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盛夏的清晨
不再回头的不再是古老的辰光
也不只是那些个夜晚的星群和月亮
尽管每个清晨仍会开窗探望
每个夏季仍然会有茉莉的清香
可是是有些什么已经失落了
在拥挤的市街前
在仓皇下降的暮色中
我年轻的心啊会有茉莉的清香
可是是有结什么已经失落了
在拥挤的市街前
在仓皇下降的暮色中
我年轻的心啊永不再重逢
-----------选自席慕容【年轻的心】
盛夏的夜，总是短暂而又喧闹。凌晨，时针刚刚滑过四点，窗外的天际也才初露微光，月色正匆匆西行，夜幕还未完全退尽。
风吹过窗前的树梢，摇晃着树叶‘沙沙’作响，早起觅食的麻雀逗留在树枝上，呼朋引伴，楼下清扫街道的阿姨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暑假里兼职送牛奶的工读生正骑着他那辆老旧的机车从她的窗下呼啸而过，狰狞的引擎声叫嚣着穿过半开的窗户闯进她的屋内，吵醒了一向浅眠的人。
屋内闷热的空气让她汗流浃背，淡粉色的棉制及膝睡裙紧贴在身上，后背早已经被汗水湿透。她睁开布满红丝和疲倦的双眸，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天花板，而后轻轻的深呼吸一次，闭上疲倦的双眼。不过多久却又睁开了，她依旧一动也不动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许久之后再闭上眼睛，可没有多久又再一次睁开，于是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之后，她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无法再次入眠。
所性放弃重新入眠的想法，她侧过身子把左手枕在耳畔，不想再盯着天花板数星星，透过床边半开的窗户，看着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她试着放空自己。
不错，她又失眠了，再一次的，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清醒在日出以前。
额心微微沁出些许汗珠，她用手背抹掉，由于昨天晚上她为风扇设置了定时关机，所以早在她还没有被吵醒之前风扇就已经停止了运转，现在她也懒得起身再打开，况且那台小小的风扇根本抵抗不了这样闷热的高温。
气象台已经连续多天发布了高温警报，这座炙热的城市此刻正急需要一场大雨来缓解酷暑的高温，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喜欢开着空调睡觉。
她不喜欢空调里吹出的干燥的风，她喜欢的是自然而轻柔的风，由其是在夏天，她更喜欢的是大汗淋漓的感觉，所以无论是多么炎热的天气，她都只是开着一台小小的电扇入眠，至于空调就任由它高高的挂在墙壁上做摆设吧。
她知道现在的时间还很早，因为她的闹钟还没有响，因为早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照射到她的窗台上，因为那位送牛奶的工读生还没有骑着他那辆老旧的机车从她的窗下返回，所以，她知道现在的时间还很早。
可是她还不想起床，所以她就懒懒的这么躺着，看着月亮无比缓慢的爬过她的窗台，渐行渐隐。一阵风吹过，扬起她的窗帘，她伸出手迎接着，却发现即使是清晨的风也带着些许的温度，不似她期待的那般凉爽，赶不走这一室的闷热。
风停，扬起的水蓝色窗帘缓缓落下。没过多久，又一阵风吹过，依旧摇晃着树叶，再一次扬起窗帘，飞向她。这一次的风稍大了一些，吹起了她落在枕边的长发，但同样的都带着湿热的温度，没有一丝的凉爽。可是她仍然伸出掌心，感觉着风绕过她的指尖，穿过她的指缝。
她知道自己很累，连续加班熬夜几个通宵以后，她真的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这样才能够补充已经失去的精力和体力。但是她一向都很难入睡，即使昨天晚上一直看书到午夜以后才爬上床，她也需要躺在床上数着天花板上的星星好几遍才能完全入睡。
其实，在内心里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被窗外的喧闹声吵醒的，自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居住在这个小区里，早已经习惯了窗外的喧闹，她是被自己的梦惊醒的，可是醒了以后，除了那汹涌的大海她就再也回想不起梦里的其他情景，一如以往的每一个凌晨。
只除了，那熟悉的心痛，还有沉积在胸口那一抹怎么也化不开的哀愁。
静静的躺着，看着风一遍又一遍的扬起她水蓝色的窗帘，片刻后，她终于慢慢合上疲倦的双眸，再一次的，让自己沉入到无边不安的睡梦里。
风扬起她的发，梦，依然，痛，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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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铃的音乐声悠然响起，班德瑞的清晨飞扬在整个卧室，她睁开朦胧的眼。窗外的天空早已经大亮，阳光洒落在窗台上那盆还未开花的铃兰旁，成群的麻雀依然逗留在树梢上，叫嚣个不停。
她缓缓坐起身，脖子上的颗颗汗珠随之滑下，落至她的胸口。风不再，气温比之前又上升了许多，汗湿的长发，紧贴着她的头皮，感觉有一些痒。
她下床关掉闹钟，走进浴室开始洗漱，用温凉的水洗去这一身的粘腻和汗味，然后顺手将换下的衣服扔进阳台上的洗衣机里清洗。
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几片全麦面包和一小瓶牛奶后她又回到卧室，在窗台上坐下，一边不紧不慢的吃着极为简单的早餐，一边用喷壶为窗台上的铃兰花和那盆至近还未开花的观音草浇水。
吃完早餐后，她将杯子洗刷干净，换了套轻便的休闲服便出门了。
她在小区旁的商业街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店铺并不大，她也未曾用心打理过。所以‘店主休息’的牌子有时一挂就是好几天，至于什么时候开店只看她这个店主什么时候有这个心情罢了。
她这样散漫的个性与周围那些勤勤恳恳经营的店铺行成鲜明的反差，但好在店铺是她自己的，即不用缴纳房租也不用靠着它生活，所以她做起来并没有什么的压力。
推开店门，一阵清新的书香伴着淡淡的灰尘扑向她，书架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盆栽因为许久没有打理都显得有点发蔫了。
“云小姐，你今天终于来开店啦。”
隔壁店铺里的阿姨看见她过来立即热情的跟她招呼，她家是开文具店，长期以来都在惦记着云端的店铺。她甚至私下里跟云端商量过，如果她不做了一定要将店铺转让给她。
“嗯，今天正好有空。”云端只是点头笑笑，便躲进了自己的店铺里。
她一向不喜欢说话，由其不擅长和别人亲近。所以每当遇见像隔壁这样即喜欢打听八卦，又爱传播小道消息的人她只好躲得远一点。
将所有的盆栽都浇上水，书架一一整理擦拭过以后，云端又将角落里的椅子和木桌都擦拭了一遍。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没事的时候她就会坐在这里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书架上摆放的那些书她基本上全部都看过，所以，与其说这里是一家书店，还不如说这里是云端的私人图书馆。有时候难得有客户上门，如果看中的正是她喜欢的书，她甚至还会拒绝出售。
所以，久而久之以后，她的书店几乎都没有客人会上门。
打理完书店后，云端为自己泡了一杯花茶，然后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张爱玲的小说，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细细阅读起来。
如果没有意外，她会一直坐到将书看完才回家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日光渐渐西沉，杯子里的花茶早已经从滚烫变得冰凉。而沉浸在书本里的云端完全没有发现时间的流逝，她甚至忘记了午餐，还有晚餐。
许久之后，一个身着餐厅制服的男生推开了云端的店门。
“叮咚……”
悬挂在门上的风铃轻轻摇摆，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音。
“云小姐，你的晚饭送到了。先吃完饭再看书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背上背着的保温包放下，然后从里面陆续端出了一碗白饭，二份菜，还有一份热汤。
自从他到餐厅上班以后，几乎每天都会给云端送饭，有时还会一日三餐外加宵夜的送。不同的是，有时会在店里，但更多的时候是送到云端的家里，所以，时间久了，他和云端就变得非常熟悉，每次见了面也能聊上几句。
“呃……他又订了饭让你送来？”云端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苦笑的摇摇头。
“是啊，他还让我提醒你一定要及时吃饭。我猜你中午肯定没吃饭吧？”男生调侃的对她说道。
他知道云端是一个常常会忘记吃饭的人。
“咦？这不是午餐吗？”云端惊讶的看着他，而后又看了眼外面的渐渐暗沉的天色，这才发现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从早上变成了傍晚。她略显尴尬的点点：“好像是忘记吃午饭了。”
“所以啊，那位秦先生一直在电话里拼命的催着让我赶紧送过来。”男生感叹的说道：“他好怕你饿坏了呀。”
“……不好意思啊。”云端无奈的笑笑，对于她的记忆必她自己都无话可说。
不过她一直觉得这个秦飞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居然每次都知道她错过了吃饭的时间。
“可惜啊，这么体贴的男人竟然不是你的男朋友？”
“他只是朋友。”云端再一次强调着，秦飞和她只是朋友。他对她就像对妹妹一样的照顾，而自己也对秦飞也没有半点爱情应该有的感觉。
“好吧，那你慢吃，我先回去上班了。”男生并没有更正她的话，有哪个朋友会这么无微不至照顾一个普通朋友，不仅每天自掏腰包的为她订餐，还清楚的记得她的喜好和口味，由其是这两个人看起来还是这么的般配。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相信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离开书店没几步，男生就遇到了隔壁店铺里的阿姨，“哎呦阿生啊，你又来给书店的云小姐送饭啦。”
“是啊。”对于这条街上出名的长舌妇阿生也不愿多对她说些什么。
“哎哟，怎么我们订了就没有的送呢？难道你们就只送云小姐一个人吗？”
“是啊，我们餐厅外送的客户就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我们都是一律不外送的。”阿生点点头，他们餐厅的外送部门可以说是只为云小姐一个人而准备的，所以他们的客户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她就这么特别啊？”另一个长舌妇撇了撇嘴，脸上有些不太高兴，说话的口气也是酸溜溜的。
不就是长得年轻好看了一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云小姐是老板特意吩咐要照顾的人，如果你也认识我们老板的话，可以跟他说说。”
说完阿生便开车离开了，他跟这群喜好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没有什么好多说的。说多了，也只会浪费口水而已。
“原来是跟老板认识啊，难怪……”车子离开后，一群无事可做的女人又围作一堆东家长，李家短的闲聊着别人的八卦，一句句难辩真假的流言从她的嘴里毫无遮拦的飘出，钻进更多人的耳朵里。
店铺里正在吃饭的云端并没有听到外面的这些流言，就算是听见了，她也只是笑笑，并不太往心里去。长时间的一个人生活，让她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平静无波的生活，和死水一般的心境并不会因为几句流言就能泛起一丝半点的涟漪。
在她一边看书，一边吃饭的时候，手机响了。
不用看，云端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喂，秦飞大人，我已经在乖乖吃你送来的晚餐了，你就放心吧。”云端对着电话那头的调侃道。
“什么晚餐？”电话那头的秦飞一愣。
“不是你让餐厅的人送晚餐来的吗？”听了秦飞的话，云端也是一愣，难道不是秦飞吗？
“哦……这个呀，的确是我让餐厅送的。刚才太忙了，一下子就忘记了。”秦飞哈哈笑道。
“哦，我差点以为是餐厅送错了。”云端摇摇头，对于这个秦飞她也是无语了。无论她怎么说，秦飞都坚持给他送饭，而且拒绝收她的钱。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有一种错觉，好像一直以来是秦飞在养着自己似的。
“怎么会？只要是餐厅送来的，你就放心的吃，他们是绝得不会送错的。”毕竟外送的客人就只有这么一个，怎么可能会送错。
“嗯，那你打我电话是有其他的事情吗？”
“哦，对了。你明天有时间来公司一次吗？”经云端的提醒秦飞才想起正事来。
“明天啊？有时间的，不过，一定要去公司吗？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她除了失眠以外，还曾患上过人群恐惧症，十分害怕到人多的地方去，也害怕与陌生人沟通。只要一站在密密的人群里她的心就会恐慌，身体会止不住的颤抖。虽然这些年通过心理医生的治疗她的病情已经好很多了，但除非必要，否则她依旧很少出门。
即使已经不再害怕人群了，但她也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也没什么事情。如果你明天不能来的话，那我就后天去你家吧。”相识这么多年，秦飞自然是了解她的。如果她不想出门，秦飞也从来不逼她。
实际上，云端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四年前好太多了，虽然依旧不喜欢出门，但她至少已经不再害怕人群，可以更陌生人说话了。
“嗯……还是我去公司找你吧。”云端想了想说道。
医生说偶尔出门接触一下社会对她病情有好处，要不然总是待在家里她会很容易与这个社会脱节，会被社会隔绝在外。再说秦飞的工作也很忙，与其让他抽空过来，还不如自己过去找他方便一点。
“那行，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公司等你。”
“嗯，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云端继续吃着晚饭。
外面的世界早已经是华灯初上，五彩斑斓。而云端的世界却依旧是一片黑暗，在那片无人能涉足的黑暗里，尘封着所有她不愿去回想，不愿去面对的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