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宣诺和内侍蓝月,其余的人都被大批的妃子皇子给挤到了后边,天朔也不介意,只是看着身旁使劲和自己套近乎的王后似笑非笑,看得夏王后一阵寒毛竖起,心里打鼓。
而走在一侧的夏王明显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晒了一早上太阳不说,这个公主一来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居然只带十三名近卫和一名侍女就堂而皇之地走入自己的地盘。
而且最让他憋气的就是天朔头上的那顶璀璨得夺目的王冠,一个公主的王冠居然比自己这个国王的王冠还要大,所用纯金和钻石更名贵,连她身上那身奢华的长裙也顿时就让在场的王后和皇妃们逊色了下去。这气实在是噎得慌!却又表露不得,看出他心中所想的天朔也不言语,只是依次向众人微笑着致意。
接下来的问礼、接风、晚宴和舞会,天朔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优雅谦和的微笑应对自如,让夏国朝臣乃至夏王都不得不感叹矢国的强大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一个尚且年少的公主便能独自将这一系列的国务应对得游刃有余,既章显了大国公主的仪态,却又带着三分疏离,那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言谈举止,是毫无温度可言的。
这边是规范而虚伪的客套应酬,那边是夏国众人的各怀鬼胎,也只有从小和天朔一起长大的蓝月看出来公主今天根本就不在状态,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过想想也是,平时最喜欢玩笑的天朔,怎么会受得了这种无聊透顶的宴会,好在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天朔终于忍不住以自己连日赶路,身体乏惫为由,提前终止了那些夏臣们没完没了的奉承,赶紧带着蓝月和宣诺溜回了夏王为自己安排的凤仪宫。
一进宫门,屏退了所有夏国派来的侍女,天朔立即夸张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向大床奔去,一路走还一路拆头饰脱衣服,等她倒在床上的时候,那些价值连城的首饰衣服已经被她扔的满地都是,看得蓝月心疼不已,赶紧伸手去捡。
“哎哟,我的公主大人,你不想要也别这么糟蹋物品呀,你看看,这个耳环可是用最名贵的天然水晶手工磨制,还有这支珠钗……”
“打住打住!还没老呢,就这么唠叨,再不收敛一下啊小心嫁不出去喔。”说话间天朔半趴在床沿上冲蓝月坏笑着拿她打趣。
“啊!你这个坏阿宝,谁说我要嫁啦!蓝月可是要一辈子跟着你呢。”一句话未说完,蓝月自己便羞红了脸。刚想反驳天朔几句,却突然发现她竟然已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素色长裙,绚丽的蓝发只用一根同色的发带随意束起就向门口走去,蓝月一愣,急忙跟了上去,“诶?阿宝你别乱跑,这里可不比朔月宫。”
“你真啰嗦,你就待在这里,不许跟来,我出去逛逛就回来,反正那些老头子们肯定还围在正殿商量着怎么对付我呢,可没空来这里烦我。”不等蓝月唠叨完,天朔几个纵身便消失在窗外,急得蓝月欲哭无泪,公主可是轻功了得,世间虽无人知道千金之躯的玄阳公主会武功,但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自己可是十分清楚,公主若想要消失,任凭自己再多生四条腿也甭想追上。
只觉得身旁又是人影一闪,宣诺已不见了踪影,还好,有宣诺跟着公主应该没事吧,唉!这个小公主,什么时候可以像她在外人面前那样稳重一点啊?
窗外明月如皓。
高高的宫墙之上,两道黑影如风如魅般闪过,几个吐吸之间两人便已将整个后宫和前殿的格局给记了个八九不离十,连明卫、暗卫乃至箭塔的数量位置都搞清楚了。
足尖轻点,天朔轻轻落于一棵枝叶繁茂的榕树上,将自己隐于黑暗中对宣诺说道:“可记清楚了?”
立于天朔后方的宣诺立即谦逊的一低头应道:“属下记住了,这就去安排!”说罢身形一动,片刻之间已消失于宫墙之外。
天朔低头轻笑,夏王,如果不想立即灭国的话,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乖乖将公主嫁过来就是,小动作太多可是要吃亏的喔!想到这儿,素手掩唇失笑,不等树下的侍卫们发现早已没了她的踪迹。
在这宫中,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蜿蜒流过,一直在风露宫外汇聚成了一汪浅浅的小湖,映着天上的明月,好似天宫中顽皮的玉兔下落凡间,显得轻灵可爱。早时听夏王后说,这河是从璃洛湖引来宫中的,那璃洛湖是夏民眼中婉若天神般神圣的存在,有些讽刺的勾起嘴角,天朔微微的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敬畏神明,又怎会将这湖水引入人间供人亵玩呢?
突然间,一股醉人心脾的淡雅暗香轻柔的传入鼻翼,是谁?天朔顷刻之间警觉起来,同时闭住呼吸以防暗算。
一阵轻灵的水声在远处响起,在平如明镜的湖面上荡漾起了圈圈涟漪,循声看去,一个婉若精灵的背影映衬在一片水光波澜之中,刹那间,天朔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水之精灵!
小心翼翼的靠近,唯恐惊扰了这不属凡尘的人儿,那被水光点亮的容颜只令天地也黯然,晚风轻柔的扬起了一袭柔软的石青色长发,纤细的身影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逝般清旷静逸,修长的双腿就这么浅浅的浸入湖水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水纹,随着他的动作,那浓郁的幽香再次真切的飘入鼻翼,天朔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谁在那儿?冰儿,是你么?”语音如流水潺潺,天籁般的声线顿时将天朔给惊回了神。他居然能发现身后有人?自己一向以轻功最为得意,并且已经是很小心的隐藏气息了,居然还是被他发现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既然已经暴露,天朔也不再隐藏,干脆大大方方的从树影后走出来,到他身旁找了个空地坐下,“夜间散步无意中惊扰了你,望见量。”因着坐近了,天朔这才有机会细细的打量少年的容貌,他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双冰蓝色的眼瞳透着纯净的温柔,红唇轻抿,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不惹尘埃的气息让人心存怜惜,生怕自己的一个举动玷污了这天使般纯净的人。
“呵!无碍,这湖本非一人之物,任何人都有权欣赏的。”他缓缓转向天朔所坐的方向问道:“听你的声音还很小,是某位大臣的女儿吗?”
“听我的声音?”天朔狐疑的看看自己又看向他冰蓝色的眼眸。
“呵呵!因为我是个瞎子啊,我看不见你的。”少年笑得天真,那完全无芥蒂的笑容瞬间让天朔有了一丝心痛。
他是盲人?他看不见?巨大的震惊使得天朔一时忘了身份,直接将手指伸到了他眼角处,如此有灵气的一双眼睛,怎么可能看不见?
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每次说出真相时他人的反应,少年并不介意,而是轻轻拉下天朔的手说道:“你的手好冰,晚上出来应该多穿件衣服的。”
首次被除了大哥以外的男人握住手,居然没有受到轻薄的感觉,反而觉得理所应当的坦然,不过他的手好柔软啊,却也同样冰凉,“还说我呢,你不也是?”
好似被当场抓住偷糖吃的小孩,少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轻,却很美,“这也怪不得我啊,我一向体寒,即使是夏天也是如此的。”
“身体不好吗?”说话间,天朔已暗中将一股内力缓缓注入他体内,慢慢的检索他的身体各处,令天朔心惊的是,他的五脏六腑居然无一健康,虽无病痛,却非常孱弱,这样的体质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嗯,我是早产,而且先天眼睛残疾,十六年来若不是一直用珍贵的药物养着,恐怕早就夭折了。”少年回答得坦然,似乎并不为自己的残缺而感到悲伤,反而俏皮的一歪头问天朔:“对了,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后宫之中?闭夜之后女眷是不能进宫的喔。”
悄悄将鼻子靠近他,仔细嗅嗅,那怡人的香味确实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不似香囊的普通花香,而是很奇特的混合香味,淡雅而清幽,“呵呵,你身上好香,你要告诉我是怎么弄的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少年哑然失笑,无奈地摇摇头,“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能将它去掉。”
“诶?不是吧?难道这香味是不能去除的?”这是什么意思?
“是出生就有的,我怎么洗都洗不掉,而且要是我跑步或者运动的时候,香味儿会更浓。”说着少年便露出一副十分苦恼的表情,逗得天朔直想笑。
“天啊,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发生在我身上啊?不用任何香料自然就散发清香,羡慕死你了。”天朔说的还夸张的抚了下额头,又突然想到他看不见,只好悻悻地放下了。
闻言少年只是温柔的轻笑,“我叫伊洛,你呢?”
“我?呃……我叫宝宝,简称阿宝。”阿宝这个名字是大哥小时候给自己取的,这不算撒谎吧?天朔有些心虚地想。
“宝宝?呵!好可爱的名字,那我就叫你阿宝吧。”伊洛好笑的点点头。“不过这个名字很陌生,我想你应该是那位矢国公主身边的人吧?听说玄阳公主这次来夏国,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婢,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凤仪宫。”
天朔一边拼命忍住笑,一边将头扭过去不看他,以免自己忍不住笑出来可就露馅了。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脸上的红潮却隐约可见,“对了,我就住在凤仪宫,有空可以来找我喔,反正迎亲的仪式要持续好几天的。”
伊洛微笑着摇摇头,“那里是矢国使节的住地,我怎可随意出入。”
“没关系没关系,你只要说你找阿宝,没人敢拦着你。”如此一说天朔急忙摆手,一不小心差点就说谁敢拦我玄阳的客人。
“呵呵,嗯!”听到她心急的辩解,伊洛万分好笑,真是个好可爱的女孩,就如她的名字。却不曾想,他这不经意的一笑,便映衬得连他身后的繁星万点也瞬间失去了光芒,那一刻,天朔被他深深吸引了,柔荑轻轻抚上他的面庞,不由自主的缓缓靠近,好想浅酌一下那如樱红唇的清香……
却突兀的被一声严厉的女声给惊了一吓,“大胆女子,不得对殿下无礼!”
天!天朔差点没被这一惊给掉到水里,急忙回过头去,她是谁?
没等天朔看清来人,只觉得眼前红衣一闪,一个面容清丽的佳龄少女便已挡在自己和伊洛中间,俨然一只护雏的母鸡怒视着眼前这个试图对伊洛图谋不轨的人。
“冰儿,不得对客人无理,她是玄阳公主身边的人。”不明真相的伊洛还傻傻的为天朔辩护,直叫冰儿又气又无奈。
“殿下,您知不知道,要是冰儿再晚来一步,你就叫这大胆女子给……她!”冰儿指着天朔一时又羞又恼,余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