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笙筱看着胤禛睡颜,时光并无厚待他太多,两鬓早已染白,眉梢更是平添许多愁楚,眼角也出现了许多细纹。宁笙筱无声一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眉间……这人即使在梦里,也这么不安稳么……总是皱着眉。这张脸,有着与记忆里太多的相同,也有太多的不同。
年轻容颜不再,幸好胤禛从来不是容貌绝世的人,也向来不怎么重视容貌,才能这么任由自己面色一天天的差下去。宁笙筱想,若非穿着龙袍,还真没人相信堂堂九五之尊竟然消瘦到了这般程度了。
下午时候两人在年秋月那里碰见,就让她心里震撼不已。他别有深意看着她,搞得她无比心虚……明明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还是心虚不已。例行问了年秋月的情况之后,就不顾在场的谦嫔与皇后,就将她直接带来了乾清宫。
带来乾清宫也罢了,她在路上的时候还心惊胆战,满心以为他要说什么惊人之语,没想到竟然进了寝宫那人倒头便睡。徒留下她一人错愕的站在一旁,待到他呼吸平稳下来,已经睡着了,她才慢慢靠近他。
就算这么多年没见,气息依旧熟悉,熟悉的她心都痛了……
“哭什么……”睡意未完全消掉,依旧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
“啊……”宁笙筱错愕看着他,抚上自己脸颊,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胤禛从床上支起身子,叹息着将她拥入怀里。“你啊……”这是干什么,与他赌气的是她,不愿理他的是她……最后他真还她清净了,又让他心疼难受……这辈子他简直就是来给她还债的。
“朕真怀疑上辈子是不是对不起你全家,这辈子就这么被你死死吃着……”似为了泄愤,狠狠将她抱紧。
宁笙筱吃痛飙出泪花,却笑了出来,“指不定上辈子你灭我全家!”
“若有来生,你再来寻我,我再还你这债吧!”胤禛悠悠一叹。
“皇上乱说什么……”宁笙筱瞥了他一眼,“好好的倒扯起来世……还是你这辈子又做了什么事情了?”
胤禛一脸似笑非笑看着她,“朕做了什么事情宁常在应当最清楚啊……朕都不晓得什么时候养了两个通风报信的白眼狼!”
宁笙筱脸一红,晓得弘历跟她联系的事情被他晓得了,就算是知道他们母子联系也不应该这一……那就是……他晓得弘历时不时爆料一些他的“私生活”来告诉她了。“咳……”尴尬的清咳几声。“弘历只是……随便说了些小事……”又有些恼怒,那些事不就是他做出来的么!做出来还怕人知道了……
“你在乱想什么……”胤禛看她一脸奇怪样子就知道她没往好的地方去想。
“我能想什么,不就是想你那些事情……”闷闷的说着。
温暖的唇印上她的额头,“别动,让朕好好抱着。”既然说不通,那只能以行动来说了。
“朕刚看了妤心的孩子……”胤禛缓缓说起,有些苦恼,“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哭,不是个儿子么?”
宁笙筱无语笑了,很是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没人说儿子就不能哭啊,听说皇上小时候也哭啊……”说的倒很好像诚恳真挚的样子。
“照朕看,那孩子定的储冉没养好……”胤禛没义气的把责任都推到了自家女婿的身上去。
“皇上,怡亲王求见。”王公公颤颤巍巍进来通报,怡亲王可是保证过的皇上一定不会发火的。
“不见。”薄唇清楚吐出这两个字,想也知道某些人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来宫里,对于看戏的人,他向来不待见。
宁笙筱倒是笑笑,“让十三弟来呗……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胤禛摇摇头,挥手对着王公公说,“去喊他来吧!”
胤祥也不是当年那个憔悴的被圈禁的十三阿哥了,一见他们两人,先是给两人都笑嘻嘻的见礼了,才绕了转了两圈。“小四嫂啊……我还以为你跟和妃一样去了西洋呢,不然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呢!”心里暗暗称赞,江南水土果然养人啊……比起小四嫂了,自己和四哥简直不堪忍睹了!
宁笙筱笑眯眯的看着他,“江南风光好,所以多留了些时候。怡亲王来都不带些见面礼来?皇上,这怡亲王的日子也太苦巴巴了吧!”
胤禛端起茶杯,掩饰自己唇角的微笑。“其实朕真的没有克扣怡亲王的俸禄。”
一声长叹,“唉……这就是怡亲王的不是了,再不待见臣妾,至少也是个嫂子啊!”又笑着看着胤祥瞠目结舌的样子,“从江南来的时候我倒带了些东西来,虽说怡亲王不待见我,可是,身为嫂嫂还是要给怡亲王一份的。”
胤禛大为感慨,“宁常在辛苦了!”宁笙筱连忙应着,“为皇上分忧……”
胤祥双目暴瞪,看面前两夫妻一唱一和,他都快跳脚了,自己真是好了伤疤忘记疼,竟然都忘记这对夫妻最爱就是一同欺压别人了。“小四嫂,不带这样的,你才一回来就欺负我!”
“皇上,怡亲王说臣妾欺负他!”
“咳,”清咳两声,胤禛放下茶杯,正色说道,“宁常在教导后辈有功,升为宁妃。”
宁笙筱僵硬了。胤祥凌乱了。
所谓的龙套,就是为了成就他人而存在。胤祥了解了,他无与伦比的了解了。
宁笙筱傻了,原来后宫升位份就是这么升的?有没有人说过雍正帝的后宫也太好混了一点?
胤禛看那两人都傻住了,不禁心情大好。支着下巴说道,“怡亲王如果没别的事情,就跪安吧!”
胤祥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宁笙筱,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句,“臣弟告退了。”他现在万种滋味在心头,他的弘历小侄儿,他必须去找他去,这种时不时被皇帝吓一吓的经历要是不能跟别人一起分享的话他会痛苦死的。
宁笙筱一声叹息痛心疾首,“皇上,你看看,怡亲王都被你吓走了。”
“那是他自己胆子太小。”胤禛懒懒靠在一边,随口说道。
笑着凑到他身边问,“皇上今日不批阅奏折了?”据说雍正帝向来勤政,只是……为毛她回来的这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就没见他处理公务过?谣言害人啊,害人不浅啊!
敲了敲她的脑袋,某位皇上叹息一声,“本来还想多陪陪你,现在倒被你催了……不如宁妃,陪朕一起去批阅奏折吧!”
宁笙筱低头,努力想装作自己不存在在这屋子里,“皇上,后宫不得干政啊……”她有想过要不要模仿谏臣来劝一劝……只是面前男人不买帐,依旧笑的开怀,“宁妃如此懂事,朕欣慰不已。”宁笙筱转头四顾,周围一个人都没,她很想顶风作案,用手指试一试这位皇帝的皮肤有没有僵硬。
“皇上如此忧心国事,臣妾心中不安啊……”随口继续跟他扯,心里两边在拔河,到底要不要掐下去!
胤禛一脸感动,“既然宁妃深感朕的辛苦,就陪朕一起吧!”轻轻巧巧说完,就拉着还有些发愣的人向书房走去。一枚新鲜出炉的木头人就被这么拉到了乾清宫书房里,胤禛挥挥手,退下了一边的宫女太监,只是不可能一人都不在里头伺候,于是,就留了个年纪已然很大,应该听不见什么的王公公了。
拉都被拉来了,宁笙筱也只能随意逛起传说中的御书房来。“这里果然比你那亲王府里好多了啊……书房里都放这么多玉器,也真不怕人偷。”
胤禛一面看着,一面轻笑着说,“这些东西都有太监宫女管着,哪里要你来费心了……你想要的话,另外去内库找就是了。”
“别……”宁笙筱摇摇头,“我在江南带了那么几年,家徒四壁啊……早没这习惯了。”
听见家徒四壁四个字的时候,胤禛正在批阅的手一抖,于是……在胡凤的折子上如此批着:多赏你些,好为你夤缘钻刺打点之用。 至于胡凤见了之后心里的种种反应,自然已经不在这位的考量里了。
“不过,等会去给妤心他们选些,储冉新建府,又没有长辈照顾着,唉……做岳母好难啊!”她本就不擅长管家,等下少不得要去找皇后了……不如直接问皇后要一个嬷嬷去帮忙管着吧!
雍正帝手又一抖,做岳父也不是很容易啊……给储冉的赏赐太厚怕人说,只好另外赏一份给妤心了。
“咦,竟然还有弘历抄的书……皇上,您居然连这个都留着!”随手翻了几页,她家可怜的弘历啊……她不在的日子里居然如此用心,她安慰了!
很有先见之明的没再批阅任何奏折了,靠过去拉了还在喃喃自语的人到怀里,“行了行了,你倒是不让朕好好做事了。反正刚才朕也没睡好,就被十三给吵了,笙笙就在这陪我睡会吧!”
语气淡定自然而强大!宁笙筱僵硬了,在……这里……睡?看出她心思,胤禛轻斥一声,“你想什么呢!只是午睡罢了……而且,就算有什么……”故意拖了话尾,“朕让他们都下去就好……”又靠近了她的耳朵,轻声说了句,“笙笙放心就是,乾清宫里早交代了不许多嘴。”当然,最主要,尤其是——宁妃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