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他和她的故事
我相信三百篇诗
反复述说着的也就只是
年少时没能说出的
那一个字
--------节选自席慕容诗集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有如流星飞逝一般，消失在你我的不经意间。
清晨时分，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忙于生计的大人，和为前程而奋斗的学生便已经陆陆续续走出家门，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云端看着车窗外疾速后退的街景，忍不住的深深叹息一声。她觉得在暑假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是自己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也是回忆最多的一个暑假。只是不经意间，两个月的假期就转眼即逝。随着的假期的结束，她与陆晨曦的补习课也宣告结束了，这让云端有些怅然若失。
在这一个多月里，她与陆晨曦真正认识了彼此。他们一起补课，一起在图书馆里做作业，他们甚至还一起去了植物园。他带着她去认识了她从见过的铃兰花，还有一棵棵缀满朱果的红豆杉。跟在陆晨曦的身边，透过他的视角云端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陆晨曦让她看到了这个世界美好的那一面。
公交车缓缓刹住，随着车门的打开，一行人井然有序的走上公交车。等所有都上车了以后，售票员才关上车门，嘴里一边高喊着：“刚上车的乘客请买票。”一边从她手里的票夹上撒下一张车票递给旁边一位身穿白色短袖衬衫的男生。
男生身上穿着的是本市重点名校洛华高中的夏季制服，高瘦的身形和俊朗的面容让他在人群中尤其显得鹤立鸡群，吸引了车上大部分乘客的目光，由其是女生的目光。
因为是上班的早高峰时期所以公车上特别拥挤，男生拉着扶手，等到公车在路口停下等待红灯的时候，他才挤过人群向公车的后方走去，然后在后排一个紧靠车窗的位置旁停下。
在那个位子上坐着一个正低头翻看着漫画书的女生，她就是云端，而站在她旁边的男生则是与她一起上下学一年多的陆晨曦。
合上手中的漫画书，云端望着车窗外经年不变的风景，阴霾的天空因他的出现而变豁然晴朗起来。
虽然两人并未言明，但随着即将回归到校园生活里，他们心照不宣的都不去打破此前已经既定的相处模式。
他依旧是那个自己远远看着的陆晨曦，而她，也还是那个从未和他说过话，喜欢安静独处的云端。
只是在心底，那个人已经占据了一个牢不可摧的位置。
他低头看着她，她抬头望向他，披此相视一笑。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他们都懂得。
在过去的一年里，她会特别注意到陆晨曦并不是因为他优异的成绩，也不是因为他那让女生们争相谈论的帅气阳光的外表。事实上，在此之前，云端都觉得那些根本与自己毫无关系，她所要的不过是安安静静的念完高中，然后她会根据安排好的计划报考到父亲所在的那个城市内的大学。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态，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本本分分的读书，从来不参与同学们的八卦。
只是在去年的夏未里，她遇到陆晨曦的时候，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那一天，十一小长假刚刚结束，进入高中才不到一个月，彼此间还并不熟悉的同学们就迎接来了高中里的第一次的模拟会考。
在备考的那几天里，开往学校的公交车上，经常会看到有那么几个学生手捧着书本或是课堂笔记在摇晃的车厢里默默诵背着。
云端记得那一天早晨的风很大，明蓝的天空下有大片的云朵穿行在城市的上方。当她将视线从蔚蓝的天空收回时，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高瘦的男生，穿过拥挤的车厢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他一只手捧着本物理解题要点，宽大的书本遮挡住了他的脸，让云端看不清楚他的容貌，而另一只手扶则稳稳的扶在她的椅背上。他的手指白晰修长，双手的指甲修剪的十分干净，云端看着他的手，突然间觉得这双近乎完美的手实在很适合弹钢琴。
后来，当她知道陆晨曦竟然用这双手打篮球时，还偷偷的为他惋惜了好些日子。
就在她偷偷打量着他的双手时，一阵风穿过半开的车窗，她的长发随风扬起落在了椅背上。然后，猛然间的一个急刹车，她的身体因为惯性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可就在下一秒，头皮却传来一阵撒扯的疼痛。她本能的回过头，却看到那个男生因匆忙间握紧椅背以稳住自己倾斜的身体，而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缕头发也握在了他的手心里。
就在云端正要开口提醒他时，她看到从他的书本中滑出一张照片，飘落在了她水绿色的帆布书包上，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当车子停稳后，趁他松开手之际，她连忙拉回那缕长发，苦着脸的揉了揉被扯痛的头皮，随后拿起那张飘落在她书书包上的照片。照片里，在一片明媚的蓝天下缀着几朵如棉花糖般柔软的白云，无尽延伸的大海与广阔的天空连成一线，海风扬起的浪花拍打在红褐色的礁石上。
那是一张很美很美的夏日海边风景照，它一下子就触动了云端的心。
自大从长大后，她就一都很想和父母一起去海边游玩。她想亲眼看一看当蔚蓝的大海和天空相连成一线的风景，想赤着脚在沙滩上奔跑，亲自体验一下它是否像书里面许多的文章所描述的那样松软舒适。
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去过海边，因为爸爸妈妈总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陪伴在她的身旁。所以，她一直，一直都只能是在脑海里想像着大海的壮观，天空的美丽，还有赤着双脚踩在沙滩上奔跑让浪潮拍打在腿上的感觉。
她原本想把照片还给他的，但是它太美了，美得让云端有点舍不得放手，所以，她就偷偷的把照片塞进了书包里。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她的视线总是会落在他的身上，会不自禁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慎重的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收集在自己的脑海里和回忆里。
慢慢的云端发现他会在第三个车站上车，每一天，当他站在自己的身旁时，都会捧着一本书，云端不禁猜想着，他怎么会喜欢在吵闹的车厢里看书。
不仅如此，在他的身上她总能味到一抹淡淡的味道。有许多次，因为车厢里人多太过拥挤，他迫不得已靠得自己非常近的时候，她都能够闻得到他身上那抹很淡很轻的，似香却又不是香的味道。那清淡的香味萦绕在她与他的周围，隔绝了那充斥在车厢里的各种体味，汗味和刺鼻的香水味。
那淡淡的味道像是独属于他的味道，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里，以后的许多年里，每当她回想起这个味道时，她莫名烦躁的心都会被轻易安抚下来。
就好像是此刻，现在，当他稳稳的站立在自己的身旁时，那抹淡然的香味萦绕在她的周围，让自己那颗不安的心渐渐回复了平静。
十字路口处，在红绿灯交替间，云端起身背起书包，提前走向车门准备下车。早高峰的公交车上一直都十分拥挤，但陆晨曦总是有意无意间为她阻挡着周围的人群，将他守在自己的怀里。
在这个暑假之前，她从来没有察觉到他这个充满关怀的小动作，但今天，她敏感的心因他的小动作而小小的感动着。
其实说真的，陆晨曦虽然很高，但他略显消瘦的身形让他看起更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而不像是打篮球的。至少在云端的印象里篮球运动员都应该是高大，壮硕如牛一般。
公车缓缓停稳，在售票员的报站声中云端跳下公车，随即仰头深吸一口车外清新空气后，就头也不回径直的往学校大门走去。那所闻名全市的学校就建立在市中心一处闹中取静的住宅区中央。四周高耸而立的住宅楼堂而皇之的将学校隐藏在了钢筋水泥形成的丛林里，让外人难以偷窥到学校的存在。
在学校与马路之间有着一条长长的由成排的香樟树连成的林荫小道，师生们每天都要穿行在这条香樟小道上。正因为这条香樟小道隔绝了都市的吵杂与繁华，所以在校园里才独有一片静逸的时光可以追寻。
沿途她遇到许多同学从自己的身边走过，虽然没有回头确认，但云端就是知道陆晨曦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相离不远的地方。
早晨的太阳拔开厚重的云层，从她的身后斜斜的升起，她刻意放慢脚步，让阳光下她的影子和陆晨曦的影子并成一排，重叠在一起，让他们的步伐渐渐一致。这是她的小小游戏，也是她的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陆晨曦慢慢跟在云端的身后，配合着她的步伐，始终与她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让两个人的影子始终重叠在一起。
他会注意到她是在高中开学的那一天。
仍记得那天早晨阴霾多云的天气与他怒极成悲的心情很相似。
他原本所填写的志愿并不是这所学校，而是远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他向往已久的那所拥有着校篮球队，并在历年的比赛中都获得市高中篮球赛第一名的学校。但是他的父母却背着他说服了班主任，偷偷修改了他的志愿。
即使他心里很明白父母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着想，也知道他们为自己所选的学校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但无论是谁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志愿被私自篡改，都会愤怒的，更何况在这所学校里根本就没有他酷爱的篮球。
但事实已成定局，他除了接受，也只能是接受。
踏上公车的那一刻，他第一眼就到的了坐在后排紧靠着窗口的那个女生。
时隐时显的阳光洒落在她乌黑柔顺的长发上，闪耀的光芒让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朝气。她的头发似乎才刚刚洗过，微微卷起的发梢还占有些许水珠，滴落发梢的水珠浸湿了她背后一小片的衣衫，但她却恍若未闻，只是一心沉浸在她的漫画里。
当陆晨曦因为拥挤的人群而不得已靠近她的身边时，他甚至可以闻得到那个女生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好像夏天盛开的蔷薇，沁人心脾的芬芳让他郁闷了一整个暑假的心情刹时变得舒畅轻松起来。
就连一直压在他的胸口的大石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一路上她都在低着头看书，对身边的嘈杂声全然不顾，只是一心一意沉浸在她的小说世界里，偶尔还会扬起她偷笑的嘴角，扯开了陆晨曦晃晃欲坠的心扉。
快到学校的时候，她合上小说放入书包里，再从书包里拿出一柄木质的梳子，用一个淡紫色的发圈把长长的头发高高束起成一个马尾。
她柔软的发，随着行进的风扬起，轻轻落在他扶着椅背的手背上，让他忍不住将它们握在手心里，她含在嘴角的浅笑，以及大而明亮的眼眸都让他觉得她就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在那一刻，夺去了他所有的目光。
那一天的天气是多云，而她的出现在就好像是这厚厚的云层占尽一整片天空般占据了他的整颗心。望着的她那身与自己相同的学校制服，还有随风轻轻扬气的发梢，他抑郁成悲的心情变得无比喜悦，这些天来所有的压抑和不满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今天只是开学的第一天，可是他已经开始期待以后的校园生活。
从那一天开始，陆晨曦的视线就一直会围着云端打转。轻轻的，小心的，不让她发现，偷偷收集着她的一颦一笑，还有她遗落在某处的那一根长发。
成排的香樟树在朝阳下泛着莹莹绿光，而树阴下，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各自玩着自己的小游戏，双双步入校门内。
开始了他们新一期，完全不一样的校园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