之上?”
李无伤在空中,他自己反而像是被悬浮着的道童握着长枪举起。
鼓音化形,许多半透明的握着长枪的铠甲士兵向道童冲去,此时原本温润如玉的琴音猛地一顿,然后眼中一片雪白的少女右手猛地在琴弦上往上一挥,高亢的嗡鸣撕裂了天空,无垠星空为背景,少女右手间被琴弦割伤而流下的鲜血在半空中高高飞舞,那是一朵艳丽的曼陀罗。
人高的半透明月牙音刃冲在那些半透明士兵之前,它与地面平行地盘旋着,高速飞舞,像是一个圆,然后切开了空间,两条平行着的黑色线条在从尾至头地在缓缓消融。
“算了,就当第二招好了。”
道童的神识早已到了小镇的地底下,那些传送阵在法阵的遮掩下尽快地被催动了起来,无数的代表着空间的八卦线条和西方“空”的符文逐渐亮起了光芒,有着灵力在里面游走,线条遍布月澜的整个地下,然后五颜六色的光线沿着暗淡、几乎不可见的阵纹往四周蔓延。
此时音刃已经到了道童身前,与此同时李无伤用力地将长枪压下。
“断弦?暴殄天物。”道童颇有闲心地摇了摇头,感叹了一下。
崩!
古琴只剩六根琴弦,断裂的一根琴弦将少女的脸庞划出一道小口子,鲜血低落到了琴弦之上,然后被余音震裂成血雾。
道童的动作连贯了起来,他微微侧头,猛地用力将长枪望着身后扯去,然后右手猛地一掌按在了李无伤的小腹位置,发力!李无伤飞到半空。
与此同时道童将长枪直直地钉在身前,枪尖全部没入,然后道童高高抬起略显削瘦的右脚挡在了长枪的底端。
长枪挡在了音刃前,他要将长枪毁了。
“不!”李无伤目眦尽裂,这是他性命相修的武器,就比如剑对那些最为纯粹的剑修一样。
“正如你们所毁灭的那些弟子家人们的梦想,你是实力,而他们的梦想,则是宗内顺利地找到了转世的弟子,他们顺利地找到了他们的家人。这件事情我们甚至回去后不敢说,只能偷偷地放在密室里供奉。”道童冷眼看着目眦尽裂的李无伤,“这是报应,一报还一报。我要一步一步毁了你们的全部。”
血狐望向了没有眼白的女子,脸带乞求。
女子没有说话,她右手一拨,圆盘一样的音刃擦着道童的身子飞了过去。
道童脸带冰寒的笑意:“你们也知道爱护别人的梦想?”
道童猛地将长枪拔起,然后瞬息之间“差”(违禁了)到了身后。
少女右手再次一拨,悄无声息倒飞回来的音刃顿时再次擦着道人的身子飞到了道人身前,此时道人身前原本的平行黑线又被再次斩开。
“天堑。还要我说几遍?要怪就只怪张家,那是我道德宗的逆鳞。”道童面无表情,他的左手从背后拔出了长枪,然后他双手握住长枪,放到了腰下,然后抬起右膝盖狠狠地往长枪中央撞去——
砰!
长枪瞬间断裂,还在空中坠下的李无伤吐血,然后落地之际就早已昏迷。
“体验到了他们的家人的痛么?我们有的瞒住了有的瞒不住,这是他们现在的梦想!”道童阴沉地说道,“这是第二招了。”
当啷。
两截断裂的长枪被道童扔到了昏迷的李无伤的身旁,兀自滚动着。
“这是报应,第三招都上吧,不然你们都是被我瞬杀的下场。”道童抽空神识再次沉入了月澜地下,符文仍在悄无声息地扩散着。
“我们用魂魄来弹次十面埋伏如何?起码死能同穴。”
张兴缓缓息鼓,他把鼓槌放到了鼓架上,接着走上前来坐下,很是爱惜地抱住了白衣少女,然后下巴不断地在眼白如雪的少女的头顶厮摩。
血狐走上前来将昏迷了的李无伤扶起,将李无伤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对我好我就翻倍地对你好,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所以你看我们的老祖宗,多么有眼力!谁说包办婚姻不好老娘抽他!”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们,我还是会杀你们,你们应该感到荣幸,你们做到了那些同样涅槃的老怪一直没有做到的事情,让我真正地动了杀意……”道童仍是悬空着。
“恳请前辈给我们一个痛快。”张兴起身说道。
“不行,第三招了,让我看看张家这艘将要沉水的船上都坐了些什么人。”道童摇头算是不答应。
“列营。”张兴拿起鼓槌说道。
噔噔咚咚,噔噔咚咚……
少女开始拨动琴弦,接着速度越来越快,月光下,少女高昂着头,手上幻化出了幻影,张兴同样如此,手仿佛伸向天空,一直没有变过。
道童闭上了眼,这是最考验琴师和鼓师功底的时候,心烦气躁者过快,铺垫没有打好;胆怯者过慢,只能说是杂乱无章,或是根本没有杀气出来,只是像是青楼楚馆里唱的小调。
第二十五息,猛地停顿,道童缓缓点头。
第三十六息,吹打。
琴音、鼓声变缓,道童没有皱眉,显然直到第三十六息都没有出错。
第四十息,琴音鼓声再次高昂,狂风骤雨般地响起
第五十息,点将。
道童睁眼,果然扣、抹、弹、抹,少女的手开出花来,道童没有去看张兴,他独爱古琴。
第六十息,二人完全进入了状态,他们眼神迷乱,气息似有似无地将要消失,整个人仿佛即将消融在天地里。
同时他们的气息在飞快地萎靡,整个人变得苍白,然后虚幻,如同琉璃。
他们死也要有尊严地死。
……
第一百息,走队。
原本闭着眼的道童双眼霍地睁开,然后满脸可惜之色。
道童第一次地握住了自己斜背在背上的阴阳鱼剑柄的黑白道剑。
铮!
道童猛地拔剑出鞘,期间出鞘时的摩擦声高昂地仿佛要撕开天地,事实上已经撕开了,蜘蛛网般的裂纹以道童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着。
其实“铮”声有七声,只是因为道童的速度过于快了才仿佛一声。
琴音、鼓声随着剑的摩擦和出鞘声戛然而止。
“音杀之道,我也略懂一点。”道童说道,两人吐血,然后无力地躺倒在不断地有着细微震动的星梭之上。
良久,道童老气横秋地叹息着:“变了,唉,可惜,都变了。是打哪边的打扰本座听曲?你跟他们说了什么,让他们心生希望,再没有那股悲壮的气势?唉,灵魂之音啊,很少听到喽……”
“何苦用钝刀子杀他们?”
道童脸色铁青,稚嫩的嘴角渐渐勾起狰狞的弧度:“张家人,皆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